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越回来的时候午夜刚过。离自己家居住的小区还有十几米远,郭越就让出租车司机停了车,自己下车步行。她不想让这个司机知道她住在哪里,也不想让小区里的人听到自己回来的动静。
郭越那个当副区长的亲妈在世的时候一心要标榜自己的清廉,所以郭越她们全家八九口人一直挤在她父亲单位分配的一间70几平方的家属楼里。一晃十几二十年过去了,郭越不希望那些老邻居们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幅样子。他们的唾沫就能把自己淹死。郭越也害怕郭爽和父亲见到自己这身打扮的反应。尤其是郭爽,哪怕她只是嗤之以鼻,郭越可能也会为此难受得要死。但是郭越又无处可去。去单位吧,自己穿成这个样子,半夜三更地回去,更是给同事们制造话题。
天气阴沉沉地发着霉,好像要下雨。郭越无聊地抬起头来,看着头顶上的天幕。在路灯的照射下,整个夜空看起来像是一潭肮脏的死水,灰蒙蒙的没有生气。除了满鼻子的汽车尾气味道,郭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见到。郭越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倾听着高跟鞋敲击在步道上发出的不规律的“嗒嗒”声,有那么一瞬间,郭越甚至想把脚下的这双鞋扒下来扔得远远地。但是郭越没有这样做,她连蹲下去的气力都没有了。她像一个80岁的老头子一样,佝偻着身躯,摇晃着身体,机械地拖动着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往前挪。
郭越提前进入到了暮年。
家属院的大铁门已经锁上了,只在角落里离地一尺来高的地方开了一个狭窄的角门供人出入。这扇小门甚至还没有郭越的个子高。郭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家属院里头很安静,每个窗口都黑洞洞的,就好像是一座座敞开的坟墓。只有铁门旁边的门卫室里才散发出强烈的灯光,跟着这灯光一起散发开来的,还有看更大爷异常响亮的呼噜声。
家属院老了,有能力的人们都已经搬去住更新更好的房子去了,留守的只剩下那些早起早睡的老年人。自己家的窗口也是黑的,郭爽和父亲恐怕早已经睡了。
也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郭越的心理开始松懈了下来——只要能够偷偷地溜进自己的房间,而不惊动别人,今天的事儿就可以当它没有发生。
郭越轻轻地推开虚掩的角门,尽量让铁门不发出声响。她的动作很慢,慢到像做贼,但是那扇锈迹斑斑地小门还是“吱呀”、“吱呀”地抱怨了起来,好像打算把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唤醒。郭越警惕地停止了动作,四外望了望。门卫室的看更大爷的呼噜还是照常回响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郭越吐了一口气,低头弯腰动作麻利地钻过角门。
“砰”的一声闷响,就好像有谁在郭越背后大力地推了一把,郭越的重心向前一倒,然后如同一麻袋被人从车上卸下来的粮食一样飞出去老远,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
在摔倒的同时,郭越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去支撑着地面。在郭越的手臂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一阵剧痛,然后眼前一阵发黑,心脏好像囫囵个地从胸腔里蹦跳了出来,然后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她高兴得太早了,就在成功前的最后一步,郭越忘记了她那双该死的高跟鞋。“那谁”硬塞给她这个轻浮孟浪的礼物差一点要了她的命。过长的鞋跟绊在了角门的底框上,致使她整个人鬼使神差一般地飞射了出去。
门卫室里的呼噜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天下太平似的轰鸣了起来。郭越趴在地上不住地倒气,她的胸膛几乎要炸裂开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身体上传来的刺痛感让郭越清醒了过来,她忍住呻吟,在地上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地躺了一会儿,让气息均匀下来,这才慢慢地坐起身来,艰难地甩掉了脚上的鞋子。
郭越的丝袜被摔破了,两个膝盖上都被蹭掉了杯口大小的一块皮肉,渗出淋淋的鲜血,还一跳一跳地痛着。左手臂根本就不能动了。郭越觉得整个鼻子下面都湿漉漉的,就伸出右手去鼻子下面抹了一把,她的心脏又是一阵绞痛——右手上又沾满了鲜血。
郭越张开口费力地呼吸着,鼻血趁机流进她的嘴里,散发出一种浓重的血腥味儿。郭越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才挣扎着站了起来,一蹦一跳地找到了自己摔出去老远的手包。郭越又坐在地上喘息了一会,然后用一只手艰难地从手包里掏出纸巾,塞住自己的两个鼻孔,又把剩下的纸巾贴在了自己的两个膝盖上面。
郭越的手臂和膝盖都钻心地痛。这痛苦鼓舞着她最终还是站立了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郭越感到一丝幸运,她的腿还能动。郭越在铁门旁边找到了一把门卫大爷晾在那里的拖把。郭越用拖把当做拐杖支撑着自己挪出了狭窄的角门,来到家属院门外的街上。
也许这就是命,郭越想。郭越光着脚,拄着拖把,站在午夜十分的大街上。街上的车辆非常少,好不容易有几辆空载的出租车开过来,明明看到了郭越,却加大了油门从她面前开了过去,甚至还有一辆车的司机摇开了车窗朝着郭越吐了一口唾沫。
郭越姿势僵硬地站在街边,她觉得所剩无几的那点儿力气也已经一点一点地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现在的她只是一具空壳,只要一阵风吹过来,就可以随时倒下去,再也不会起来。郭越已经不会哭了。
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郭越面前。司机先摇下窗户往郭越的身后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心谨慎地打开车门,探头问道:“你自己能上来不?”
