江爸爸乐呵呵地说:“小夏你也知道你要拖小行后腿啊,好好努力,B大什么的爸爸也没指望你,附近的大学考考就好了,以后留在N市陪爸爸妈妈。”
“你想好了没,选文科还是选理科?”江春在一旁问。
江夏还没回答,只听见程风行在一旁迅速地接口说:“我选文科。”
江夏瞪大了眼睛,想起自己那天说的赌气话,顿时有点傻眼了。难道自己要去选理科?那些什么质点冲量动量万有引力元素周期表方程式?这个程三娃简直太可恨了。
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打消他的念头:“喂,你选文科干吗?你像个闷葫芦一样选文科不是笑死人啊?”
江爸爸也有点奇怪:“小行,你数学这么好,干吗不选理科?”
程风行抬起头,沉声说:“我想好了。”
江夏不死心:“你选文科没前途啊,难道你去当老师?当公务员?不然,你去当律师好了,你站在法庭上,什么话也不用说,冷气一扫,全场都被你冻住了,然后你就赢了,哈哈哈。”
她说着说着,笑得前仰后合。
全家人都看着她,她一个人笑了半天没劲了,悻悻地开始吃菜。
周庄的菜式很有创意,将本帮菜和其他的粤菜、浙菜、鲁菜结合起来,一盘菜看起来就是一份艺术品。江夏最喜欢一份麻油温蟹的冷盆,肥美的白蟹被切成直接浸入烧酒、盐水,浇以蒜、姜末以及特殊的调料,看起来晶莹剔透,入口爽滑鲜美。
江春看见她这么喜欢,说:“这是这里月点单率最高的菜,不过你可不能吃得太多,小心拉肚子。”
“你们还讲究点单率?”
江春细心地将一块鲥鱼肉去了刺,夹到她的碗里,耐心的解释说:“当然,我们有个新菜推广部,除了几个传统的名菜,每周推出几个新菜,点单率高的可以作为固定菜式,做出这道菜的厨师可以拿一笔数额很高的奖金,这道秘制鲥鱼就是热菜类点单率最高的。”
江夏细细地品尝那块鲥鱼,咸淡适中,鲜味十足,回味无穷,的确很好吃。她吃着吃着,忽然灵光一现:“要是吃着吃着从鱼肚子里吃出一张求爱的纸条来会不会很浪漫?”
江春怔了一下,忽然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细节有待商榷,但对那些热恋的情侣来说,不啻是个浪漫的卖点。周庄走的是精品路线,完全可以为VIP客户提供这样个性化、私人化的服务。江夏的这个神来之笔为他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
“小夏,小脑瓜还不错,下次多帮哥哥想想新点子。”
“江春你就宠着她吧,都宠到天上去了。”江爸爸可没想这么多,在他老一辈人的脑子里,饭店就是把菜烧得好吃点,弄这么多花花肠子做什么。
江夏倚在江春身边,对江爸爸做了个鬼脸。
吃完饭,程风行和孙阿姨去看在医院里工作的程爸爸,江家一家人回了家。没一会儿,大人们都看起来有点累,回自己房间去了。江夏眼睛一转,偷偷溜进了程风行的房间,准备去看看可不可以抓到他什么把柄。
程风行的房间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书桌上摊着没有做完的作业本,除了书以外,书桌上没有其他物品。书桌旁边有三个小抽屉,江夏拉开第一个抽屉,发现里面有本带锁的日记本,她捣鼓了半天,却没有办法打开,只好悻悻地把它放回了原处。
忽然一个静静躺在角落里的璃瓶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心里满不是滋味。一定是女孩子送给他的!
玻璃瓶很漂亮。江夏拿了起来,发现里面就只有一些糖果,它们不像很多糖果一样有着花花绿绿的糖纸,所有的糖纸都是清一色的咖啡色,上面只有几个白色的字,江夏仔细一看,是话梅糖,应该从来没有吃过,可是,她为什么觉得这么熟悉?
