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那么高贵又那么平凡
现在是十九点，十九过一点，快拉铃了，该来的都来了，教室里闹哄哄的，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张家长李家短的说着。
邰正宇合上书本，因为感觉有人来到了自己的桌旁，确切点说，是被一股花香所吸引，这是什么样的花香呢？邰正宇不转头看人，就低了头在那里冥思苦想，也不是自己有意要去猜测花香的味道，因为这种花香自己曾经闻到过，这种花香曾经令自己恐惧过，对了，那不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在高二的教室里闻到了那种菊花香味么？
莫非又是她？
邰正宇依然低了头，悄悄朝左偏去，还真是去年让自己的望而却步的那个城市女孩菊花香。没有想到，事隔一年，那种花香又重现自己身边，似乎带着几层不可割舍的轮回，再次来到。
虽说大家是一个班上的，但人生轨迹不一，就很少打交道很少来往。这会急速的扫了一眼菊花香，发现菊花香越发漂亮了，脸白得可以去化妆品公司作个形象代言人，脑后翘一个相当招摇的马尾辫，一身邰正宇叫不出来的时尚穿着。
菊花香掏出带菊花香味的纸巾擦桌子，没有注意到邰正宇，或许早已忘却了高二的初次相逢。这样也好，省得羞把往事再提。
上课铃声响过两遍，电视柜的铁门才重重的关上，同学们也才收了心看书。
要知道学校以前的教室里是没有电视的，学校要搞形象工程，开个电教课什么的，主意倒是不错，可钱往哪儿出呢？就找初一和高一的新生出。不出你就滚蛋，事情很简单。
邰正宇来那会学校已经安过了，幸好自己没有摊上这等倒霉事，交了出资费的同学，只有不打算好好念书的几个人没了怨言，其他的都怨声载道，什么狗屁形象工程？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学校现时还没那个条件，硬要整起来，甭说你一个县城中学，就连市级中学都没有几家安装了电视的。现在好了，24英寸的大彩电往那电视柜里一放，每天就十九点钟播放《新闻联播》那会拿出来露露脸，接下的就是躺在柜里发霉生锈、寿终正寝，真是暴殄天物！
有位老师深受感悟，写了一副对联贴在自己所教那个班的电视柜门上，右边曰，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左边曰，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横批没有，据说是被人扯掉了，横批盖在门上碍手碍脚的，就被扯掉了。
这下还真绝了，门一开是新闻，门一关是学习，学校领导笑弯了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响了。
学校领导是高兴了，可学生不明白啊，每人交了150元的高昂费用，就为了能在十九点哪会看看新闻？你花那空架子干吗呀，这是？
而形成宣明对比的就是每年天气闷热的季节里教室里没有电扇没有空调可解热，50多号人挤在教室里就像挤在蒸笼里一样，你说那150元的费用要是买个电扇什么的，就是安个空调也不为过，那该多好？学生是应该吃苦，可你为什么要不切实际的架个废物在那里胀眼球？学校可不这样想，他自己办公室里有电扇有空调他就记不得你了。
最近，听说老班拟定了一个重本计划，看哪些苗头可以窜上重本这个台阶的，就悄悄写在笔记本里，私下里多多关怀，作为重点对象来培养，以期待考个丰功伟绩什么的。
班上那几个曾拿了全年级文科第一第二的同学自是不在话下，邰正宇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有幸能成为其中的一员，因为自己只拿过年级第四。
老班倒也常来关心，问这问那。邰正宇还采取了一项行动，就是搬到学校外面租房了。这下老班生气不小，硬要邰正宇搬回寝室住。老班一股劲的问邰正宇为什么不在寝室住，邰正宇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感觉跟班上的同学住在一起特别别扭，浑身不舒坦。老班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不识好歹就由得邰正宇去了。
其实话又说回来，你要是门门功课都能考上90分，你就是住到流氓窝里，老班照样高兴。你要是门门都考个30分，你就是住到他家里，他也一百个不放心，关键是得拿成绩来看。
邰正宇与菊花香再次成为同桌，事隔境迁，邰正宇全没了当初与菊花香同桌时的那种紧张不安，没有出息的样子。嘴唇两边上都有了刮过胡须后留下的青影，虽说显得有些青黄不接，却也更加成熟了不少，加之孔武有力，俨然帅哥一个。
谁还能怕了谁？邰正宇这样想。
