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晓文捧着脑袋皱着眉,沉吟半晌终于犹豫着说:“好像那个女孩被同学嘲笑了。她出了个什么事情真的是忘记了,总之,当时社会影响好像还挺大的。好像跟一个什么电视台的报道有关,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细节真的想不起来了。”
36.第二支画笔
何少川将胡剑陵是疑凶的推断立即上报给郑局长,郑局长审时度势,连夜下令封锁机场、码头、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等一切关口,并马上签发了通缉令,严密缉拿胡剑陵。
蒋子良却突然对何少川说道:“老大,我觉得我们有个很重要的地方没去搜。”
“哪儿?”
“你家啊!”
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胡剑陵可能还在自己家里。两人马上驱车回家,大门紧锁着,何少川掏出钥匙走进屋,试探地叫了几声:“胡剑陵!”
没人答应!
两人搜查了每个房间,确定胡剑陵的确不在家。
何少川回忆着,最后一次见胡剑陵是昨天早晨上班走时,那时候胡剑陵精神几乎要崩溃了,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异样。从昨天早晨到今天晚上,三十多个小时过去了,胡剑陵要逃跑的话,早已插翅高飞了!
蒋子良把何少川家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说道:“这个胡剑陵还很仗义啊,你抽屉里两千多块钱都没拿。”
何少川叹口气说道:“他其实人不坏,就是一时想不开。网络暴力,有时候真的能把人逼疯的。”
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被他伤害过的小女孩,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现在应该上高中了吧?她是否已经摆脱了网络暴力的阴影?她是不是对互联网已经充满了恐惧?
这时候,颜思曦打来了电话:“何警官,我……我……收到诅咒了,QQ诅咒,是胡……胡……剑陵发的。”
“你在哪儿?”
“我……我……在家……我好怕……”
“不管谁敲门,你都不要开门,我马上过去,你等我。”
“不……不……我不要待在这里,我怕,我怕……”
颜思曦说完匆匆挂断了电话,何少川立即拨打过去,却是占线的声音。他马上带着蒋子良马不停蹄地赶往颜思曦家,胡剑陵难道真的疯了吗?他要大开杀戒了吗?
车刚到长洲花园,又接到了颜思曦的电话。
“曦曦,你在哪儿?我们已经到了。”
听筒里却传出呜呜的哭泣声。
“我在孔步云家里,他死了,他死了……”
“孔步云?在哪儿?”
“景新花园,你们快过来啊!”
撂下电话,何少川和蒋子良又匆匆赶往景新花园。救护车停在小区门口,红蓝两色灯不停地闪烁着,给躁动的夜增添了几分不安。孔步云家门口围着几个保安和医生,120的金医生此时已经走出了人堆,看到何少川失望地摇摇头:“已经没救了。”
地上满是鲜血。
孔步云躺在门口,睁大了双眼,面部肌肉由于痛苦而扭曲着。
右手紧紧地捂住了右耳,透过指缝,一根画笔的笔端露了出来。
又是画笔!
跟刘静江的死法一样,也是画笔戳进了耳后的大动脉。
门口有几个血脚印,何少川跟随脚印走到了消防通道里,脚印一直延伸到十楼,突然消失了。
垃圾箱里扔了一套血衣和皮鞋。
何少川认得,那都是胡剑陵的东西。
他提着两样东西重新爬到14楼,尸体已经被120的金医生拉走了。
孔步云的电脑开着,QQ照例登录着。
一个聊天窗口,显示着那条夺命的QQ诅咒。
发来诅咒的正是胡剑陵的QQ号码:958932106。
发信息的时间也是昨天晚上。
他为什么要杀孔步云呢?
稍微想想就明白了,因为孔步云和颜思曦走得太近了!
爱情,招来了杀身之祸。
颜思曦还在哀哀地哭泣着。
何少川劝慰道:“曦曦,节哀顺变吧!”
“为什么?为什么?他伤害了我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杀我们?难道我就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吗?”
何少川看着颜思曦悲痛欲绝的样子,眼睛里也不由得浸满了泪水。
颜思曦,一个孤儿,一生飘零,最后终于遇到了胡剑陵,本以为找到了人生的港湾,本以为找到了最后的归宿,可以快快乐乐地过一生,结果没想到,婚礼上遇到了惊天巨变,把她所有美丽的幻想击得粉碎。她不放弃,继续寻找自己的幸福。孔步云,一个帅气纯真的小伙子,本来可以带给她安定的生活,结果却惨遭横死。造化实在弄人,为什么就不能给颜思曦一个幸福的生活呢?那么美丽漂亮、温柔善良的女人,本该得到世间最美的爱情,本该过上最幸福的生活,可是这一切,竟然与她那么遥远。
如果有可能,他多想给曦曦一点温暖啊,他甚至想这样跟她说了,但是又生怕遭到耻笑,只好把这种念头深深地隐藏起来:“曦曦,你不要哭了。这几天,你小心点儿,不要一个人出门,在家里的时候,不管谁来,都不要开门。”
“他……他……还会来杀我吗?”
“我不知道,他已经疯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胡剑陵了。”
“让他来吧,”颜思曦大喊大叫着,“不就是一个死吗?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跟他在一起了!”
