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的世界之外。你以为你在和我说话,一行行字打出来,你问我答就是交流了?实际上不是。
我在你的世界之外。就像雨天窗外的雨点,你在外面敲窗户,我在里面敲窗户,你以为你就进来了吗?没有。我既没有想要你进来,也没有容许你进来,只不过是无聊,跟你玩玩敲窗户的游戏罢了。
“痛啊!痛,啊,痛……”
郭越的声音战抖着,好像一枚在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树叶。她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拼命地扭动着身体,但是却没有办法把身上的那份重量和那种撕裂的苦楚赶走。郭越觉得自己的内脏一定破了。
之前郭越看过书,书上说处女膜破裂的时候,会有一阵轻微的疼痛。现在这种疼痛早已经超出了轻微的程度,这是她有生以来承受的最大的一种痛楚。那是一种没法抚慰的痛楚,就在你的身体里面,就在你的肚腹里面,也在你心灵里面,碰不到,也摸不着,但是撕心裂肺。如果是你的腿摔伤了,或者是手指烫伤了,你还可以把受伤的地方抱在手里,用手揉一揉,用嘴吹一吹,获得一下心灵的安慰。但是现在郭越却只能在这种痛苦里头煎熬着,连弯曲一下身子都做不到。
“我要死了!”在痛楚间,郭越用她最后那一丝意识想着,也许再流一点儿血,再痛一下子,自己就死了。
郭越后悔了。郭延是谁?那个她在10岁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的女人。她在田野上游荡,在秸秆堆里玩耍的时候,她根本就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女人。
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有几个姐姐,那些姐姐们都生活在城里,过着城里人的日子。她们一天吃三顿饭,而不是像自己村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饭。还有她们上厕所的时候,是直接拉在屋子里,而不是用院子里的茅房。她们拉出来的屎一点儿也不臭——要不然,她们的家里就臭死了。她们与自己何干呢?直到有一天城里的妈妈来了。
娘说过,自己和弟弟都有一个娘和一个妈妈,“娘是农村的,是养你们的。妈是城里的,是生你们的。两个一样亲。”娘就是这样教的。娘还说城里的妈早晚会把自己和弟弟接走,到时候不准哭。娘总是跟郭越和弟弟讲起城里的高楼、汽车,还有过马路都要排队的那些城里人。每当这个时候郭越和弟弟就瞪直了眼睛听着,好像听村里的老人在讲什么神怪的故事一样。娘就会泪眼婆娑地说,你们的妈妈总有一天也会把你们接回去的。
所以在城里的妈妈把郭越和弟弟接回去的那天,郭越没有哭。她记得娘的教导。弟弟年纪小,强忍着,最后还是憋不住哭了。郭越和弟弟手拉着手,跟着城里的妈妈坐了火车又坐汽车。弟弟没有见过火车,他看见外面的树一个劲儿地往后跑就不哭了。可是郭越却感到一丝恐惧。那个高贵的,仿佛头上套着一个光坏的城里妈妈有一次起身不知道去哪里了,郭越就几乎要哭了起来。但是她还是忍住了,10岁的郭越坐在火车上感到一丝耻辱。她和弟弟离开家的时候,换了一身城里妈妈带来的新衣服。新衣服也让郭越感到耻辱,那不是自己的衣服。娘一大早给自己和弟弟穿上了过年的衣服,可是城里妈妈还是嫌那些衣服丑,非让自己和弟弟换上她带来的衣服。那个女人也不是自己的娘。如果她能嫌弃自己和弟弟的衣服,就能嫌弃自己。如果她就像扔衣服一样把自己和弟弟扔在了火车上,自己和同样穿了耻辱的新衣服的弟弟将怎样回家呢?到了家又怎么跟娘交代呢?