菊花香大概已和他的那个“最后”分手了吧，开学都快半个月了，再也不见他俩人手拉手明目张胆的走出教室过，彼此间也不通了信息，仿佛与彼隔绝的两个人。
“最后”也坐在离菊花香远远的位置上，在那里我行我素的摆谱。
这下就好了，邰正宇也就不用担心那个古惑仔模样的“最后”再来叫自己搬书走人，嘴上什么什么的，其实又不敢，空唬得自己在人前丢了份儿。
邰正宇和菊花香就相安无事的坐着，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彼此不干涉，不说话，有那个必要开口么？毫无需要。
开学半个月后的某天，邰正宇与周进在学校外面吃饭——这周进是邰正宇新近认识的。周进也是个插班生，开学时才来的。周进很会装，天气稍凉一点就西装革履了。和邰正宇吃饭的这会是白色衬衣套黑色裤子，喜欢将衬衣摆扎周进裤子里，风度翩翩倒不说了，一副国家领导的派头倒还是有的。此人为人不拘一格，颇有些男子汉气概。是邰正宇花了两片肉换来的。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邰正宇和近在同一家餐馆里，并且都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为了看会电视所以就走到了电视机前的那张桌子上。邰正宇把自己盛肉的盘往周进的面前一推，说，来，吃这个。
周进夹起两片肉就吃了，说了声谢。
邰正宇想，叫你吃你就吃，还夹了我两大块肉，此人可交，为人豪放。
于是两人就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
两人吃饭的这会儿，周进说，邰正宇，有人嫉妒你和漂亮妹妹坐在一起呢，在后面说三道四的。
邰正宇就知道班上有许多无聊的人。低头只顾吃着饭。
周进又说，我看你们俩不怎么爱说话。
邰正宇说，说什么？难道向人家讨要苹果吃么？或是看着人家在那里嚼着苹果，而你在那里眨巴着眼睛，只流口水，以显贫富差距？
周进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他喜欢的就是邰正宇的幽默劲儿。
九月下旬，法国梧桐的树叶由硬变软。
教室里，邰正宇望去，菊花香又往垃圾筒里扔信件了，这大概是她第九次往垃圾筒里扔信件，也许又有9个人惨遭拒绝。
拜托！我不想谈恋爱。菊花香扔完信件后回到座位上如是说。
以后再有类似信件，菊花香就大为恼怒，扫一眼不是认识的，拿起就往垃圾筒里扔，动作残酷但也优美。
某天，邰正宇手捧的书本里突然掉下一张纸条，上写，请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邰正宇迷惑不已，这是什么意思？再看背面，又写到，怕你看不懂，老实说，你不喜欢菊就不要和她在一起，腾出地来，予人方便，自己也方便。
邰正宇愣了半晌，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扯起纸条捏成团了就朝窗户外扔去，滚你妈的蛋！
人被打击时如果扛不住，就会扭曲自己，但被尊宠时如果不够清晰，也会扭曲自己的。菊花香无论走到那里都是引人注目的公主角色，在这样的光环照耀下，这样的人还不一身的小姐脾气？邰正宇又寻思着换位置了。
然而，九月已经结束，也就是十月份的时候，邰正宇发现，菊花香并非是想象中的那样恐怕，她的一切都显得彬彬有礼。与人无忧。
刚刚老师讲了道数学题，菊花香没有听懂，就举手，轻柔的叫了声老师。
老师夹着笔记本下来。
菊花香就说，老师，刚才你讲的那个问题没有搞懂，能不能再帮我解释一遍？
十月份的一天，菊花香去饮水机那里取水，杯中盛满水后就往回走，转身的一刹那迎面就撞上了另一个来喝水的同学，两人措手不及，菊花香失手就将满杯水倒向了那同学。菊花香张了个O型嘴，缓过神来，赶忙去掏纸巾。
那男生吃惊的看着自己胸前衣服上的黄色柠檬稀泥，就赶紧用手去擦。
菊花香的纸巾已经掏出来了，惭愧得羞红了脸，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帮那同学擦胸前的柠檬。两人在那里忙得不可开交。
在场的其他同学早就注意到发生的这一切，看着那个倒霉又幸运的男生正憋红了脸，手忙脚乱的。都忍不住的笑起来，还大肆起哄，喔！噢！噢！
十九岁的天空又明朗了许多，有些滋味了。
邰正宇与菊花香也不是无话可说，偶尔的也说上几句，可这也是将近40天后的事了，也就是十月中旬的时候，两人成为同桌竟然是经过了这么漫长的时间才开始说话，可真不是一般的同桌可相提并论的。
又是个星期日的晚自习，菊花香带着满身的菊花香味来到教室，很有那么几个痴情的就一直怔怔的看着她从教室门口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菊花香与邰正宇打过招呼后就看起书来。