“冷静点,冷静点,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的!”何少川看着颜思曦,斩钉截铁地说道。
37.溺毙之人
通缉令贴遍了各个交通场站和大街小巷,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胡剑陵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何少川和蒋子良查遍了胡剑陵的每一个亲戚、朋友,都说好久没见到他了。胡的父母更是伤心透顶,自从婚礼巨变之后,他们一直闭门不出,儿子从那天起,也再也没有登门。乍一听儿子竟然是杀人凶手,两位老人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何少川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这几天,一直有一个疑问盘旋在脑海里,胡剑陵每次杀人为什么总要先给对方发一个QQ诅咒呢?这条莫名其妙的QQ诅咒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慕容瑾死前手机也收到了QQ诅咒,发送信息的手机关机了。
如果其他几个人多多少少跟胡剑陵还有点仇怨的话,那慕容瑾怎么得罪他了?
后来总算在慕容瑾的博客里找到了一点牵强附会的理由。去年城管打人事件,媒体本来炒得沸沸扬扬,可是突然被市委宣传部叫停,网络上顿时骂声一片。慕容瑾自然不甘寂寞,也写了一篇冷嘲热讽的文章,博得歌迷的一致赞扬。
为这杀人?
虽然不是没有可能,可实在是匪夷所思。
何少川心头总有一层疑云,但是那疑云就像游丝一样捉摸不定。
还是查查QQ诅咒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吧!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蒋子良说了之后,两人立即着手调查。
登录百度、谷歌、雅虎等各种搜索网站,输入关键词“QQ诅咒”、“陈婷婷”、“5天内离奇死亡”……
每一个关键词下面都是海量的信息,少则几千条,多则几十万条。
每一条信息看上去都与本案没有丝毫关系。
已经没有更简捷的办法,两个人只能一条信息一条信息地排查,希望从浩渺的信息中,寻找出一点有用的蛛丝马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忙活了两天之后,蒋子良终于发现了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瓜葛的信息。
这是十年前的一条旧闻了,是晨报记者童晓文采写的,标题是:
《15岁女孩为躲避QQ诅咒离家出走》。
讲的是当时饱受争议、处于风口浪尖的罗姓15岁小女孩突然离家出走。父母伤心欲绝,到处寻访,毫无结果。后来在其QQ好友里发现了一条QQ诅咒,怀疑罗姓女孩看到了这条诅咒之后,生怕噩梦成真,于是离家出走,希望能躲避灾难。
文章很短,写得不尽详细。
那条QQ诅咒到底是什么内容?
是谁发来的QQ诅咒?
为什么一个15岁的小女孩能处在风口浪尖上,而且还饱受争议?
后来小女孩回来没有?
还是已经遇难?
……
何少川带着疑问的目光看了看蒋子良,迎来的同样是疑问。
就在这时候,何少川的电话响了起来,是110报警中心打来的。
在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尸体是一个姓蔡的渔民发现的。中午他像往常一样摇着一艘小船到河里撒网捕鱼,最后一网捞起来沉甸甸的,蔡老头心中大喜,以为要发大财了,结果把渔网收起来一看,差点没吓死,渔网里兜着一具尸体。
尸体已经肿胀,肚皮鼓鼓的。
是一具男尸。
鱼虾鳖蟹光顾过,把尸体咬得斑驳一片,到处坑坑洼洼的。
尽管如此,何少川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死者是胡剑陵!
他和胡剑陵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了,此时见到胡剑陵如此惨死,不尽悲从中来,扑簌簌地掉下几滴眼泪。
权聪把尸体翻了个遍,根据腐烂程度,起码死了七八天了,但是由于时间太长,尸体又浸了水,具体的死亡时间无法得知。
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了胡剑陵的钱包,里面有一千多块钱,信用卡、借记卡一样没少,只是身份证不见了,也许胡剑陵生前拿去办什么事了。
胡剑陵身上没有伤口,要么是失足溺水,要么是畏罪自杀,总之胡剑陵的尸体明明白白地将他杀的可能性排除了。
唯一奇怪的是,胡剑陵的双手合在一起,右手还紧紧攥着一个死去的螺蛳。何少川觉得那个螺蛳很有问题,胡剑陵自杀,要拿个螺蛳干吗?陪葬吗?还有他双手的姿势——溺毙之人都会保持死前的最后一个姿势,即便自杀,出于本能,双手还是会胡乱挥舞的,胡剑陵为什么要把双手合在一起?除非他的双手当时是被绑着的,可是绳子不会自动脱落的,如果是双手被绑抛到河里,那绳子呢?
何少川蹲到尸体旁,仔细检查胡剑陵的手腕。
手腕处被鱼虾噬咬得特别深,露出森森的白骨。腐肉里一条细细的纤维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纤维,对着阳光看了又看,纤维是红色的。
胡剑陵穿着一身红色的棉线T恤衫。
何少川把尸体翻来覆去地检查一遍,发现T恤衫后面少了一截。
众人都不知道他在寻找什么,个个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站起身来,问蔡老头:“大爷,水里什么东西最喜欢吃这种螺蛳啊?”
“螃蟹。”
“哦?”何少川眼睛微微一亮。
蔡老头继续说道:“螃蟹最喜欢吃螺蛳、小虾、小蚌、小鱼,取食时靠螯足捕捉,然后将食物送到口边。这里的螃蟹跟别处又不同,肉没长多少,两个螯长得特别大,被它夹一下,那不得了!”