好在过了一会儿,城里的妈妈回来了。她说她去了厕所,厕所就是茅房,还问郭越要不要去。郭越很想去厕所,弟弟也很想去。弟弟用哀求似的目光看了郭越一眼,但是被郭越用眼神严厉的拒绝了。10岁的郭越说:“不去。”,弟弟也就点着头说:“不去。”火车里人太多,重要的还是有很多城里人,郭越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和弟弟光着屁股拉屎的样子。
郭越和弟弟就这样忍耐着跟城里的妈妈到了她的家里。城里的妈妈住的是传说中的楼房,但是房子很小,没有院子,还要爬很多层楼梯。弟弟爬不动了,城里妈妈想要抱着他,郭越粗暴地说:“让他自己走。”弟弟就挣扎着自己走。郭越不愿意让城里的妈妈去抱弟弟。郭越怕她这么一抱,就把弟弟对娘的爱抢走了。但是城里妈妈还是把弟弟对娘的爱抢走了,那是以后的事情。
城里妈妈打开了一扇门,然后告诉郭越和弟弟,这就是他们的“家”。于是郭越和弟弟在城里也有了一个“家”。家里有很多人,有一个看起来比爹要年轻的男人迎了出来,郭越就主动叫了“爸爸”,这是娘教的。“爸爸”听见郭越叫他,只是答应了一声,就把弟弟拉到怀里一遍又一遍地看,一边看还一边流泪,把郭越一个人晾在了一边,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城里的妈妈见状连忙又指着旁边的几个城里姑娘,让郭越叫姐姐。郭越按照她的指点一个一个地叫过去“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郭越叫一个“姐”,就鞠一次躬。这也是娘教的。娘说礼多人不怪,城里的姐姐要是欺负郭越,念在这几个“躬”上头,也会下手得轻一些。
几个姐姐眼巴巴地看着郭越鞠躬却不还礼,也不说话,眼睛里还有一种奇怪的神色。尤其是那个大姐,她的头发是黄颜色的,还像自己村里的那些小媳妇一样烫着一个爆炸头。虽然那个爆炸头的样子看起来样子跟村里那些小媳妇的不太一样,但总归是爆炸头。郭越就想,她怎么会是自己的姐姐呢?自己的头发是黑的,她的头发是黄的。她明明是别人家的小媳妇,那一定就不会是自己的姐姐。那时候郭越刚从农村上来,她不知道在城里人们愿意把自己的头发焗成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而且,没有结婚的姑娘家也同样可以烫头的。郭延也不知道,就因为她的头发,造成了她和郭越最初的隔阂。
10岁的郭越把每个躬都鞠到了90度,鞠得脖子都酸了,城里的几个姐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同时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她们这一笑,马上让“家”里的气氛显得轻松了。郭越知道娘说的话是有用的,城里姐姐笑了,并没有欺负自己。城里的姐姐笑完了郭越,继续一起扭过头去看着弟弟笑,只不过笑得跟刚才不太一样。郭越明白了,弟弟才是城里这个“家”的贵宾,自己只不过是陪衬而已。
作为陪衬的郭越满面通红,浑身颤抖。郭越打尿颤了。刚才在火车上她已经憋了一肚子的尿,下了火车上汽车,下了汽车上楼房,这尿意在郭越的肚腹中酝酿着,现在已经爆炸开了。郭越羞红了脸,像只蚊子一样小声说:“我要上茅房。”但是城里的妈妈和那些姐姐们正围着弟弟,你一句我一句的嘘寒问暖,就好像他是乡里头下来的领导,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自己在说些什么。“我……要……”郭越哭了起来。一股暖流已经不可抑制地顺着大腿流了下来,洇湿了棉裤,流进了她的新袜子和新鞋里面,郭越尿裤子了。新袜子和新鞋都是娘一早起来跑了几十里路去县城买的,是娘给自己留下的最后的念想。现在娘不要自己了,城里的爸爸、妈妈、姐姐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娘的念想也被自己尿湿了,郭越觉得自己不活着倒好。
10岁的郭越抑制不住的大哭,就在她回到亲生父母家不到10分钟的时间里,郭越第一次想到了死。后来郭越又有很多次想到了死。郭越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这一点不像她的亲妈,而是像从小把她养大的娘。
