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忽然抬头望向这里,黑与蓝异色瞳看得人心头蓦地一紧。
我仓皇地低下头。
“那就是国师长情,男人婆,闪到了吧。”只听桦冥调侃的声音低低在耳边回荡。
我沉默,抬眸又瞟了一眼长情,见他并不是看我,而是将视线定格在北筏身上,松了一口气,却蹙起了眉头。
季华殇从容地走向座位,我瞥了一眼,却见只有三个座位,分明没有给我,看在自己是侍卫,我也没多在意。
“殇儿,这就是你说的东离国风王府的风世子和风三公子?”皇上似乎龙颜大悦,满脸笑容地打量北筏和桦冥,没有在意季华殇身后低着头的
我。
想必北皇是打算拉拢东离的势力了。
“正是。”季华殇微微颔首,挥挥衣袖向皇帝介绍,“这位是风世子,这位是风三公子。”
北筏抬眸,目光清淡却尊敬地看着皇帝,“北皇皇上,久仰久仰。”脸上再不是温润的笑意,只有淡然平静的眼神。
我有点不适应见到这样的北筏,虽然只是装的。
桦冥看了眼皇帝,俯身鞠了一躬。
真是可怜了他,平常本是个话多的无赖,如今却因为那风三公子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北筏和桦冥换了人皮面具之后,只有衣服认得出来了。
皇帝意味不明地看了桦冥一眼,又瞟向季华殇。
“父皇,风三公子他自小中了哑毒,不能说话。”
大殿里顿时传来小声的议论。
我是听说过东离国的哑毒,无色无味,难以察觉。
目光不禁瞥向仿佛置身于世外的长情,却见他不再盯着北筏,而是目无焦距地坐在那里,只有眼睛的睁闭和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轻抿看得
出他是个活人。
皇帝略带怜悯的眼神看向桦冥,看得桦冥心里一阵不爽,却不敢表现出来。
“风世子,你们此行,千里迢迢来到我北皇,打算在这里留多久?”须臾,皇帝转向北筏。
“或许明日。”北筏漫不经心道
“我北皇虽不是四国最繁荣的,但也算是个大国,与你们东离国不相上下,不如留下来多个几日?”
“多谢皇盛邀,家府有些私事要处理,不方便久留,来日再来北皇赴约。”北筏淡淡拒绝。
皇帝也不好再强求。
早朝上大概讲了北皇的国力和最近发生的大事,商讨了攻打西枫国的策略。
整个早朝,皇帝频繁地向国师长情征询意见,看得出这个皇帝真的很依赖国师。
而这个国师,就连回答的时候也没有看着皇上,仍然目无焦距,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皇上却也没有生气。
我垂着头,思考桦冥该怎样让长情这么冷的人同意我们入住。
早朝结束后,我随着季华殇走,北筏和桦冥被拦在奏事堂,一群大臣皇子们在那“嘘寒问暖”,无非是想拉拢东离的风王府罢了。
不经意间瞟到殿外的一些花花绿绿的女子一副痴呆地盯着北伐筏桦冥,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些公主了。
后来,国师走了出来,迅速引起一阵惊呼,顿时成了公主们的焦点。
我瘪瘪嘴,瞟了一眼长情差点垂到地上的长发。方才早朝他坐下的时候,这头发还真的能垂到地上,我还注意到长情座位下竟然特意铺了
层雪白的绒毯。
一个大男人头发这么长,却让人半点没有将他看成女人的想法。包括我。
桦冥现在披下来,也才到膝盖偏上方。
忽然一道视线定格在我脸上,又闪电般移开。
只是那一瞬,我抬眸看见了那双黑蓝的异色瞳。
分秒对视,迅速分开。
我暂时跟着季华殇进了他的宫殿,摘了面具,过了好久,北筏和桦冥才回来。
桦冥进了宫殿,一把将人皮面具扯下来,仿佛扔垃圾一般甩在身后。北筏也摘了下来,迅速将面具戴好。
之后桦冥将我和北伐拉出来就走,似乎不愿在季华殇宫殿里待太久。
“冥阁主,国师真的会让我们入住?”我不确定地问。
“不问问怎么知道!”桦冥看白痴一般看了我一眼。
我顿时无语,长情那副冰块脸,怎么可能会同意。
谁知刚走到国师府前,正好看见长情的马车停了下来。
我三人脚步一顿,却听长情下了马车不热不冷道:“进来吧。”
啊?我微愣,桦冥也眨巴眨巴眼看着长情的背影。
他缠人的绝招还没用,这么容易就进去了?
刚踏一脚,淡淡花香扑面而来。
国师府绝对不逊于季华殇的宫殿,我留意到很多地方都种着各式的花,最多的,似乎是木芙蓉。
木芙蓉,赞美女子的美丽,纯洁,这长情怎么会喜欢芙蓉花?
国师府的管家将我分到一个房间,北筏在右边,桦冥在左边。
我没什么心情休息,爹给的任务还没完成,甚至连目标还没找到,让我如何能安定?