也不知道是书香还是菊花香，邰正宇一直沉浸在某种氛围中，忘乎所以的那种感觉。隔了会儿，才回了神，把视线从书本中脱离，望向黑板，深深呼吸了口气，待要吐气时，却不知道怎的看见身边菊花香的眼睛了。
菊花香早就在看自己了，怔怔的，湖面一样清澈的眼神。看见邰正宇享受灵异空间时的舒服而清爽的动作，在那里笑。
邰正宇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失态了，红了脸，埋了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可书页上老是出现刚才菊花香那个乐呵呵的笑脸。
我怎么回想起她来了？可那张脸的确令人怦然心动。
有时候，不轻易间的一个眼神就是游不出的深潭。不轻易间的一个回眸，就能思念一辈子。
十月中旬的一天中午，邰正宇扒完饭就去教室，子在窗户那里一看，教室里就两三个人，碰巧菊花香也在那里。邰正宇总觉得两人坐在一起不说话，有点不合逻辑，挺别扭的，撤退就想离开，由于脚步走得太快，等想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人已经在门口了，刚巧也被菊花香看见，只好若无其事的走进去。
教室里静悄悄的，平时窗外叫翻了天的知了好像已经消失已久了。两人相坐无语的过了好大一会儿，手上都拿着书本，却又看不进去。两人都显得很无聊的，要是早知道就不应该来这么早，邰正宇只好把书堆整理了又整理。
菊花香毕竟是城里人，先开口了，对邰正宇说，你不喜欢和女孩子交往？或是不屑一顾，对我？
邰正宇一脸的惊诧，停下手中的活，惊讶的看着她，没有想到菊花香会把事情看得这样的严重，并且这么严重的对待她了。
邰正宇看着菊花香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即使那是双媚眼，邰正宇对它也毫无兴致可言，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免得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邰正宇就说，有点。
菊花香听后，并无半点气愤，又要开口说什么，邰正宇又补充道，不，不是不愿意和你打交道，而是不愿意和任何人有过多的来往，我这人性格孤僻，喜欢独来独往。
菊花香听到邰正宇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气不是冲自己来的，如重释放的轻松了许多。双手朝后整理起自己的马尾辫来。邰正宇就看着她熟练的整理自己的马尾辫，这才发现，菊花香额头上的几束头发已然染成了黄颜色，飘飘荡荡。
整理好了，菊花香不无惋惜的叹息道，那太可惜了！
邰正宇在脸上打个问号的望着她。
她说，听说过吗？“当你是陌生人时，别人也会变得陌生”。
邰正宇心里佩服，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有那么点文化。也看村上的书，以往小瞧你了，可也得小心了，邰正宇回她，哦，也许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也许我的孤寂仅仅是暂时的也说不定。
哦，那就好，菊花香鼓舞道，接着又问，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邰正宇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问题，猜测不到菊花香的心里到底有些什么。要说你怎么样？那还不是一句话，明眸皓齿，美呗！邰正宇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要过几日才看得清楚。
说嘛，你说嘛！现在就要你说。菊花香双手晃动着桌子，不依不饶的央求邰正宇。
邰正宇不为所动，闭嘴不谈。
菊花香就问，为什么？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邰正宇回她。
菊花香以为邰正宇会像其他男孩子那样把她美美的夸赞一番的，见邰正宇这个样，收了脸上期盼的笑容，没了兴致，掏出代数，沉下眼睑就看起书来。
邰正宇不是吝啬几个好听的词藻，而是觉得大家泛泛之交，谁也用不着讨好谁。
又过了几日，天刚刚下过雨，还灰蒙蒙的一片白。邰正宇赶早去上自习，发现菊花香已先于自己到教室里了，教室里还没坐上几个人呢，呵！这菊花香也知道专心了。
邰正宇来得早，没有吃早餐，肚里呱呱的响，眼馋地看着菊花香捧了个面包在那里啃。别人吃得，自己为什么吃不得，离了座就要往外走，菊花香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