将所有的疑点联系在一起,何少川豁然开朗了,他斩钉截铁地对众人说道:“胡剑陵不是自杀,是他杀。”
何少川的推断是:凶手用T恤衫上撕下来的布条绑住了胡剑陵的双手,并且在布条下面塞满了螺蛳,然后丢到水里,吸引了螃蟹前来争食。螃蟹取食用螯足,所以把捆绑胡剑陵手腕的布条撕扯开了,于是造成了胡剑陵自杀的假象。凶手在捆绑胡剑陵时,胡一定是清醒的,于是他在挣扎的时候紧紧地握住了一个螺蛳,用来提醒警察他死得冤枉。
众人听着何少川的推断,面面相觑。
何少川的话就像是天方夜谭。
见大家不信,何少川说道:“权聪,你回去再检查一下,看死者有没有被麻醉过。”
38.案情分析会
市公安局召开了一次案情分析会,由郑局长亲自主持。
权聪的解剖结果表明,胡剑陵的尸体内发现了******成分,这就表明,胡剑陵死前被人麻醉过,胡剑陵死于他杀的结论是成立的。
现在的问题是,胡剑陵到底是不是QQ杀手?
蒋子良的意见是,虽然胡剑陵死于他杀,但很可能是他的仇人所为。发现胡剑陵尸体的河段,就在去年城管打人事件的发生地不远处。胡剑陵的死,会不会与这个事件有什么关联呢?蒋子良说:“胡剑陵婚礼上播放了****的视频,这就说明有人一直想搞他。”
何少川反驳道:“我们的调查已经表明,指使私家侦探偷拍胡剑陵视频的人,跟给戴景然、顾松云和薛沐波发QQ诅咒的,是同一个QQ号码,都是一个昵称叫‘小迷糊’的人。所以,基本可以推翻胡剑陵是QQ杀手的可能。胡剑陵很可能跟其他几个死者一样,都是QQ杀手杀的。从胡剑陵被杀来看,凶手思维非常缜密,自杀场面安排得天衣无缝,这跟顾松云的车祸事故现场惊人的相似。”
蒋子良追问道:“那孔步云呢?现场的确发现了胡剑陵的衣服和皮鞋,而且胡剑陵给孔步云发过QQ诅咒;他的家里有那件在辉腾大厦出现过的风衣;他的床底下翻出了迷魂药和砒霜,他上网浏览过卖这些药的非法网站。”
之前,这些信息使所有人断定胡剑陵就是凶手,虽然何少川一度疑惑过,但那十分不清晰的一点疑虑稍微一晃就过去了。而现在,那些疑点越来越清晰了。他侃侃而谈道:“这些东西可能是QQ杀手嫁祸于胡剑陵的。我们可以试想一下,凶手把在辉腾大厦出现的衣服放到胡剑陵家,把迷魂药和砒霜放到他的床下,然后用他的QQ登录,给颜思曦和孔步云发送QQ诅咒,这样就把我们的目光轻而易举地转移到胡剑陵身上。此时,孔步云被杀了,我们非常容易地找到血衣和皮鞋,由于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于是我们断定胡剑陵就是QQ杀手。”
不得不承认,何少川的分析很有道理。
可是,办案仅有分析是不够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局长此时问道:“证据呢?”
何少川胸有成竹:“胡剑陵的电脑当时已经被搬到局里来了,子良,麻烦你查一下,胡剑陵都是什么时候浏览过那些非法网站的。”
蒋子良点点头,招呼几个警察把胡剑陵的电脑搬来。
何少川继续分析:“其实还有很多疑点,假如胡剑陵是QQ杀手,他之前为什么要盗取柳苗的QQ号码,假装是‘小迷糊’,给戴景然、顾松云和薛沐波发送QQ诅咒?难道是为了隐藏自己吗?可是后来为什么又赤裸裸地用自己的号码登录呢?他此时难道就不想隐藏下去了吗?如果说,他被网络暴力伤害导致精神崩溃,于是不再考虑自己是否会被抓,这也能说得过去,可是证据呢?我们没有证据证明,网络暴力已经把他变成了一个精神病人。还有对杀人现场的处理方面,戴景然被杀后伪装成心源性心脏病猝死,顾松云被杀伪装成交通事故,薛沐波被杀虽然没有伪装,可是案发现场一个指纹都没有留下;还有慕容瑾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尽了洋相之后自杀,而凶手竟然不需要露面。这足以证明凶手是个高智商的人!可是孔步云的被杀现场呢?先是血脚印出现了,然后是血衣、皮鞋又发现了,相比之前几宗,我们找到的东西太多了吧?所以,我想这是凶手故意让我们找到的。”
众人听着何少川的分析频频点头,郑局长这时又问道:“那凶手为什么要把几个人的被杀现场进行伪装,而其他人的又不伪装呢?”
何少川略一沉吟继续说道:“先死的戴景然和顾松云,现场都被伪装过,凶手的目的就是突出QQ诅咒,转移我们的视线,即使不能转移,起码也要引起市民的不安。当我们在网络上发布告示稳定民心后,凶手觉得没必要伪装了,于是对待薛沐波、刘静江和孔步云时,就省去了很多麻烦。至于慕容瑾,其实不算是伪装,凶手就是为了让她当众出丑,之后逼死她。慕容瑾所谓的自杀,凶手肯定知道我们不会上当。至于胡剑陵,则是凶手精心布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制造胡剑陵畏罪自杀的假象。”
何少川的分析滴水不漏头头是道,同事们不禁鼓起了掌。
一直在电脑前忙活的蒋子良这时候也说道:“查出来了!胡剑陵只登录过一次非法网站,就是给颜思曦和孔步云发QQ诅咒那天。”
何少川说道:“这就是了!他登录非法网站那天,正是慕容瑾被迷杀那天,也就是说,那时候胡剑陵即便在网上下了订单,也不可能那么快拿到药。这又是凶手给我们布下的一个局。”
蒋子良这时候抬起头来,问道:“可是凶手不知道密码,怎么会登录胡剑陵的QQ呢?”
“老大,别以为只有你会破解密码,之前‘小迷糊’柳苗的密码不是都被他破解了吗?”
