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友人的背叛,使你如临风霜般落寞不堪。那么至亲之人赠予的伤痛,便如在心尖上剜去那块最柔软的肉。你虽被风雨摧残却终将寻得一人,替你擦去额角的雨水,为你换下那一身脏襟。可是那心尖上的口子,只会慢慢地糜烂,化脓,脓水流入血液,渗透细胞,纵然敷上在名贵的草药,也除不尽浸过全身的毒素。
荼蘼回到了将军府,一种怪异的氛围令荼蘼不寒而栗,仿佛这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今日这里清静的很,门口的仆人不知去了哪里,院里也没了丫鬟忙碌的身影,就连平日里在枝头鸣叫的黄鹂也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静。
风过,一阵凄凉萧条。
荼蘼突然有一种恐惧,感觉一阵寒气逼入骨髓。加快脚步走向正厅。
“爹,哥哥,我回……”一种浓烈的血味进入鼻腔,呛到了心房。
正厅还是以往闲谈品茶的正厅,那圆木方桌依旧静静地靠着墙,那由圣上亲笔所提的【镇国之将】的字体还那般的风劲有力,桌上还放着萧倾德最喜爱的紫砂壶,然而壶中茶早已凉透。
为何?萧倾德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鲜血以左胸为中心晕散了官袍?为何?荼蘼那温柔的哥哥眼神冷酷地立于厅中,手中的剑剑锋朝下,明明红色液体顺着剑身一点一点在滴,他却毫发无伤?为何?与将军府毫无瓜葛的留青阁的舞姬醉月正站在萧肃的身后?
思考的气流瞬间穿破大脑,她似是明白却又不想明白。
荼蘼低头看向萧倾德,眼神里尽是惊恐。突然跪下身,将萧倾德抱在怀里,疯了似的对萧肃大喊:“快呀!快去找大夫呀!快去呀!”
萧肃身体微微一震,看着荼蘼疯了一般的样子,却丝毫未动。
荼蘼心里咯噔一下,他……
突然,袖口被拽了一下,荼蘼低下头望着萧倾德,只见他狠狠地拽着荼蘼的袖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说什么,嘴里却不停涌着鲜血。荼蘼带着哭腔不停地叫着他,泪水不知何时已浸满了脸颊。萧倾德奋力地伸出那满是鲜血的手,荼蘼赶紧抓住,将它贴在脸上。
萧倾德艰难地望着萧肃,紧了紧荼蘼捂住他的那只手,气息微弱地说:“报……仇……杀了……”话还没说完,那双苍老的眼便不动了,瞳孔开始涣散,抓着的手也倏地滑落。
荼蘼惊恐地瞪着双眼,呆呆地望着那眼白已泛黄,瞳孔涣散,至死都不肯闭上的双眼。头脑中曾经的美好碎了一地,每一片碎片都如走马灯般播放着回忆。小时候的她和萧肃一起坐在他的身上,还有他牵着她的手第一次上街,还有她和萧肃犯了错,他却只罚了萧肃,还有她小时学会了第一支舞,他笑开了花……
荼蘼轻轻地将萧倾德的双眼阖上,替他理了理衣襟,手指划过他的眉眼,将他永远的镌刻在记忆中。
萧肃沉静的看着这一切,一句话都没有说。
“哈哈……哈哈……哈哈……”突然荼蘼着了魔似的仰头大笑,声音还带着些沙哑,像是恶魔的笑声。“哈哈……哈……”
突然对上萧肃和醉月的眼,狠狠地看过去。醉月惊得不自觉退后了一步,天呐,荼蘼此刻就像一个恶鬼。
荼蘼脸上的泪痕早已消失,早已没了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爬上她脸的是玩味与嘲讽,口气满是戏谑地说:“呦,我的好哥哥,你今天可是做了一件壮举呢!”
听着荼蘼挖苦的语气,萧肃的手抖了一下,却依旧没有移开看向她的目光。
荼蘼冷笑了一下,又接着说:“那老糊涂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一定没想到会栽在自己儿子的手里吧!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没想到,还有儿子吃老子的!”荼蘼挑眉道:“怎么?哥哥做人做腻了,想做回畜生是么?”
萧肃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荼蘼疯子一般的言行。醉月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有些焦急的说道:“荼蘼,你冷静一下,不……”
醉月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萧肃愤怒的声音:“闭嘴!”
荼蘼看着他们戏子般的举动,只觉的可笑的令人作呕。说出的话带着利刺:“哎呀~我怎么能把你忘了!我的好姐妹!一直以来你为萧肃通风报信的,真是辛苦了,不然怎么我在留青阁的一举一动,他怎么都知道呢?真是多亏了你了。你是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唉,瞧我这脑子,时间一定不短了,不然你怎么可能和他一起冒险去做这么禽兽不如的事呢?我还给自己找什么嫂子,你不正合适吗?多般配,正好应了那句话——狼狈为奸!”
最后那四个字荼蘼咬得种种的,似乎要把牙齿咬碎。
“萧荼蘼,你就是个疯子!”醉月愤怒地冲着荼蘼大喊,而荼蘼却勾出了一抹笑。她就是要让他们怒。
“哈哈……我就是个疯子,你知道我真正疯起来是什么样吗?你敢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