郭越迟疑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拄着拖把一步一步地上前来,终于把屁股安放在车座上。郭越把腿从地上收起来的时候痛得发出“嘶”的一声呻吟。
“慢着点,”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的司机在旁边说道,“别把血弄到我车上。”
郭越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收紧手臂,又想把那只拖把拿到车上来。
“那个东西就别要了。”司机说,“你有没有相熟一点儿的医院?我送你过去。”
郭越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就去市院吧,咋样?我看那的大夫没有那么黑。要不然把命搭上才赚这点儿钱,还不够给他们塞牙缝的。”
郭越感激地低声说道:“谢谢。”
“嗨,还谢啥,”司机一边打火上路,一边同情地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是人都有个三灾六难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郭越伸出手来掩住自己的嘴,她又要哭了。
那个干瘦的司机看了她一眼,然后接着说:“看你这样子还是个学生吧,家里情况不好?你别怪我这个人嘴直,干这行钱来得快,风险也高。你以后小心一点儿,看准了,别什么人都跟着出去。”
郭越看着那个司机突然笑起来,然后哽咽地大声说道:“那你说,该跟什么样的人出去啊!?”
司机也自嘲地笑了一下:“现在这人还真没法看去。”
这位出租车司机开车的路线跟他的头发一样飘忽,哪儿的马路窄往哪儿去,哪儿的路灯黑往哪儿去。郭越开始还有点儿紧张,生怕司机在哪个黑灯瞎火的地方把车停下来袭击自己。好在那位司机除了无缘无故地绕路之外,没有其他特别的举动,郭越这才把心放了下来。她猜测自己是坐上了一辆“黑出租”,司机绕来绕去无非是要躲避公路上的摄像头。郭越听说过“黑出租”为了逃避交警的稽查,一般都在市郊活动,很少进城的。这为司机竟然为了送她去医院而“挺身犯险”,郭越对这个司机更加感激了。
到了市医院,司机体贴地把郭越扶下了车,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对郭越说:“等一下。”然后反身拿出一件皱巴巴的夹克衫出来,披到郭越身上说道,“平时睡觉当被盖的,你也别嫌弃,先披上点儿,”说着又朝医院里头努了努嘴,“回头别让人家瞧不起。”
面对这个素不相识的热心肠司机,郭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低下头,让头发遮住眼睛,默默无言地跟着那个热心肠的司机进了急诊大楼。
“之前有没有喝过酒?”
郭越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医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问题。
那个医生还是面无表情地问道:“有没有吸毒或者吃过摇头丸?”
一直陪着郭越身边的出租车司机不愿意了:“大夫,你什么意思?”
那个医生神情里带着一丝不屑地说:“喝酒或者吸毒可会麻痹神经,影响痛感的传递,内脏要是有问题就麻烦了。我这样问也是为她好。”
郭越忍着痛简短地说:“没有。”
“那先去拍片子吧。”
“大夫,是不是得先帮我妹妹清理下伤口啊?”