一句话,会议室的人都笑了起来。
蒋子良不好意思地笑笑,指着何少川摇摇头,又继续检查胡剑陵的电脑。只过得片刻,他对众人说道:“这里有个新证据,可以证明胡剑陵不是QQ杀手。”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蒋子良说道:“一个月前,胡剑陵也收到过一条QQ诅咒,发信息的就是那个‘小迷糊’。”
看来,凶手早已把胡剑陵列为杀戮的目标了。
郑局长说:“凶手连杀了七个人,大家说说看,作案动机是什么?”
蒋子良说:“死者的财物都没有少,所以肯定不是见财起意。死者有男有女,年龄从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情杀。死者的单位、公司、所从事的行业都不相同,所以也不会是出于商业方面的竞争。我想这可能是连环仇杀案,可是凶手为什么会跟这些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职业的人,有如此血海深仇,我们却不得而知。之前胡剑陵多多少少还跟其他死者扯上那么一点牵强附会的仇怨,可是胡剑陵一死,我们就无从下手了。”
何少川补充说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凶手最恨的有两人。一个是胡剑陵,因为他先拍摄了胡剑陵的视频,破坏了他的婚礼,之后公布到网上,引起人肉引擎的搜索,使他身败名裂,最后残忍地杀害;另外一个是慕容瑾,他使一个当红的女歌星当着六千人的面脱光了衣服,极大地羞辱了她……”
“等等,”郑局长打断了何少川的话,“你说到羞辱!胡剑陵和慕容瑾都被羞辱了!羞辱是关键!找找看,这两人会不会同时羞辱一个人而遭到了报复。”
何少川点点头,他想不通,什么样的羞辱,能使一个人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而且胡剑陵和慕容瑾彼此不认识,又怎么能同时羞辱一个人呢?
蒋子良汇报道:“凶手每次杀人都发送了QQ诅咒,所以这两天,我跟少川正从QQ诅咒入手,看凶手与这个诅咒到底有什么关系。”
郑局长点点头:“嗯,这也是一个方向。还有,胡剑陵家的门并没有被撬的痕迹,难道是胡剑陵自己没有关门?还是凶手有钥匙呢?”
何少川立即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颜思曦。
只有他俩才有胡剑陵家的钥匙。
39.漫画的火焰
颜思曦坐在孔步云的书桌前,翻出了孔步云的十几本漫画集,有的是公开发表过的,有的尚未问世只是自己装订收藏的。孔步云是个漫画天才,他的漫画或者针砭时弊,或者讴歌美好生活,或者随意洒脱,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事件的来龙去脉,或者大肆渲染,浓墨重彩描绘出人物的音容笑貌。几千幅漫画,似乎浓缩了孔步云短暂的一生。有一组漫画,画的是同一个人物,主人公或者变身为楚楚可怜的小乞丐,或者被描摹成满脸麻子的中年乞丐,或者在垃圾箱里捡虫子吃,或者跪在地上乞求施舍……每幅漫画都清晰地传达着同样的主题——那是孔步云早年的作品,那时候他激情昂扬,生命中充满了创造的欲望。看着这组漫画,颜思曦更加伤痛,泪如雨下,捧着一摞摞的漫画,大声地叫着:“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声嘶力竭的喊声在空落落的房间里回荡。颜思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苍凉。
斯人已逝,就让他的创作跟着他一起去吧!
她拿出打火机,将成堆的漫画撕烂、点燃……
熊熊的火焰在卧室里燃烧。
烧吧,烧吧!
是你的东西你都带走吧!
熊熊的火焰映照着颜思曦的脸,那张脸挂满了泪水,越发的凄楚可怜了。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何少川打来的,听筒里传来关切的声音。
“曦曦,你没事吧?”
“哦……我没事。你找我有事吗?”颜思曦哽咽着问道。
“我想当面跟你谈谈。”
……
何少川尚未进门,就闻到了呛人的烟味,浓烟从门缝里飘散出来,他大惊失色,一脚把门踹开,奋身冲了进去。
曦曦,你这傻瓜,你可千万别做糊涂事啊。
“曦曦,曦曦……”何少川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往书房冲去,浓烟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书房里浓烟滚滚,他呛得直咳嗽。地面上怒火熊熊,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燃烧,颜思曦像疯了一样,呆呆地蹲在火堆前,出神地看着火堆,脸上挂着傻傻的笑。何少川情急之中,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颜思曦抱起来,喝道:“你疯啦!”
突然被何少川抱起来,颜思曦脸色羞红了,但是她又感到特别安全,这种强烈的安全感是胡剑陵、孔步云无法给她的。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她能听到男人怦怦的心跳声,能闻到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的雄性气息。
何少川将颜思曦抱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赶紧到洗手间接了一桶水,冲到书房把火浇灭了。
木地板上烧出老大一个坑。
晚来一步的话,颜思曦就要葬身火海了。
他怒气冲冲地看着沙发上的颜思曦继续喝骂:“你脑子有病啊?至于吗?他死了,你也要跟着他去吗?傻瓜,你怎么这么傻呢?”
何少川骂着骂着,眼眶竟然湿润了。他自知失态,马上不好意思起来,正准备转过身去,却见颜思曦嘴角一憋,眼睛一眯,嘴巴一张,哇的一声,眼泪夺眶而出,然后两条柔软的胳膊缠住了自己的腰。
何少川心中顿时暖洋洋的,两只手伸了伸,却又不知所措地停在了半空。
颜思曦抱着何少川,感到了力量,感到了安全,还有一丝甜蜜。也许,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保护自己远离是非。就让这个男人骂我吧,打我吧!
