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在杀手联盟长大,对于富丽堂皇的皇宫并没有太过咋舌。
宫门口站着两个侍卫,季华殇伸手拿出一块泛着银光的令牌对侍卫晃了晃,两个侍卫终于在夜色下看清了季华殇和玉清浅的模样,恭敬地行了个礼:“二皇子,二公主贵安。”
“本王的三个亲戚今日投奔北皇,在路上遇到了刺杀,一人受了伤,暂住在宫里,明日本王会亲自向父皇禀报,你们无需插手。”季华殇将令牌收了起来,我却盯着那令牌,心里琢磨着怎样才能将令牌偷来,“走吧。”季华殇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微微勾起嘴角。
忽然从暗中走出一个黑衣男子,“把那位公子交给他扶着吧,你一个人顾两个,也是不容易的”季华殇看向北筏,似笑非笑。北筏点点头,并不言语,将桦冥给了那个男子。
我一路上仍是一直贴着北筏走的,方才的路至少还有光照,但是一进了宫,仿佛才真正进入夜色,完全看不清了,北筏的身子又是十分高挑的,贴着他身后走,时不时就磕磕碰碰。
待我不小心鼻子撞到北筏的后背,他便停下来转身将我一个公主抱圈入怀中,我的头埋在他的胸口,再加上夜色的遮掩,季华殇最后还是没能看清我的样子。
我就纳闷了,北皇二皇子为何对我好奇心那么重?北筏又为何不允许他看见我?玉清浅看北筏抱起我的举动,不禁赞叹:“姑娘福气真好。”
我看着玉清浅那张脸,此时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文秀清雅,想到她刚才娇羞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个人一般。
说不上是讨厌她,但也不希望与她有什么交情。
玉清浅见我埋在北筏怀里不说话,北筏面具下更是看不出来什么,瘪瘪嘴,不再看我们。,转头看向黑衣人手里的桦冥,满脸柔情。
我眼角瞟了她一眼,感叹道桦冥何时竟变成一朵烂桃花了!
一路沉默,季华殇在一个偌大的宫殿停了下来,夜色中隐隐约约看见“长情殿”三个大字刻在镶边的牌匾上。
“这里原是父皇为国师造的宫殿,国师却不愿住这,搬出了宫住在自己的府邸,如今正好空着,你们便今夜暂住下来如何?本王会把一切安排好。”季华殇将长情殿边上的侍卫撤走,我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北皇皇宫内,二皇子的势力很大。“谢过二皇子。”北筏温声道,“不知宫中是否有治过敏症状的药物?在下的这位朋友想必是对某物过敏。”
“本王会将药送来。”季华殇点了点头,转身欲走,我清楚地感受到他离去时眼角扫过我的脸颊,我赶紧将头埋得更深。
玉清浅也道别,跟上了季华殇。
那个黑衣人将桦冥扶了进去,冷声道:“请两位跟我来。”
北筏抱着我走进了长情殿,黑衣人将正上方的烛火点亮,殿里顿时熠熠生辉,我也看清了这个原本属于国师的宫殿。
看得出北皇皇上非常看重这个国师,这样的宫殿估计不逊于皇上的寝殿了。
“两位今夜安心住下,为了避免皇上起疑心,明日主子上早朝会将两位化身成主子的随身侍卫,一同上早朝,另外,这位公子的药主子会亲手送来。”黑衣人将桦冥放在床榻上,简单说明了事情,不等我们回复,便从窗口跳出,隐没在夜色里。
北筏将我放下来,轻声道:“这个人身份不简单。”我点头赞同,即使是季华殇的心腹,这种居高临下的气质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现在只有等二皇子送药来了。”北筏看了看床榻上的桦冥,忽然幽幽道,“他应该是对胭脂粉过敏。”
我挑了挑眉,怪不得桦冥抗拒和女子来往,除了自己,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从来不用这些东西,熏得难受,比起这些东西,我还是更喜欢习武和少见的武器。
殿内静了下来,北筏转眸看向我:“饿了吧。”
我一愣,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睡了一天一夜之后就喝了一杯水,再没有吃过东西,不饿才怪。
见我点头,北筏起身道:“刚才路上我看见还有不少饭馆,等我买了回来。”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心。”
北筏轻笑一声,从衣袖中抽出一块白色的轻纱,走向我,伸手抚了抚我鬓角的青丝,将轻纱带在我半张脸上:“小心二皇子。”留下这么一句话,他便消失在宫殿中。
偌大的长情殿便只剩下我和昏厥的桦冥,我忽然注意到边上的书架子上端有一个泛着银光的东西,便起身走近,竟看见一把翠柳碎纹宝剑,眼前一亮,轻点脚尖,将那把宝剑拿了下来,细细打量,我心下大喜,这可是爹说的失传已久的“闻柳”,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捞到这么个宝贝!
我美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将闻柳握在手中挥了挥,随着我的挥动,每一剑都在空气中凝成浅绿色的雾气,我不禁叹道皇族真是暴殄天物,这么好的宝贝竟然随便丢在这里。
我便将宝剑收入剑鞘,插在腰间,将衣角轻轻下拉,遮住闻柳的柳叶纹。
却听后面传来一阵闷响,我一转身,便看见桦冥不知何时跌落床榻,趴伏在地面上,便赶紧上前搀扶。
走近看,我忽然发现他脖颈上那黑斑正在分散式扩散,半边脖颈已经泛起黑色,我目光一凝,便听到桦冥痛苦的轻喃声。
我暗道糟糕,那二皇子怎么迟迟不到?
正当我焦头烂耳,窗外忽然闪过一抹红色身影。
我抬眸,果然见季华殇手拿一只精致的玉瓶,落在我面前。
他扫了扫四周,漫不经心道:“那位面具兄呢?”