江夏好奇地剥了一颗放到嘴里,酸酸的,甜甜的,味道还不错。于是她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连程风行进来了都不知道。
“你在干什么?”程风行一推门进来,就看到江夏坐在他的椅子上,抽屉大开着,顿时他的心跳加速,快步走了过来,把玻璃瓶从她手上抢过放进抽屉,然后看看里面的日记完好无损,舒了一口气,砰的一声关上了抽屉。
江夏有点心虚,可一看到他那么紧张的样子,不由得生气起来:“喂,你紧张什么,是不是哪个女孩子送给你的?那么小气,送那么难吃的糖给你。”
说着,她吸吮了两口糖,顿时,一股夹杂着回味的甘甜顺着喉咙流向胃里。
程风行冷漠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江夏恼羞成怒:“你那是什么意思?我告诉阿姨去,说你小小年纪找女朋友!不好好读书。”
程风行走到门口把门一开:“去吧,我要睡觉了。”
江夏灰溜溜地走出了房间,在心里暗暗发誓。你等着吧,程三娃,我一定要抓住你的把柄,然后让你乖乖地听我的话。
回到房间,她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嘴里的糖还有一点,她砸吧了几下,忽然,脑袋里灵光一现。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糖了,她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糖纸!
江夏飞快地拉开抽屉,最下面的一个放满了小时候看的漫画书,有樱桃小丸子,有蜡笔小新。一整套的名侦探柯南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其中第十四本柯南的脚下露出一个咖啡色的角,她慢慢地打开了书,那张糖纸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江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被人绑架了,怪叔叔举着粗长的针筒狰狞地笑着,忽然一个人抓着怪叔叔来了一个过肩摔,把她护在身后,交给她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满了咖啡色的话梅糖,她努力往前凑,想看看这个英雄是谁……
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头又隐隐作痛,失眠了一个晚上也还是没有想到那个英雄是谁,更没有想到自己是怎样拿到那张糖纸的。
一连几天她都有点心神恍惚,只觉得自己仿佛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记忆,连蒋老师也看出了她的不正常,经常逗她说笑。
高二第一学期,文理马上要分班了,学校进行了第一次摸底调查,程风行果然报了文科,搞得整个年级段一片哗然,纷纷打听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而江夏,为了不让某人看扁,咬着牙选了理科,这下连素来讲究学生的自我发展的蒋老师也坐不住了,轮番把两个人叫来进行沟通。江夏总是嘻嘻哈哈地说:“你肯定带理科班的,我喜欢你呗,就跟着报理科了。”
“胡说八道,”蒋老师哭笑不得,“你可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再说了,数学文科一样要上,我说不定也会带文科班。”
讲到最后,江夏终于松了口:“你去劝劝你的得意门生嘛,他要是改主意了,我也改主意。”
蒋老师发愁了,程风行的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要是打定主意不说话,谁也别想从他嘴巴里撬出什么东西来。
可是,还没等到程风行改变主意,江夏倒是等来了一个意外,周末的时候,江春有些隐晦地问她,明天有个姐姐要到家里来,问她要不要见见。
江夏顿时警惕起来:“谁?哪个姐姐?”
江春头一次有点尴尬,说:“她是哥哥的大学校友,叫裴媛媛,现在刚上大四,媛媛她很温柔的,你看看你会不会喜欢她。”
裴媛媛,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江夏想起了那张粉红色的情书,想起了那首情意盎然的古诗,她眯起眼睛,笑着说:“好啊,她什么时候过来。”
裴媛媛这个人就像她的字,整个人充满了古典的韵味,瓜子脸,编贝齿,樱桃嘴,杏子眼,说话的声音柔柔的,糯糯的,让人一见就心生怜惜。她出生在书香门第,父母都是中学教师。
江夏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裴媛媛在房间里忙进忙出,说是要帮孙阿姨做个菜,露一手给江春看看。
“裴姐姐,你这么贤惠,还会做菜啊。”江夏假惺惺地说,假得连她自己身上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裴媛媛羞涩地一笑:“我妈妈从小就教我的,小夏你喜欢吃什么菜,下次我烧给你吃。”
江夏想了一下,说:“我喜欢吃鲍鱼、鱼翅、燕窝之类了,你下次烧好了帮我带过来好了。”
裴媛媛脸色有点僵硬,勉强点了点头说:“好的。”
“其实我对穿山甲、天鹅肉什么的也很有兴趣,不过你肯定弄不到,就算了。”江夏又补了一句。
裴媛媛求救地看向江春,江春清咳了一声,说:“媛媛,今天准备露一手什么菜?”说着,冲她眨眨眼。
裴媛媛来之前已经把江春的家庭状况摸了个透,也仔细研究过他宝贝妹妹的喜好:“我烧个椒盐虾咕给你们吃。”
这个菜是江夏最喜欢的菜之一,她眼珠一转,欢呼说:“裴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裴姐姐你把它们洗得干净点,我喜欢带着壳咬,可不能太咸啊,太咸就吃不出那个椒盐味了。”
气氛终于缓和过来了,裴媛媛开心地跑到厨房里,去刷那些活蹦乱跳的虾咕了。只有江春心里明白,丢给她一个眼神:别玩得太过火!