“少川,你救救我,我好痛苦,我好害怕啊,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跟我作对呢?”
何少川犹豫着,两只手终于放到了颜思曦的满头秀发上,轻轻地抚摸着:“曦曦,坚强点儿,一切都会过去的。没人跟你作对,不要胡思乱想,生活终归是美好的。”
颜思曦呜呜地哭了十几分钟终于停歇下来,急忙松开双臂擦擦眼泪,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何少川只好放下双手,手心里依然有着温暖的感觉,他斟酌着说道,“胡剑陵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他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杀孔步云?”
“人不是他杀的,凶手另有其人。”
“啊?”
何少川把警方掌握的材料做了介绍,颜思曦紧张起来:“这么说,QQ杀手根本就没放过我?这几天,我天天都在等死,等着胡剑陵来杀我,原来竟不是他。好吧,不管是谁,我都不想活了,就让他来好了。”
“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的。记住,这段时间,不要一个人出门,不要让陌生人进屋。还有,胡剑陵家的钥匙你是不是有一把?”
“我已经还他了。”
“还他了?什么时候?”
“婚礼之后第二天,我就找了个快递公司寄给他了。”
“他收到了吗?”
“收到了,当天下午快递公司就给我打电话,说是快递送到了。”
“你把快递件寄到哪里了?”
“他单位。”
“城管局?”
“是。”
“快递单你还保留着吗?”
“还没扔。”
何少川眼前出现一线曙光,之前他认为胡剑陵家的钥匙只有他和颜思曦有,而颜思曦自然不会去谋害胡剑陵。现在……会不会是快递公司在寄件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呢?
又劝慰一番颜思曦后,何少川离开了孔步云家,一出门,便把双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淡淡的香波味道,让他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40.快递邮件
快递员闻立达一路碎跑穿过大厦大堂,走出室外推着自行车,飞身上车,正欲急速离开,车子却怎么也骑不动,回头一看,一个年轻人拉住了自行车的后座。无端受到如此挑衅,闻立达不禁火起,跳下车手指年轻人问道:“你有病啊?”
年轻人却是微微笑着,问道:“你有药吗?”
闻立达愣了一下,骂道:“你神经病啊?”
“你能治吗?”年轻人还是一副毫不在乎的笑容。
遇到这种事,闻立达是哭笑不得,他决定不理会这个疯子,可是要推自行车却怎么也推不动。只见那年轻人掏出一支香烟,点燃,狠狠地吸一口,吐出一丝烟圈,又掏出一支香烟向闻立达示意:“点一根?”
闻立达没有接,兀自气愤地问道:“你是谁?”
“警察。”
“警察就了不起吗?”
“没什么,看你匆匆忙忙跑出来,所以过来问问。”
闻立达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有什么好问的?别耽误我时间。”
“火气很大呀,”年轻人仰头看看大厦,然后笑呵呵地看着闻立达,“我叫何少川。”
闻立达白了何少川一眼,没有言声。
何少川却喋喋不休地说:“从你进门开始算起,到你把邮件送到28楼再跑出来,只用了4分32秒。啧啧,了不起。”
人是自然界最好面子的动物,遭到一个警察如此有理有据、发自肺腑的夸奖,闻立达不由得火气顿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何少川继续夸奖:“难怪你们公司方总说,你是飞讯快递公司跑得最快的员工。”
听到老总背后夸奖自己,闻立达更开心了,他咧嘴一笑,说道:“其实,我是全市最快的快递员。”
“快递员需要的不仅仅是快,更重要的是准确吧?”
闻立达一愣,不知道警察什么意思。
“你每个月要投递两三百份快递,一次差错都没发生过?”
“那当然了。方总没跟你说,我是我们公司每个月的服务明星?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当服务明星吗?不但要看业务量,最重要的是看有没有投诉,我每个月都是零投诉。”闻立达扬扬得意地说道。
何少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快递单,那是颜思曦给他的,他将快递单交给闻立达,说道:“方总说,这个快递是你送的。”
闻立达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问道:“是啊,怎么了?”
“你确定把东西交给收件人本人了?”
“那当然了,不交给收件人,我交给谁啊?”
“你仔细想想,收件人是我朋友,那天他根本没上班。”
闻立达一听这事就慌了,邮件没送到,最多赔点钱,可是现在警察都找上门来了,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嗫嚅着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别紧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把邮件交给谁了就行了,或者你根本就没送出去?”
“这怎么会呢?手机、照相机我都送过,我会贪污客人一把钥匙?”
何少川笑了笑:“那你好好想想,到底把邮件交给了谁?”
“我得想想,”闻立达皱着眉头,开始回忆。何少川递给他一支烟,他毫不客气地接过去了,狠狠地吸了几口。香烟抽了一半,他想起来了:“对,那天的确不是收件人自己接的。那天我骑车到了城管局楼下,保安把我拦住了,我说明来意,他让我登记之后,我就上去了。我按照快递单上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办公室,我记得是4025,办公室里人很多,有说有笑的,正在说什么****视频,什么结婚典礼。我敲了敲门,他们马上就不说了也不笑了。一个人问我干吗?我说我来送快递。那人问我送给谁,我说是给胡剑陵的。然后办公室的人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还以为我脸上有什么黑灰呢。那个人说他不在,让我交给他。于是,我就交给他了,他还签了字……”
“他不是胡剑陵,签的却是胡剑陵的名字,你当时怎么也没在意?”