我沉默不语,一把将他手中的药瓶夺了过来,将瓶内的一粒药丸倒在手心,俯身塞入桦冥嘴里,给他运气,将药丸吞下。
季华殇瞟到我面带轻纱,妖娆地笑了笑:“怎么?姑娘是怕容颜倾城倾国,俘虏了本王的心?”
我瞟也不瞟他,专注地给桦冥运气,直到他的黑斑渐渐褪去,苍白的面容有了血色,才松了口气。
季华殇也不恼,看了看逐渐恢复的桦冥道:“既然这位公子恢复了,是不是要答谢下本王呢?”他顿了顿,俯身接近我,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你说呢,南鸢姑娘。”
我微惊,抬眸看向他,却见到他鬼魅的眼神里那份胸有成竹,便知道逃不过这一劫。
“本王死去的母后曾告诉本王,有一个姑娘心很善,人很美,母后非常喜欢那个姑娘,并且,那个姑娘还没出生,母后就已经为本王订下婚约了。”季华殇低声道,“那个姑娘的名字,叫南鸢。”
我一惊,猛地起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后又冷静下来,淡淡道:“或许此南鸢非彼南鸢。”
“这样的几率很低,本王宁愿误杀一千也不放过一。”季华殇注视着我,似乎穿透了面纱,看向我的脸。
“既然说此南鸢非彼南鸢,姑娘为何不敢露面?”
我绝对不会相信娘亲会同意我嫁给皇族,毕竟我们杀手联盟跟皇族半分关系都没有,便不假思索地伸手摘面纱。
正要摘下来,却听身后桦冥微弱的声音,我手一顿,转过身,看见桦冥似乎在说什么,声音如蚊鸣般,我只好蹲下来凑近了听。
却还是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我不禁蹙眉:“说清楚了。”
接近就听见桦冥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字:“男人婆……我说……水……”这一声比起之前的稍微大了点,似乎是生了气。
我这才听懂,立即丢下季华殇,转身去倒水。
季华殇眸中闪着意味不明的笑,抬眸却见桦冥睁开眼看着他。
他也看着他。
“你别想了,她是北筏的。”须臾,桦冥苍白虚无的声音传来,却带着坚定地语气。
她是北筏的。他这样告诉季华殇,也似乎在告诉自己。
“他们没有婚约。”季华殇不以为然,淡淡道,“况且,冥阁主,我们彼此彼此。”
桦冥半垂眼眸,对季华殇知道自己的身份没多大惊诧,毕竟他连南鸢北筏都知道。对于“彼此彼此”这个说法也没有反驳,似乎是因为中毒后的虚弱,他密长的睫毛在俊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不多时,我将水倒好过来,却忽然停了脚步,季华殇看向我:“怎么了?”
我盯着杯子里的水,半晌才开口:“怕有毒。”
季华殇笑了笑,风轻云淡。
我转眸向桦冥道:“等北筏来了再喝。”
说曹操曹操到,一身白衣的北筏从窗外飘身进来。
我无语地摸摸鼻子,怎么如今都喜欢从窗户那走了。
北筏仿佛没看见季华殇,温声道:“那水可以喝。”话落便将买来的热食放在桌上。
我得到北筏的确认,对这杯水也没有顾忌了,丢给桦冥。
桦冥无力地往后仰了仰,慵懒道:“本阁主没力气,男人婆喂我。”
我挑了挑眉,重新拿起杯子:“你确定?”
桦冥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忽然笑道:“既然冥阁主如此无力,想必是连喝水也没办法了,那只有对嘴喂才能下得去啊……”
季华殇瞟向北筏,北筏一脸淡然。
桦冥竟没有像往常那般骂着“本阁主不喝男人婆的口水”,而是摊在床榻上闭着眼,悠闲地道:“你行你来。”
我叹了声无趣,将水递到桦冥面前,喂他喝了下去。
我,北筏,桦冥默契地将季华殇无视得彻底。喂完水我便开始大吃起来。
季华殇自讨没趣,只得拍拍屁股走人,走到门口时忽然道:“明日早朝,别迟了。”
北筏淡淡地“嗯”了一声,季华殇便消失在门口。
“明天真的要去早朝?”待季华殇不见人影,我转头问北筏。
“去也无妨。”北筏柔声道,三两下将一桌狼藉收拾干净。
“冥阁主,没想到你竟然对胭脂过敏。”我望向靠在床头的桦冥。
桦冥冷哼一声,转过头不理我。我瘪瘪嘴,走向自己的屋子。
北筏正好将饭菜处理掉,与我迎面而来。
“明早我会叫你,早点休息。”北筏佛了佛我的头发,我点头:“你也是。”
我走过北筏,正要将我屋子的门推开,刚打开门忽然感到腰间一紧,熟悉的茶香传入神经。
“他,真的和你有婚约?”北筏轻轻怀抱住我,从未变过的温润此时却掺杂着低哑而隐忍的不安。
我一愣神,竟觉得北筏修长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娘不会让我嫁到皇族。”
听见我的回复,身后的气息似乎平复了些。
倏地,听见一个脚步声顿在不远处,我转眸,看见桦冥站在拐口处,微愣地看着北筏和我,忽然退后一步,大笑着调侃:“哎呀呀,本阁主来的真不是时候。”我气息微乱,北筏对桦冥的戏谑仿若未见,将我放开,温声道:“早点睡。”我点了点头,不去看北筏和桦冥,碎着脚步走进屋里,关上了门,好似落荒而逃。
那一刻,我心乱了。沉默十几年的心,从未有过这种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