郭越听见出租车司机叫她“妹妹”,心里有些感动,抬起头来看了那个司机一眼,只见他脸上有一种受伤似的表情。郭越有点儿不明白这个表情是从何而来的了。
“处置费50元,”那个医生抬头看了出租车司机一眼,然后不耐烦地说,“直接给我就行了。”
郭越从钱包里头拿出50元来递给那位夜班医生,出租车司机愤怒地看了那个医生一眼,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那个夜班医生从郭越手里接过钱,顺手揣进自己的口袋,然后踱着方步进了隔壁的房间,过了一会儿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
“你先去水池那边把脸洗洗。”医生命令道。
郭越顺从地走到水池边想要洗脸,左手臂已经高高肿起根本不能动,只好用右手撩起水来草草地把脸洗了洗。郭越看着带血色的水流打着漩儿从水池的排水口流下去,心也跟着一点点儿地往下沉。
郭越洗了脸,医生让她在处置床上坐好,然后看了看她的脸,好像是安慰似的说道:“脸上没事儿,有点擦伤、挫伤什么的,过两天也就好了。”
说着医生带上手套,用镊子夹了块酒精棉开始清理郭越膝盖上的伤口,郭越不敢看,转过头去,痛得嘴里直吸冷气。
“真是你妹妹?”医生一边给郭越清理伤口一边跟出租车司机闲聊。
“嗯。”
“平时得管严点儿,现在小女孩学好不容易,学坏就是一天半天的事儿。”医生好像挺热心地提醒着。
“哎。”那个司机也不多话,在一边“嗯嗯啊啊”地答应着。
“我看她腿没事儿,那个左前臂应该是骨折了。你自己合计一下,要是住院得要押金。”
还没等那个出租车司机说什么,郭越连忙说道:“住院不要紧,我有医保。”
那个医生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怪异地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办法,我多余操这个心了。”
那个司机连忙在旁边赔笑道:“哪里,哪里,我妹子多亏遇见了您这么负责的大夫。”
那个医生好像对司机拍的这个马屁很受用,在一边接口道:“你以为?清理伤口这种活,连小护士都不愿意干。”
“可不,可不,”出租车司机还在一边儿点头哈腰,然后转头对郭越说道,“妹子,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出去办点儿事儿。”说完也不等郭越回答,就转身出去,把郭越和医生两个人留在了急诊室里。
郭越看着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出租车司机离开,突然有一种不舍的感觉,生怕这个人把自己孤单单地扔在医院里就这么走了。
“那人真是你哥啊?”医生边给郭越处理伤口边说,“我看长得不像。”
郭越没有出声。
“挺不错的一个人。”郭越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个医生,不明白他突然之间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
那个医生也闭上嘴,不再往下说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就听见走廊里一片人声,有几个建筑工人打扮的人浑身是土地扶着一个人进来了。
“大夫,大夫!”那几个人进门就嚷。
“那先这样,你拍了片子再来。”那个医生果断地收拾好器械药品,去招呼那几个建筑工人去了。
郭越正坐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出租车司机回来了,他把一双拖鞋放在郭越脚下说道:“穿上吧。”
出租车司机小心地扶着郭越到收费窗口交了费,郭越不好意思地说:“大哥,你这么帮我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我还不知道你贵姓呢!”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个司机简单地说,然后就不言语了。
两个人穿过走廊,来到拍片子的地方。那是一个大套间,一边儿有一个厚重的大门,铭牌上面写着“医学影像检查”的字样,透过前面的窗口还可以看到有几个医生正坐在桌前,在用电脑分析几张人体骨骼的照片。
郭越以为半夜三更的没有几个人,却发现在自己前面已经有几个排队者。那个出租车司机帮郭越递上了病历又回到郭越身边陪她坐着,郭越看着他正想点儿什么,就听见一个人惊奇地说:“哎?这不是郭越么?”
郭越抬头一看,竟然是自己单位的保卫科长郑凤阁。只见他神情疲惫,手里头还拎着一个装片子的牛皮纸袋子。
“郑科长……”在最不想见人的时候偏偏遇见了自己单位的人,郭越有点儿紧张,她拼命地把身上披的夹克衫拉紧,生怕郑凤阁注意到自己的穿着打扮。
但是郑凤阁根本无心观察她的衣着,只是意外地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郭越慌忙说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郑凤阁好像颇有感触地叹了口气,说道:“唉,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郭越旁边的那个司机,“这个是你朋友?”
郭越只好点了点头。
郑凤阁道:“你们先坐着,我还得把片子拿给医生去瞧。”
郭越随便地问了一句:“郑科长,你这是?”
郑凤阁回道:“杨大力出车祸了,现在人还没醒。”说完心思烦乱地转身走开了。
郭越望着郑凤阁的背影发了一会呆,就听见那个司机在一边儿问道:“那个人你认识?”