“我想,一把钥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他们都是政府部门的人,总不至于贪污同事一把钥匙吧?所以我也没多问就把邮件给他了。我一走,那人又开始跟办公室的人说话了,说什么‘我们的视频男主角还收到邮件了’,然后办公室的人又在笑。我都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何少川点点头:“你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
“他脑袋特别大,伸手拿邮件的时候,我看到他手背上长满了黑毛,当时我马上想到了大猩猩,所以至今都记得。还有,他时不时地捂一下嘴角,跟同事说:‘笑得我疮都裂开了。’我这才发现,他嘴角长疮了,应该上火了吧。”
熊冠洋的样貌马上浮现在脑海里。
难道又是他?
之前他和蒋子良已经详细盘问过熊冠洋了,他没有作案时间,难道他和朋友们串通好了?
他和被杀的七个人有什么过节呢?
除了胡剑陵是他的竞争对手外,其他六个人的生活跟熊冠洋根本就没有相交的地方。
也许潜藏的仇恨一直在地下孕育,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喷薄而出。
不管怎么说,还要再找一次熊冠洋。
马培安局长正召集局党委班子,学习贯彻前不久刚刚落幕的市里大会的精神,主要是传达廖市长的《政府工作报告》。马培安把前几天媒体上的词全部拿来,活学活用了一番:“廖圣英市长的发言总揽全局、内容丰富、实事求是、顺乎民意、鼓舞人心、催人奋进,对今后我市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这是一个凝聚人心、振奋人心、鼓舞人心的好报告,一是成就感更强烈,二是方向感更明确,三是责任感更重大。对我们城管工作者来说,要好好学习、消化这一报告,用报告的精神,指引我们的城市管理工作……”
马培安正讲得起劲,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看到是前些天来过的警察,他心里又是咯噔一沉,不知道又有什么祸事上门了。
“我先出去一下,大家先好好看看文件,这个讲话精神真的很重要,值得每个人好好学习啊。”
说完这些话,马培安才离开了会议室,满脸笑容道:“何警官,有什么事啊?”
“打扰了,马局长。”
“嗨,没什么,都是些应景的会议,”马培安摇摇头,突然又问道,“是不是来找熊冠洋的?”
何少川一愣:“马局真是神机妙算啊。”
“哎呀,这些天真是折腾死我了,先是不断有人打电话到局里来,说什么胡剑陵那种人就不能干下去,要求我必须把他开除;接着小胡又被人杀了。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熊冠洋又不见了,我估计你就是来找他的。”
“什么?熊冠洋不见了?”
“十多天没上班了!”
“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打他电话也没人接,后来干脆关机了。也不知道城管局最近是怎么了!”
何少川沉重地点点头,然后说道:“马局长,我想去找他同事们聊聊。”
“好好,去吧去吧。”
马局长回到了会议室,继续学习贯彻会议精神去了。何少川找到4025办公室,跟熊冠洋的同事们聊了一会儿,确定胡剑陵的邮件就是熊冠洋代收的。至于熊冠洋为什么突然不来上班了则没人知道。
好不容易找到的一条线索突然又断了。
何少川觉得眼前被一团迷雾罩着,而且这团迷雾越来越浓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警局上下再次全体行动,虽然没像上次对胡剑陵那样到处张贴通缉令,但是跟每个交通场站都打了招呼,发现熊冠洋立即拦阻,不准他离开本市。另外,调阅了机场的航空旅客登记表,没有发现熊冠洋的名字;对火车站、汽车站和船运码头,则仔细审看每天的所有视频监控,也没发现熊冠洋的踪影,这就说明熊冠洋还没有离开本市。但是熊冠洋可能会去的每个亲戚朋友家里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人。
何少川和蒋子良当面问询了上次熊冠洋提到的几个朋友,他们证实戴景然、顾松云、薛沐波被杀时以及“小迷糊”跟私家侦探姚冰联系的晚上,熊冠洋的确是跟他们在一起。
可是,既然他不是杀人凶手,为什么要躲起来呢?他到底是畏罪逃亡,还是像胡剑陵一样被人杀了?
漫天大网已经撒出去,何少川只能耐心等待了。
人是群居动物,没有人会耐得住寂寞。
熊冠洋总会露头的,那时候就可以收网了。
41.晨报记者
云淡风轻,阳光普照。
何少川和蒋子良来到了晨报社,找到了童晓文。童晓文已经不是记者了,而是采访部的主任。这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举手投足无不彰显出一份自信和高贵。当时她正在电脑上审看一个记者的稿子:《瑾希恋情曝光》,写的是慕容瑾和程高希的所谓恋爱史,稿件里到处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实”,但这些“事实”很能吸引人,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审核通过了。就在这时候,何少川和蒋子良来了,她愕然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何少川拿出一份打印的文稿,递给童晓文。
那是十年前的一篇新闻稿,标题是:《15岁女孩为躲避QQ诅咒离家出走》。
看到这篇署着自己名字的文章,童晓文吃了一惊,她已经记不得什么时候写的这篇文章了,她茫然地抬起头来,问道:“你们确定这是我写的吗?”
蒋子良笑道:“这篇新闻是在晨报社的网站上找到的。”
童晓文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问道:“你们要干什么呢?”
“我们来打听一下这个15岁女孩的事。”
“天啊,这篇文章我都不记得了,哪还记得这个小女孩啊?”
何少川说道:“童主任,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情与我们正在办的案子,似乎有很大的关联,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听警察这么说,童晓文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文章,最后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难怪前几天我在网上看到QQ诅咒时,觉得那么熟呢,原来十年前这条诅咒就有了。”
“你还记得十年前的QQ诅咒是什么内容吗?”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什么陈婷婷的女孩,被绑架了,后来死了嘛!说什么要给几个好友发送,否则就会离奇死亡。嗨,都是瞎扯的。”
“这篇文章里,那个15岁的小女孩就是因为看到这个QQ诅咒离家出走的?”