我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长情的房间,成功避开了暗卫,从窗户钻了进去。
却隐约感觉到温湿的水气,我抬眸,就看见屏风一个木桶泛着朦胧雾气。
“……”我暗道不好,敢情这人竟然现在沐浴。
四周静得很,我忽然想夺门而去。
“过来。”须臾,一个声音仿佛惊雷一般,吓得我半死不活,迷茫地抬头看着屏风,貌似没有看见人影。
半晌,屏风后都不再有声音。我犹豫地走向屏风,忽然有人将屏风拉开,我一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只见长情毫无表情得盯着我,又像是没有看见我,从他眼睛里根本看不见我的身影。
他似乎没在沐浴,我忽然注意到他长得不可思议的头发有点湿润,下半部分已经完全浸湿。
原来是在沐发。
见他一脸冰霜,冻死人不偿命的模样,我正想退后离开,却听他说:“帮我沐发,我便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我挑了挑眉,回头看着他,却只能看见一个背影,长情就已经走向木桶,湿润如海藻的头发,微卷着贴在长袍上,将长袍也淋湿。
为了北皇太子的下落,我只好走过去。
沐发对我来说,应该没问题。
木桶里淡淡青绿色,还有极淡的紫色。一股木槿花香弥漫。
长情将头发浸在水中,整个木桶便被他的头发填了。而他便只站在木桶前一动不动。我抚了抚额头,第一次帮别人这样沐发。
好一会,我挺起发酸腰,甩了甩手,终于将这该死的长头发搞定,拿了一旁的绒巾,从发梢处开始往上净干。
刚放下绒巾,却听长情道,“你们找的人,几年后会出现。”
靠!我顿时一踹木桶,差点踹倒。
“你说什么?”我怒视长情。
长情再没有看我,抬起脚走出屏风。
“命不由己,顺其自然。”
我怒意顿了顿,跟上去问道:“真的要几年后?”
长情没有理我,打开屏风。我一把拉住他,“你如果不告诉我,那我缠死你。”
“你缠不了我。”
“我要做你的贴身婢女。”
“我不需要婢女。”
“管你需不需要。”
“放手。”
“告诉我北皇太子在哪。”
“几年后。”
“那就收我当婢女。”
“别想。”
“国师大人,若是叫人家看见我这个女子整天和你在一起,你说说,皇上会不会赐婚啊?”
长情忽然没了声,我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什么都做的出,你最好告诉我北皇太子在哪。”
“天意不可违。”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伸手去扯长情的长袍,他一个转身,一掌挥向我,我差点被打中,翻身劈向他。
没想到,长情的武功竟然超出我不少,我很快就处于下风。
打了一会,从房间里打到外面,那些暗卫也不敢上来阻拦。我忽然往后一退,“甘拜下风,不过,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长情瞟也没瞟我,转身进屋。
我往回走,正好碰见桦冥。
“男人婆,怎么样?”桦冥一脸我懂你的表情,我叹了口气,“他武功太强。”
“比你都强?”桦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看不出啊。”
我瞥他一眼,“莫要以武,北皇皇上现在特别看中他,万一有什么闪失,全天下通缉。”
后来晚饭的时候,管家将饭菜上来,我和桦冥无心吃饭,北筏却没什么事的样子。
长情出来时,换了一身湛蓝的轻便长袍。他刚入座,便说了一句让我大吃一惊的话。
“从明日起,你们两个当我暗卫,你当我的婢女。”
暗卫当然指的是北筏和桦冥,婢女就是我咯。
我纳闷,今天午时怎么也不答应,怎么突然变了想法?
之后,我,北筏,桦冥三人一边暗一边明,寸步不离地盯着长情,竟然还是没能让他说出北皇太子的下落。
他说,天意不可违。
难道真的要等几年后?爹爹会不会揍死我?
爹说,作为顶级杀手组合,每个任务最慢必须在三天之内完成,去掉来北皇中途的五天,现在已经第三天了。
“我们不如回去问问爹,要不要换个任务?”我找来北筏和桦冥,三人在树下商议。
“你爹那性子会允许吗?”桦冥表示不认同。
“这任务难道要像长情说的,等几年吗?”我咬牙切齿。
“不如,冥阁主代替我们回去看看,我和南鸢在这里继续观察?”北筏似笑非笑地看着桦冥。
“凭什么本阁主去!”桦冥沉下脸。
“因为我们是个组合。”北筏理所当然地笑了笑。
桦冥一噎,幽幽地看了北筏一眼,又看向我。
“挺好,那就麻烦冥阁主了。”我嫣然一笑。
“……”桦冥愤然转身,不再理我们。
后来,桦冥还是启程回了杀手联盟。
他到达杀手联盟,第一时间给我们寄信。
他说,爹决不允许我们放弃任务。
我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即将要相处几年的天空。
北筏说,他早就猜到了爹不会同意放弃任务。他会陪我。
几天后,桦冥仍然没回来,也没有寄信。
北筏忽然推开门,看了一眼长情,对我说,桦冥遇到刺杀,下落不明。
我一惊。
看了一眼袖中的那块白玉。这是代表桦冥生命的佩玉,暗冥阁每一任阁主都有。
幸好,幸好,没有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