郭越点了点头。
“你认识人还挺多啊,在这儿还能遇见熟人。”出租车司机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郭越没有出声。她不想告诉这个出租车司机她和郑凤阁是同一个单位的。
拍完片子,拿了结果,医生开口道:“还行。”
出租车司机奇怪地问:“什么叫还行?”
“就是腿没问题,皮外伤。左前臂盖氏骨折,也挺常见,就是手腕那个地方有点儿麻烦。她有医保就办个住院吧,先手法复位,不行就手术。”
司机还在旁边问:“要是行,是不是就不用住院啊?”
医生一边对郭越说:“你跟我来。”一边转头对司机说,“不住院咋报销啊!”
郭越打了夹板出来,出租车司机还一个劲儿咝着冷气问:“妹子,那些大夫给你整胳膊的时候痛不痛?哥一想起来都怕。”
郭越淡淡地笑了一下也没言语。
那个出租车司机自顾自地说:“实际上我们男的比你们女的更怕疼。”
到了住院部,出租车司机把郭越在病房安顿好,又给她打了一壶开水,然后才看了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得趴活去呢。”
郭越连忙道:“大哥,我连你名字还不知道呢,你先别急着走。”
那个出租车司机也就势一屁股坐在郭越的病床前,苦着脸说:“妹子,你也是个明白人。哥家里也不富裕,这车还是跟人租的,跑夜班。这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欠人几百块钱……” 出租车司机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郭越的表情,看到她没有什么反感的神色,才又继续说下去,“哥明人不说暗话,妹妹你要是觉得哥这个人还行,就多少赏点儿。我那衣服、还有拖鞋、挂号费什么的就不跟你要钱了。”
这时候郭越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了,面孔僵硬地笑了笑,说道:“那耽误你不少工夫。”说完打开钱包,数了5张一百的出来交给那个出租车司机,问道,“你觉得这些够不够?”
“够,够!太够了!”那个出租车司机连忙把钱装好,笑得脸都开花了“妹子你真是一个爽快人!哥当初就觉得你不一般。”然后又顺手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郭越,“哥姓林,这是我电话。妹子你以后要用车,包车,就找哥好了。怎么着也比找那些不认识的强,哥绝对尽心尽力保你安全。”
郭越微微笑了笑,顺手把司机递过来的那张纸放在一边说道:“给你添麻烦。”
“哪里,哪里,不麻烦,不麻烦,”出租车司机目的已经达到,就站起来客套了一番,“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郭越愤怒地抓起他留下的那张纸头就要揉成一团扔向他的背影,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把那张纸头塞在枕头底下,望着天棚顶发呆。
这一晚上郭越通宵失眠。她算是想明白了,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奇迹”。一切突如其来的“好人”转过身去,屁股后面都挂着一堆屎。
那个出租车司机有错吗?他看到了你,对你进行了评估,然后投资了时间和小部分金钱在你身上。在你倒霉的时候,他帮助了你,实际上他是在做一笔生意,他在赌博,但是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好人?好在哪里呢?
“那谁”当初也不是每天摆出一副无偿帮助的嘴脸来,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上帝似的,说他想恩待谁就恩待谁,他想怜悯谁就怜悯谁,但是自己真的去寻求他的怜悯的时候,又怎么样了呢?还不是利用自己对他的崇拜和信任来玩弄自己?把自己当成妓女一样糟蹋!无非跟这个出租车司机一样是一个欲擒故纵的局而已!只不过是这个司机还给她保留了几分自尊。
大姐郭延哭哭啼啼地数算着她过去如何地对自己好,不也是有目的的吗?所以说,一个人碰见赤裸裸的坏人并不可怕,碰见鬼也不可怕,可怕地是碰见了“好人”,而且是超常规的“好人” 。偏偏自己傻,不懂得做“好人”背后的这么多秘密,还真的贡献出自己来,要当一个拯救亲人的“好人”——这种愚蠢的“好人”注定会被人当成猴子耍的。
郭越躺在床上,一整晚脑子里头交替回放着自己买了汽车坐垫去找“那谁”的时候那种紧张、幸福、偷偷摸摸,生怕被人撞破的羞涩的心情,还有自己被“那谁”打扮成妓女,到美容美发院里示众的场景。
郭越想明白了,也看开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爱。所谓的美好情感,到最后换回来的都是一坨屎而已。
人生之道,无外乎是屎尿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