童晓文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嗯……好像是吧?我记得她爸爸说,她那天打开电脑,上了一会儿网就跑了,再也没回来。她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就是一条QQ诅咒。”
“是谁发的那条信息?”
“她爸说是她同学发的,我也没在意。孩子之间经常发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的我们成年人根本不明白,所以就没问。”
“后来小女孩回来了吗?”
“不知道啊,后来我就没再跟踪这事。当时之所以做这条新闻,是因为我们晨报专门搞这些八卦的东西吸引眼球,所以得到报料我就去了。至于小女孩是不是回来了,我们就没关心。”
“你文章里说,这个女孩饱受争议,而且处在风口浪尖上。一个15岁的小女孩,能受什么争议,经历什么风浪?”
童晓文爽朗地笑了:“我刚才看到这几个字也在想这个问题。哎,也不知道我当时写这么几个字上去干吗?”
何少川呵呵一笑:“真实是新闻的生命。这几个字,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写上去的,童主任,您再想想?”
童晓文捧着脑袋皱着眉,沉吟半晌终于犹豫着说:“好像那个女孩被同学嘲笑了。她出了个什么事情真的是忘记了,总之,当时社会影响好像还挺大的。好像跟一个什么电视台的报道有关,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细节真的想不起来了。”
“既然社会影响很大,童主任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童晓文无奈地一笑:“这十年发生的疯狂事,比之前几千年都多,我哪能记那么清楚啊。”
童晓文虽然说得夸张,但是想想近十年中国社会转型带来的各个层面的冲突,那么多奇事、怪事、惨事、啼笑皆非的事、出离愤怒的事一桩桩地发生,的确够眼花缭乱的,她想不起来一个小女孩的故事,倒也无可厚非。
何蒋二人只好客客气气地跟人家说声谢谢,意兴阑珊地离开了晨报社。刚走到楼下,就接到了报警中心打来的电话。一听电话,何少川就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报警中心的同事告诉他,胡剑陵入住红树湾宾馆了,而且已经住了十二天了。
胡剑陵不是死了吗?
那天他明明看到尸体了。
当时尸体已经腐烂……难道是看错了?
又或者,胡剑陵根本没有死,而是找了个替死鬼,自己金蝉脱壳了?
42.高空急救
城管局监督管理处的处长郭远航带领一帮兄弟来到了红树湾宾馆。红树湾宾馆名字好听,其实只是二星级,只有六层楼。这是一家老宾馆了,走进大堂还能闻到一股霉味。老宾馆,地段好,位于中心区,客房入住率一直很高,有时候甚至会出现爆棚的现象。利欲熏心的老板陈强便不安分起来,准备再加盖一层,搞成七层楼,这样客房就可以增加25间。他说干就干,也没报批就拉来了砖头水泥,叮叮哐哐地盖起来了,结果干了才三天就被附近群众举报了。
这可是违法违章建筑,郭远航接到电话二话不说便赶到了红树湾宾馆,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来意之后,一行人便在当班经理贺柔的带领下走到顶层。工程刚刚开始,几个工人还在挥汗如雨,郭远航勒令工人们立即停止,并要求在三天内拆除。贺柔自然是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她知道老板陈强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开工,就自然有他的办法,现在她要做的只是虚与委蛇,先把这帮瘟神打发走再说。果然,郭远航开了一个执法通知书,让贺柔签字之后就带领兄弟们下楼了。事情处理完了,大伙也便放松起来,于是唧唧喳喳地聊起了闲天,胡剑陵被杀一事自然是重点话题,说起胡剑陵,每个人都长吁短叹,话里话外却也透着几分嘲笑。
等郭远航带着一行人终于离开了红树湾,贺柔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走到了前台。
前台的一个小姑娘笑呵呵地问道:“贺经理,又是哪路神仙啊?”
“唉,城管的大爷们。”
前台的几个姑娘都笑了。
贺柔走进柜台拿起入住登记本,边翻边问:“怎么样?今天客人多不多?”
“多,基本上都满了。”
贺柔翻看着入住登记本,突然停了下来,疑惑地问道:“这人还没走?”
一个小姑娘探头看了看,贺柔指着的住客名字叫胡剑陵,说道:“没走啊!”
“住了十二天了?”
“是啊。”
“这几天你见过他没有?”
“没有,他自从住进来就没下来过,每天待在房间里,吃饭都是叫餐厅送上去的。”
贺柔觉得不对劲,刚才郭远航他们聊天时,她分明听到他们在谈论,他们的一个同事死了,有的说是自杀,有的说是他杀。
他们的那个同事就叫胡剑陵!
难道是重名?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即便是真的重名,可是那个胡剑陵为什么一直待在房间不出来呢?他是本地人,犯不着在宾馆一住就是十几天啊!
想到这里,她马上拨打110报了警,之后还不放心,亲自跑到510房间敲敲门,说要打扫卫生。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用了!”
贺柔放心了,他还没走。
十几分钟后,何少川和蒋子良赶到了红树湾宾馆,听贺柔介绍了情况之后,看了看胡剑陵登记的入住信息,身份证号码正是那个“死去”的胡剑陵的。
二人蹑手蹑脚地来到了510房间门口,何少川打一个手势,示意贺柔将房门骗开,他和蒋子良则躲在门两边。
咚,咚,咚……
门敲响了。
过了半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谁啊?”