回到城里,郭越就被她亲妈送去读小学。临去报道的头一天晚上,郭越她妈就再三再四地嘱咐她,到了学校不能管她叫妈,要叫婶子。要是学校里填表,就还要填农村里爹娘的名字。郭越她妈觉得她10岁了还会尿裤子,又总是闷着头不吭气,智力上一定是有问题,就翻来覆去地教导她,还让郭越把这些话背诵给她听。郭越就一遍一遍地机械地背诵给应该叫婶子的亲妈听。但是第二天,郭越她妈还是没有胆量送她去上学,送郭越去上学的是那个小媳妇一样的大姐郭延。
郭延到了学校就跟老师说,郭越是她一个远方叔叔家的女儿,她那个远方叔叔家里穷,又有病,供不起女儿上学,郭延的妈妈就发了善心,把郭越接了来供她上学。那个老师听了郭延的话一边说着“真可怜,真可怜”,一边领着郭越往教室走,到了班级上还郑重地声明不许同学们欺负农村来的学生。这个时候郭越再一次地想到了死。
到了那天的下午,郭越又想死了一次。今天的课程有英语课,郭越在农村老家上学的时候没有学过英语,老师就派班长帮她补习。那个长得像个年画里的洋娃娃一样的班长帮助郭越补习了半天,终于搞明白了问题的结症所在。在下午上自习的时候,班长就故意大声地说话,好让班级里的人全听见:“还补习什么啊,没法补。她连26个英文字母都不认识。”全班的同学都好像恍然大悟又好像不可思议一样地哄笑了起来。郭越低着头坐在那里,觉得说不出来的委屈。爹的身体很好,从来不会不肯让自己上学。自己在村里的时候也是班长,也从来没有同学这样笑过自己。但是娘说过,农村的孩子跟城里的孩子什么都比不起,就是能吃苦,只要能吃苦,就能把城里的那些孩子比下去。
所以郭越一直吃着苦,读完了小学,读初中,虽然随着日子的过去,城里的妈妈已经不能成为秘密,但是郭越还是坚持在每一次填表的时候,都在家长那栏里填着爹和娘的名字。在亲戚那栏里才会填上自己亲妈的名字,然后在后面注明关系:婶子。
郭越认为事实就是这样的。每当这个时候,郭越就会想起娘,想回家去看看。在郭越心目中,那个家才是真正的家。但是郭越的亲妈却好像早已经把郭越出来的那个家忘了。她每天忙东忙西,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带郭越回去看看。郭越也就不想了。她自己又没有钱,想了也是白想。
郭越上初二的那年,她的婶子,也就是她的亲妈,死了。郭爽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来折磨郭越,郭爽说,如果不是因为该死的郭越和她那个该死的弟弟,妈妈就依然会好好地当她的副区长,也就不会死,是郭越和弟弟害死了妈妈。从那以后,郭越就更沉默了。
郭越背上了害死了妈妈这个负担,虽然事实并不是那样的。现在郭延又来跟郭越说,如果郭越不肯帮助她,就是害死了她。这是在情感上的一种绑架,但是郭越害怕了,她不能在承担害死妈妈地责任后,再承担起害死大姐的这个责任,于是她开始行动了。
自从给“那谁”发出了你随时可以找我的讯息之后,郭越就开始度日如年。首先她每天早晨起来开始化妆了,而且画得很浓重,搞得单位里的人都研究似的盯着她那张脸。郭越不知道同事们已经观察到自己的异样,也不知道自己苍白的脸色配上浓重的妆容,反倒更添加了几分死气,按照单位人的说法就是活像一个女鬼。郭越的整个心思都在自己的手机上。郭越随时准备着手机响起,然后那个陌生人,那个可以让她逃避凶手命运的人,会用一种从容不迫的声调告诉她在哪儿,或者说怎样去进行那场交易——就是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的那种交易。
郭延不是也知道这交易吗?她甚至一直在暗示自己要去怎么对付这个男人。郭越想,是的,大姐要我去做这件事,如果我不答应她就要死。然后,郭越就开始按照大姐郭延的指点去编排她和“那谁”见面的情节。既然大姐说要把那个男人哄高兴了,那么首先就得先承认这场交易是自愿的,是出于对这个男人的崇拜和感激,是自动献身而不是包含有其他目的。郭越甚至还为自己设计了一些含情脉脉的对白和眼神,以求自己表演获得更加生动逼真的效果。郭越甚至迫不及待了。
但是“那谁”在这方面显然比郭越更沉着。就在郭越绝望地以为“那谁”早已把自己忘记的时候,“那谁”的电话才姗然而来。
这天晚上,郭越接到了一个电话,那是一个隐蔽的号码。郭越按下接听键,压制着微微颤抖的声音,道:“喂,你好。”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下,然后就有个男人磁性声音响了起来:“你出来,上门口的车。”
郭越的整个身体都开始战抖起来:“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
“在哪个门口?什么车?”