晚饭很丰盛,江爸爸和江妈妈不在,五个人八个菜一个汤,孙阿姨笑眯眯地看着裴媛媛,对这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子很有好感,一个劲儿地往她碗里夹菜。
裴媛媛一直微笑着说谢谢,只有江夏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僵硬和尴尬,她在心里不屑地想:这个人真会装,明明就是嫌夹过来的菜不干净还一直笑。
“阿姨,你怎么一直给裴姐姐夹菜,我也要。”江夏故作不高兴地说。
孙阿姨高兴地夹了一个虾咕在她碗里,说:“小夏怎么还吃裴姐姐的醋了,来,吃个你最爱的虾咕。”
江夏兴高采烈地拿了起来,放到嘴巴里一吮,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断断续续地说:“这是什么味道啊,太难吃了。”说着,她踉踉跄跄地冲到洗手间里去漱口去了。
裴媛媛不敢置信地夹了一个,放到嘴里,顿时脸色都变了,颤声说:“不可能是这个味道的啊。”
江春皱皱眉头,把那盆虾咕放到一边:“味道不好就别吃了,吃别的吧。”
裴媛媛眼睛发红,霍地站了起来,拎起包就往外走,孙阿姨急了,大声说:“闺女,吃完了饭再走啊,哎,哎,小春你去送送人家姑娘。”
江春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往外追去。等江夏从洗手间出来,餐桌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孙阿姨在那边嘟囔:“唉,小春好不容易带个女朋友回来,怎么就跑了呢,不会烧就别烧了,现在能有几个女孩子会烧菜啊,结了婚以后慢慢学呗。”
程风行在那里沉默地扒着饭,忽然吐出了两个字:“幼稚。”
江夏愣了一下,双手叉腰,忿忿地问:“你说谁呢?谁幼稚?”
程风行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饭,理也没理她,回房去了,只剩下江夏一个人在那里气鼓鼓地站着。
文理分科终于弄好了,江夏在蒋老师的再三劝阻下,无可奈何地选了文科,又和程风行一个班,江夏发誓自己看到了那个程三娃隐藏在面瘫后面的那一丝嘲笑。
高二的学习生活紧张而有序,蒋老师又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很会调节气氛,同学们之间相处得十分融洽,江夏的学习虽然吊儿郎当,不过还是感受到了几分高考的压力。
程风行依然刻苦努力,和江夏的关系还是那么时好时坏。江夏大小姐脾气一犯,就瞧他不顺眼,这不,这天中午就和云依宁说起程风行的坏话。
“他总是嘲笑我,也总是要看我笑话,想逼着我去理科班闹笑话,讨厌死他了。”江夏嘟着嘴说。
云依宁惊讶地说:“你搞错了吧,程风行对你很好,怎么会嘲笑你。”
江夏振振有词:“那是他伪装得好,真的,他在心里嘲笑我,我看透了他的内心!总有一天我要打败他。”
云依宁想了一下,说:“那下药、灌酒、找黑社会打手,或者色诱、仙人跳,你自己选一样吧。”
这下轮到江夏惊讶了:“天,真的是好孩子发起飙来吓死人!”
正说着,她们看到程风行捧着几本书往小树林走去,江夏知道,这个人连短暂的午休也不肯休息,又嫌教室里吵,经常跑到那里去看书。她撇撇嘴说:“又是一个好孩子,每天这样装着累不累啊!”
云依宁却盯着程风行远去的背影眼冒星星说:“我才发现,其实程风行个子这么高,那张脸棱角分明的,又不爱说话,看起来又酷又帅,面瘫忠犬,最有爱了。”
忽然,云依宁戳了戳江夏,指着前面那个女孩子,说:“你看,那个女孩子,我看到她好几次午休的时候也去小树林了,你看,她也捧着几本书……”
说着,两个人对望一眼,齐声说:“有情况!”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从学校的围墙边进入了小树林,隔着几排冬青树朝长椅那里偷窥。只见那个女孩子坐在离程风行不远的长凳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齐肩的长发随意地扎了起来,一本书摊开放在腿上,像个清纯的邻家妹妹。
没一会儿,那个女孩站了起来,走到程风行旁边,指着书和他说话,这下江夏看清了,这个女的不就是从前送幸运星给程风行的那个女孩嘛!
一整个下午,江夏都板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她的钱。回家的时候,她一个人踢着小石子,不时地偷窥身后,发现程风行根本没有跟上来。
回到家里,她越想越生气,决定了,要让程三娃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