“先生,我们来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刚才不是问过吗?不用了!”
“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宾馆的规定,一定要打扫一次卫生的。”
“好啦好啦,烦死了!”
胡剑陵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了门口,然后停了下来,应该是在从猫眼里认人吧?只听胡剑陵又离开了门口,大声嚷道:“滚远点!打扫卫生?服务生?有经理来打扫卫生的吗?”
原来是贺柔的穿着暴露了她的身份。
何少川和蒋子良面面相觑,暗暗自嘲,两个干练的刑警,竟然还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房间里传来砸玻璃的声音。
贺柔还想说点什么,何少川却腾得站了起来,骂道:“他娘的,想逃!”他一把将贺柔拉到一边,后退几步,猛冲过去,用身子将房门撞开!
玻璃窗已经碎了!
“胡剑陵”坐在窗沿上,手里握着一把尖刀胡乱挥舞着,大声叫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何少川和蒋子良愣住了,那不是胡剑陵,那是熊冠洋!
熊冠洋一手牢牢地握住窗框,一手疯狂地挥舞着尖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熊冠洋,你在干什么?你赶快下来!”
“不,你不要杀我,你赶快走!你们都走!我不当处长了行不行?”
“熊冠洋,这可是五楼,摔下去就没命了!”
“不要花言巧语骗我,我就是摔死,也不能落在你们手里!”
熊冠洋似乎精神错乱了,他就像疯子一样,根本不理会其他人说的任何一句话。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何少川掏出了手机,讲起了电话:“喂?……哦……是马局长啊?……是,是,是……我找到他了,他就在我身边……啊?现在就要上任啊?……可是他不听我的……哦,好,我把电话给他,你跟他说……”放下电话,何少川对熊冠洋说道,“熊处长,马局长找你。”
“什么?熊处长?”熊冠洋镇定下来不再疯狂,吃惊地问道。
“是啊,你不知道吗?你被提升为法规处处长了,马局长到处找你呢!”
熊冠洋眼睛冒光,惊喜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你赶快下来!”
熊冠洋正准备放弃抵抗爬下窗台,突然又停住了:“你骗我!”
“嗨,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马局长还在线上,你跟他说!”何少川说着话,拿着手机走向前去。
“你不要过来!”熊冠洋的尖刀指向何少川。
“你到底接不接电话啊?不接算了,”何少川将手机放到耳旁,说道,“马局长,熊冠洋说,那处长他不干了!”
“等等,谁说我不干了?”熊冠洋说罢,扔掉尖刀,向何少川伸出手来。
蒋子良微微一笑,暗自佩服何少川的处变不惊机智百出。
何少川拿着电话又往前走了几步,只要熊冠洋一接手机,他顺势就能抓住他的手。可就在这时,熊冠洋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往窗外倒去,只听他发出“啊”的一声大叫,整个身体掉到窗外。
何少川想也不想,奋力向窗外扑去,身后的蒋子良一见,跟着往前冲。
熊冠洋落下窗户时,手一直挥舞着,想抓到一点救命的东西,终于何少川的手伸了过来。他这才踏实了,可是紧接着他发现,何少川竟跟着自己一起往下掉。
何少川抓住了熊冠洋的手,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了,蒋子良一扑,抱住了何少川的双脚。
三个人,一个掉在空中,一个搁在窗台上,一个匍匐在房间的地板上。
贺柔看得目瞪口呆。
蒋子良叫道:“少川,撑住啊!”
何少川的肚子搁在窗台上,两头被拉扯,感到钻心地疼,他憋住呼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快把我拉上去,要不然,要把我的屁挤出来了。”
蒋子良没想到这时候何少川还有心思说笑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手上力道减弱,何少川的双脚滑出手心一点,他赶紧憋住笑意,用力握住了。
这下,何少川的胯部被搁在窗台上了。
他又憋出一句话来:“靠,你要断我后啊?”
蒋子良毫不示弱:“妈的,断你后,也好过吃你屁。”
贺柔哪见识过这场面,早已吓傻了,甚至两个警官说着笑话,她也没反应,待在原地就像木乃伊一般。
蒋子良叫道:“贺经理,贺经理……柔儿,柔儿……”
贺柔这才听到:“啊?怎么了?你叫我?”
“靠,叫柔儿才能听得见,”蒋子良小声嘟囔一句,又说道,“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到哪儿?”
“你躺下来,把耳朵凑到我嘴巴边上。”
贺柔果真躺倒在蒋子良身边,说道:“你说吧。”
蒋子良万般无奈满腔痛苦地大声说道:“你能不能提供点特色服务啊?”
“哦,好好。”贺柔总算清醒过来了,一跃而起,冲着床头柜过去了,操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前台,510客人需要特色服务。”
蒋子良彻底绝望了,大声嚷道:“你能不能拉我们一把呀?”
“哦,哦。”贺柔这次应该是真醒过来了,她赶紧冲到窗台旁,探出身子,拉住了何少川的胳膊,最后总算把两人救了上来。
何少川来不及喘口气,直奔洗手间而去,一会儿又冲了出来。蒋子良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笑呵呵地问道:“还在吧?”
“妈的,皮擦破了。”何少川无限惋惜。
“哈哈哈,好啊,省得做环切手术了。”
何少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娘的,幸灾乐祸!”之后又蹲到熊冠洋跟前,问道:“熊冠洋,我问你……”
何少川的话被熊冠洋打断了,他义正词严威风凛凛地说道:“请叫我熊处长。”
何少川一愣,抡起一巴掌,打得熊冠洋眼冒金星:“妈的,给你个棒槌你还当针了!熊处长?看你那熊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