“你出来就知道了。”男人粗暴地把电话挂上了。
郭越在房间里愣了一会儿,才犹豫地补了补妆,换上了一条漂亮的长裙。郭越站在穿衣镜前愣愣地看了自己好一会儿,这才转身拿起自己的小包,下楼去了。
郭越一路上都在飘。她的腿好像已经失去了知觉。郭越飘下了楼,飘过了单位的院落,来到单位大门口。天已经黑透了。隔着雕花铁栅围墙,可以看到车大灯照射出来的光芒。岗亭里的保安伸出头来颇有深意地看了郭越一眼,郭越停住脚步,犹豫了。但是郭越还是低下头慢慢地透过门卫的岗亭,走到了外面。
停在门口的那辆汽车短促地鸣了一声喇叭。郭越抓进自己手里的小包,缓缓地向那辆汽车走去。车门开了。
郭越上了车之后依然低着头,她感觉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人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眼,于是头垂得更低了。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说。
“你怎么知道我单位的?”郭越的声音几乎轻到没有。
“先回答我。”
“郭越。”
“郭越,”男人重复了一遍,然后启动车辆缓慢地向前开去,“你要是没有想好,还可以下车。”
郭越的脊背有那么一瞬间离开了车座的靠背,她心里冷笑着想,“你都已经开车了,还说这样的话,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想好了。”郭越依旧低着头说道,“像你这样了不起的人,我应该早点儿认识。”郭越努力地回想着她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无奈那些她自以为足够煽情的字句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
“是吗?”男人冷笑道,“这种话我听多了。”
郭越突然有一种崩溃的感觉。郭延要自己甜言蜜语地去哄那个男人,自己也愿意去尝试了,但是显然办不到。
“那我还是下车吧。”郭越说着就去抓门把手。
“除非你跳车。”男人还是冷淡地说。
“嗯。”郭越随口应了一声,竟然真地推开车门就要往下跳。
男人敏捷地侧过身来一手紧紧揽住郭越的腰身,把她拉向自己:“我逗你玩儿的,你说停车我马上就停车。”
郭越冷不防被这个男人搂住了腰身,不由得心里一动,抬起头来看了男人一眼。
这是郭越自从上车以后第一次抬头去看那个男人,郭越发现男人并非是她相像当中的那样猥琐或者说粗俗,也没有爆发户专利的巨大肚腩。那是个30多岁打扮得体的消瘦男人,身材欣长,相貌英俊,有着一种雕塑似的美感。男人高挺有型的鼻子上还架着一副金边近视眼镜,更显得他文质彬彬了。
“那你停车。”郭越说。
男人英俊的外貌对郭越起到了反作用——一个这样又英俊又有钱的男人,不知道见识过多少女人,又不知道听过多少女人的甜言蜜语,自己这样笨嘴拙舌的人,又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呢?!
