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墟戒吞噬法阵时的暖意,和随意进出的特性,祁云并不担心怨魂的袭击,唯一的麻烦只在跳入寒潭之前,墟戒的效果未生的那段时间。
不过今非昔比,如今的祁云已经不似锻体境时的脆弱无力,加上多准备一些血饵,想来问题也不大。
那么,值得考虑的就是所谓的分组了。
看着一片沉寂的江水,祁云沉默了一会,旋即问道:“你是打算将白鹰等人全都弄死?得以断除禁制的联系,然后在芜炔草耗尽之前突破到凝元境?”
没有等到曲长青的回答,祁云露出道诡异的笑容,接着道:“那么,那两个人知道么?”
曲长青低笑了声,回道:“当然知道,能成为我们的一员,自然不可能是蠢货。事实上,若非禁制的缘故,我们早就设法逃走了。而且这些年,我们也积攒了不少芜炔草,有足够的底气在耗尽之前突破到凝元境。”
“所以,之前那番话是纯粹说给我听的?”祁云笑着道,对曲长青几人的真正目的不以为意。
若是让墟戒吞噬了幽冥万重阵,祁云突破到凝元境的时间甚至比曲长青更短,只是这段时间,远远超过了四个月。
“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足够的芜炔草,而且加上这几个月的搜寻,也足够你换取充足的丹药。”看着祁云一片平静的面容,曲长青却感到了一阵异样,不由皱着眉头问道:“难道你真的想擒下给你设下禁制的人?”
“当然,我可不想让不明不白的东西跑到我的身体内。”祁云轻轻扯动嘴角,衬着淡漠的眸光,显得异常冷冽,“可惜实力的差距太大了,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倒也是,如果藏于暗中,并没多少殒命的风险,见事不可为,再放弃也不迟。”曲长青接口说道,“那么你也应该明白了,以逃生而联合起来的我们,没有谁会帮你。毕竟,我们没有冒险的必要,只要确认那几人死了也就够了。”
“理所应当,只要你们别扯后腿就行。”祁云笑了声,说道:“所以,我决定单独行动,如果有什么应变,你来联系我就可以。”
“以敌对关系?”曲长青笑着道,平静的神色全无变化,似在祁云开口之前,就已猜到祁云的选择,“也对,你不像是甘于人下的类型,加上我今天也太冒失了,若是顺利组成团队,难免惹人怀疑。”
“那就这样吧,我这些天会在东林城,如果有急事,就去那找我。”祁云说了句,身形骤然掠动,只余一阵迅速减弱的狂风压低了一片杂草,将曲长青的衣袍、发丝拂动了一抹起伏,而后淡去。
在这里,似是禁止狂风……
这时候,祁云已然到了百丈开外,在寂隐的功效下,很快便在感知中消失了痕迹。而在岸边,曲长青依然躺在稀疏的枯草上,望着苍蓝色的天空,似是在怔怔出神。
“真是个有趣的人,那么他的话,有几成可信呢?”
疾驰中,祁云想着这不到一刻钟的交谈,隐没在空气中的面容上,勾画了一抹谁也看不见的冷笑。
在看似和缓的交谈中,其实双方都没有放下隐匿的功法,也就是说,在警惕对方的同时,也做好了随时偷袭的准备。
再对比一开始的堵门、利诱,交谈时的松懈、示弱,曲长青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
“确认杀不了我,这才选择合作,也不得不合作。如果我做了些超出他们计划外的事,无疑会引起他们无法承受的后果。所以透露了大致的计划,稳住我的同时,也多了个帮手,毕竟战端是我引起的,实在没有怀疑我的理由。”
“那么,这一番话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极快地移动中,祁云没有回头观望,虽然无法察觉到曲长青的身影,却可以感知到他身下的杂草。短短几个呼吸间,祁云径直越过了三里距离,这也是目前的感知极限。
“是个很果决的家伙,或者说,利弊权衡的反应很快,不会多作无用功。就目前的情况,哪怕貌合神离的合作,也比仇恨中互相拆台要好了太多。由此可以推断,这番谈话的内容有八成的可信度,剩下的两成,就是多一些和少一些的区别了。”
“那么,多了哪些?少了哪些呢?”
回忆着谈话的内容,再结合曲长青等人的实际情况,祁云得出了几个很是满意的结论。
首先,曲长青等人并非以劫人为目的,而是引起对战、混战,以求将设下禁制的人杀了。在这其中,很可能隐瞒了某些至关重要的信息,比如利用仇恨、利益,将目标限制在特定的人选内。
其次,便是白鹰等人的法器,很可能不是曲长青所说的那么显著。当初白鹰为了一件三重天的法器便欣喜莫名,也透露了耗时之久,显然四重天的法器不是那么容易获得。曲长青的夸大其词,无非是打消我劫人的念头,放弃一些危险的尝试。
做的越少,破绽也就越少,也就减少了被发现的可能。
再者,曲长青提到了打通百会的风险,这个一经询问便可获知的信息,其真实性可以保证。当然谨慎起见,还是得找人询问,顺便看看有没有相关的捷径。
而曲长青提到百会,也不是出于好意,而是引诱我加入他们的队伍,到时一对三,很多事都生不由己,甚至小命都可能不保。
祁云冷笑了声,想着听到打通百会的风险时,突然生出的念头。
那就是在幻塔内,尝试打通百会!
