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今夜的月亮躲在层层乌云后,只肯露出半张脸,但月光依旧皓洁亮白。周围尽是点点星光,点缀了如同墨般浓黑的夜空。
埋礼独自一人待在卧室中,望着窗外那一片星辰满载的夜空。
不知有多久,她已经未曾像这般,静下心来,望着星空。
上一世,她纵使喜欢跟着养父虚云大师打坐、念佛经,躺在他怀里仰望天空,掏心掏肺倾诉心事。但自从八岁时,那一场火灾意外发生后,她的人生道路就突然拐进了永不见天日的暗巷,全乱了套。
本来她是个没人要,却因为养父满满的爱而过得幸福滋润的孩子,一夜之间细心呵护她的养父葬身火海,她被送离已经成了废墟的寺庙,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孤儿院。
打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抬头,去仰望那一片千变万化的蓝天。
这一刻,与养父的点点回忆涌上心头,埋礼的心情却异常平静,嘴角轻轻勾起,扬起一抹笑容。
想必这便是养父所说的“释然”罢。
厅内。
五人聚在一块儿,听完隐姓一番道来后俱是不约而同陷入沉思当中,愁眉不展。
若是他们不去探脉,光是看埋礼的表现,她可说是个无与伦比的天才,就连同为天才的几位都有些自愧不如。
可,他们偏偏探了她的脉,更清楚埋礼的灵脉与魔脉状况铁定无法和天才一词搭上边。于是他们困惑了。
这等事例从未听人说过,他们费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难道又是邪圣谷的所作所为?”顾昭天皱起皱眉头,推测道。
他的推测不无道理。埋礼本身的恢复能力要比一般人快上整整一倍,若灵脉与魔脉有何异常,亦可归为邪圣谷的狠心辣手。
不过,真的仅仅是如此吗?若真的只是如此那便算了,假如那是她与生俱来的血脉所致呢?
五行大陆上,存在那么几个家族,族人体内除了基本三脉,还流着特殊的血脉。他们这些年来游历好几处,曾见过有的家族上下皆能操纵魔兽心智,或是有的家族上下都能看穿人心。
保不准埋礼身上的异象,便是血脉作祟。
“我看罢了……”杨曦揉揉太阳穴,长时间的思考依旧一无所获,让她深感挫败,“既然小礼是个好苗子,又积极向学,我们就栽培她罢。”
隐姓微微一笑,附和杨曦,“既来之,则安之。”
只是叹气,容子离没有接话,看似是无奈地同意了。
“且不谈此事。”稳稳地转着手上的空杯子,洛青云道:“我们的身份来头可不小,授予她技能亦能为防万一,免得哪天出事了……”在此顿住,不再往下谈,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虽然他们不曾对埋礼言明他们的身份,埋礼也能透过他们身上的气质与谈吐间隐约猜个大概。
——他们必定是不凡人家出身。
翌日。
埋礼在灵武方面的天资让洛青云很是器重,一大早便是威逼利诱的,要容子离和顾昭天将埋礼交给他培养。
顾昭天马上大喊不服了。
“洛青云!你怎能毁掉一个魔法天才!我本以为你同我皆是爱才之人,没想到居然……”
容子离虽然缄口不语,却也是点点头,眼神中满是坚定不移的信念——今日埋礼就交由他们指导!
闻言,洛青云冷笑一声,“既然你不服,那我便和你打一场。若是我胜了,今儿个小礼就随我了。”
魔法师二人先是一愣,随后顾昭天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洛青云还未开口,某人又补充道:“跟着强者,对小礼是百利而无一害。”
“你……你无耻!洛青云,你变了!”顾昭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黑袍男子。
他的眼神仍旧平静如水,纵然是在一众朋友前,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令旁人难以生出亲近之感。
“说吧,你是打哪来的奸细?”容子离眸色一冷,隐约有即将开打之势。
此时,埋礼已经站在外头围观这出戏有好几分钟。起先是有些呆愣的,想不通他们怎么就吵架了,后来想明白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方才为了埋礼今天归谁而闹得不可开交的三人才发现站在外头的埋礼,纷纷第一时间收敛起情绪,一本正经地招呼埋礼进屋。
埋礼进门后与他们都道了一声早安,四处张望却见不着杨曦与隐姓的身影,不由心生疑惑。
“杨曦和隐姓说要去采药草,一大早就出门了。”像是看穿了埋礼内心的疑问,容子离抢在其他两人前回答。
埋礼顿时明白过来,点头。
经过这些天调养,她的伤势已然完全恢复,身上是半点伤痕的踪影都找不到。偏偏他们一见她弱不禁风的小身骨,总是不放心,杨曦和隐姓更是每天都给她熬各种补药,只希望她能长点肉,生得健康点。
她是无奈,却也很感动。上一辈子只有两个人曾经这般对她,一个便是养父,另一个是之后出国留学的“哥哥”。
“师父……们,今天我学什么呢?”埋礼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副好学的样子。
“跟着我们学魔法!”顾昭天赶紧接话,手一伸,顺道勾住了容子离的肩,将他拉了过来。
心中并没有多计较,埋礼难得露出笑容,“好。”
容子离一时间竟然恍神了。他仿佛从眼前稚嫩的笑容中看见了他最心爱的人的影子,两人的笑容与神韵是何其的相似……
洛青云眉一挑,“光说有何用?过来,小礼,随着为师去修炼。”
语毕,从位子上起身,就要准备离去。
洛青云这话不过是说说,想要提醒提醒容子离,不想埋礼真的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让他啼笑皆非。
容子离终是醒神过来,先顾昭天一步叫住了埋礼。见洛青云挥手潇洒离去,埋礼才明白自己刚刚做了蠢事,红着耳根子停下脚步,留在大厅内。
“小礼走吧,咋们去训练场。”顾昭天温柔地牵起小手,也不管容子离,带着埋礼往训练场走去。
有那么一刹那,埋礼以为回到了养父身边,那个养父健在的时代。他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去溪边看萤火虫飞舞,月光洒入溪水中,如同水下有另一个迷幻世界,她还能看见不知疲倦的鱼儿在畅游。
可怜,也可恨,偏偏她比谁都还要清楚,她的养父已经随着熊熊烈火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