“等一下,”男人若无其事地一手握紧方向盘,松开揽住郭越的那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手去,很自然地把刚才被郭越推开的车门关上,然后说道,“你不是说你想好了吗?”
郭越看着男人刚想说话,却听见“吱”地一声响,男人把车门全部锁上了。
“这次你再跳车给我看看。”男人嘲讽地看了郭越一眼说。
郭越明知道车门都已经被锁上,却依然徒劳地扭着门把手:“你不爱听我说话,我还是下车算了。”
“你又改主意了?”男人悠悠地说。
“没有。”郭越低着头,倔强地回答道。
“哈哈。”男人突然提高车速,不说话了。两个人都沉默着,郭越眼看着男人把车开下了公路,停在一个僻静的角落。
“你到后座上去。”男人命令道。
郭越不解地看了男人一眼,还是顺从地移到了后座上。
“把鞋脱掉。”男人继续命令道。
郭越顺从地把脚上的凉鞋脱下来,整齐地摆在了一边。
“躺下。”
郭越看了男人一眼,向后躺在了后座上。男人从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位之间的空挡处挪了过来,半弓着身子看着郭越:“你自己把内裤脱下来。”
郭越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上来了,她无语地看了男人一眼,然后突然把身上的裙子撩了起来,盖住自己的脸。
男人愤怒地说道:“把裙子拉下来。”
郭越没有动。男人粗暴地一把将郭越蒙在脸上的裙摆扯了下来:“你这算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郭越平静地把头转过去,不看男人的脸。
“我这样算强奸你么!?”男人用力地把郭越的脸扳过来,朝向自己。郭越的面孔在他手指的力量下有些扭曲。
“不是,是我自愿的。”郭越平静的声音里头夹杂着一丝哭腔。
“你很伟大呀你,”男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愤怒,他压在郭越身上,几下子把郭越的内裤扯了下来,“为了你姐姐,你什么都愿意做是不是?!”
“是。”郭越羞辱地闭上眼睛,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下来。
“啪”,郭越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地一痛,男人响亮地扇了她一个耳光,“这样也行,是不是?”
郭越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咬紧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怎样都行,是不是?!”男人用力地抓紧郭越的乳房,郭越觉得一阵刺痛,想要伸出手去把男人的手推开,但她还是忍住了,并且努力地不让自己呻吟出来。
“好啊,很好啊!”男人好像更为狂怒了,他抓住郭越的双臂,粗暴地在郭越的身体里面进行着抽插,“叫啊,你倒是叫啊!叫大点儿声,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
郭越果然大声地喊叫了起来,一半儿是因为疼痛,一半儿是为了发泄。郭越觉得这种疼痛有一万年那么长。好在一万年再长,也有过去的那一天。
“很刺激吧?”男人看了看郭越留在汽车后座上的血迹,“你来大姨妈了?”
“没有。”
“把你的包给我看看。”
郭越顺从地把手包递给男人,男人胡乱地翻了翻,又心思烦乱地把包扔还给郭越,“你得谢谢我,要不是我,你还享受不到人生的这种乐趣。”
郭越沉默地接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只手帕来小心地擦拭着,后座上的血迹。
“你他妈的又在干什么!”男人好像对郭越的态度忍无可忍了,伸过手来,一把抓住郭越的手臂。
“我把你的车座弄脏了。”郭越小心地说。
“用不着你管。”男人抢下郭越手里的手绢,顺手扔在了车座下面。郭越无语地蹲下身,把手绢从车座底下捡起来,仔细地叠好,放在了手包里。
男人沉默地看了郭越一会,最后说道:“你是个疯子。”
郭越说:“你送我去医院吧。”
“去医院干什么?”男人愠怒地看着郭越。
“我很痛,”郭越吞吞吐吐地说,“……不要是内脏破了……”
男人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这点儿事儿不用去医院。等痛过了,你就记得我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