非本体的情况下,即使碰上最严重的后果,想来也不会对本体造成影响。当然这得在询获了具体情况后才能尝试,而这也是祁云选择进入东林城,而非继续获取积分的主因。
阵法,才是目前急缺的资源。
半个时辰后,记忆深刻的城墙在眼前显现出隐约的轮廓,几息过后,涌荡的风声中悄然现出了祁云的身影。
“一年多不见,变化倒是挺大的嘛。”祁云轻笑了声,看着五里外的城墙上也清晰可见的硕大缺口,嘴角的笑容隐约间更大了些,“看来局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倒是增加了潜入的难度,不过无所谓了,看到你们紧张地连城墙都没有修复,我的心情瞬间好多了。”
祁云轻笑了阵,旋即按下无聊的念头,取出得自曲长青的书册,翻看的同时,缓步朝前走去。
“这种明码标价的东西应该不会有假,可惜没有灵识,只能干看着,最多只是方便预先积攒材料,想来这也是曲长青那么大方的主因。”祁云轻念了声。半刻钟后,便将两指来厚的书册全都看完,而后随手扔向荒野。
对于孤家寡人的祁云来说,收藏书籍没有任何意义,以他的记忆力,只要翻看过,这辈子都很难忘记。
“这么说来,禁制应该是分四类,除了攻击、防御,还有辅助和特异类。相比前三者,特异类最为诡谲难缠,极端危险的同时,甚至一些禁制能涵括前三者,曲长青曾提到的【虚无】【湮灭】就在此列。”
“这就有意思了,以这些禁制对材料的严苛要求,能拥有一两道禁制就谢天谢地了,就以白鹰等人,他们有能力获得?那么曲长青说些轻易就被拆穿的谎言有什么意义?”
祁云沉吟了会,旋即轻笑了声,“倒也说得过去,恐怕曲长青指的就是零散的禁制,而非纯粹的四五重天。以这些特异类的禁制,哪怕仅有一两道,配合普通的禁制也能发挥出显著的效果。”
“这么说的话,白鹰当时对那柄三重天长剑的欣喜就有理可循了,就以紫珞来说,最好的禁制是【惑吟】,现在想想,好像还真是。”回忆着书册上对【惑吟】的描述,祁云确定这就是特异类的禁制。
其效果是在激发的时候,发出隐约的声音,虽然低弱,传荡的范围却是极广。以三重天来说,足有四五里。而听到声音的人全都会受到影响,若是意志不够坚定,轻则陷入昏沉,意识混沌,重则被蒙蔽心智,受激发禁制的人所控制。
虽然比不上【虚无】之类的顶级禁制,效果依然斐然。
想想在战局中突然失神,那会有什么后果?
“果然是个阴险的货色,若非看了那本书册,恐怕一不小心就着了道。”祁云轻笑了声,按下杂念。
这时候,距离城门仅有百来丈,城墙上受力崩塌的缺口更见显眼,小的几尺,大的数丈,衬着不少的光滑切面,充满展示了战火过后的破败。
不知是时值傍晚,还是受世家变动的影响,三丈来宽的城门虽然大开,却看不到丝毫人影,就连守门的护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很诡异啊,难不成除了世家,城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走在一片空阔的街道上,祁云扫了眼周围的残破屋舍,随即皱起了眉头。
它们倒塌了大半,崩裂的断面已经在多日的雨露下变得圆滑,萧瑟的秋风中,零碎的帷幔、贴纸在轻轻颤动,似在诉说着它们的主人无法诉说的凄凉。
沟壑纵横的街道上,往日完好的青石板布满裂痕,参杂其中的是一点点暗褐色的斑驳,衬着几株长在裂缝中的枯草,就更显得几分阴森萧条。
“看来死了不少人,在修士的威压下,凡人实在太过脆弱了。”祁云轻叹了声,面容却是一片淡漠,“受制于人,那就生死由人。当制定规则的人放弃规则,那么遵守规则的人就要承受无法承受的苦难。”
“或许你们应该庆幸,死亡是失去一切,而活着,却要被迫亲手毁去一切。”
祁云轻轻勾起嘴角,露出道异常残酷的笑容,衬着幽暗的眸光,似是倾落人间的死神,带给世人无法承受的苦难和灾祸。
“那么,希望你们走得慢一些,那就可以看到,杀了你们的人,即将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