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彻愣了一下,诧异地蹙了蹙眉,转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着她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气与坚定以及她眸底那仿佛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轻易撼动的平静无波,眸底掠过一抹光亮,转瞬即逝。
那是一种举手投足间的绝代风华,笔墨难及。
沉默片刻,夏侯彻才微微勾唇,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撩至耳后,仿佛这个动作已经演练了无数遍一般,竟是说不出来的自然,他看着面前倔强的女人,眸底逐渐升起一簇灼人的烈焰,满意道:“好。”
夏侯彻的相貌本就生得十分秀丽,一袭锦衣长袍包裹着他颀长的身躯,乌黑的墨发一半被略略梳起,另一半则只被随意地披泻于身后,一张翩若惊鸿的脸犹如是被上天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眉目清明。
瞳眸属于纯粹的黑,黑得就好像是了无边际的深渊一般,好似多看一会儿便要被吸进去。乍看上去仿佛妖媚温润,实则深沉而冷酷。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饶是此刻他表现得再多么的温和无害,这样的男人对谁来说也过于高深莫测,即便不言不语,那周身也时时刻刻地在地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冰冷无情,叫人一见便不由害怕敬畏。
绾婳同样如此,望着近在咫尺的俊容,不觉心头一跳,微蹙了蹙眉,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却不想被对方更快地抬手拦住了。
感受着从对方手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绾婳又是微微一怔,秀眉蹙得更紧了几分,不知为何,心底竟莫名地划过了一抹异样的情绪。
连牵手都不算,真不知道自己心底那缕异样从何而来。
她抿了抿唇,眸光从二人紧扣的十指逗留了片刻,这才缓缓迎上夏侯彻的黑眸,唇角微微勾起,道:“当真想好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加以利诱,一旦真的惹上我,你要付出的代价怕是不会小。”
她的眼神柔软,柔软得似看着自己最为心爱的情人,蒙着一层淡淡的柔情迷雾,可若再细看,眸底之中却又分明满含着疏离与冷傲。
这就好像一样东西勾起了你的心神,却又分明离你离得远远的,那么矛盾,又那么神秘,叫人禁不住想要更为深入地去加以探寻,即便明知那是一团灼人的烈火,自己也恨不能即刻化身飞蛾扑上去。
夏侯彻自然不是什么扑火的飞蛾,只是对他来说,与其什么都不做只等着被烈焰灼烧,倒不如好好地将这团烈焰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无可否认,这个女人,聪明、狡猾并且锐利,甚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性情,正因半点都没有委曲求全的意思,方才如此的耀眼夺目。
她的目标很明确,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尽可能地利用哪些资源来使自己更快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除却兴趣不谈,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欣赏这眼前的女人了。
“七日后,你我成婚。”夏侯彻盯着绾婳看了许久,眸子黑若清潭,随即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薄唇轻勾,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模样。
夏侯彻本就生得极为俊美,比起素日里那一身与生俱来的霸气,此刻的他反而更像是真正存活于世间拥有喜怒哀乐的人,尤其是看见他唇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时,即便淡定如她,也还是不由怔了怔。
“那祝我们合作...”
“彻。”夏侯彻略微不悦地打断她的话,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头,不无恼怒道:“七日后你便是本王的王妃,还是莫要太过生分了。”
顿了顿,见她面色也有些不善,夏侯彻见好就收道:“合作愉快!”
一锤定音。
次日清晨,悦来客栈。
绾婳走出房门,一缕温和的阳光倾洒在她的身上,淡淡的光晕紧紧地包裹着她,使得她周身看起来散发着一种柔和的气息,那清雅精致的容貌,凝如羊脂的皮肤,在清晨朝阳的照耀下显得愈发脱俗无尘。
一旁的红绫正好从外面走进来,见此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沐浴在阳光中的白衣女子,眼里有羡慕、有痴迷却丝毫寻不到嫉妒,因为这种美已经到了一种普通人难以跨越的高度,让她连嫉妒都做不到了。
事实上,不止有红绫一人沉浸在了这一幕里,便是连那正缓步而来的白衣男子看到这一幕时,也是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久久未能回过神来,目光一时间竟全凝聚在了那一抹身影之上,惊艳之色溢于言表。
感觉到身后灼热的视线,绾婳不由得微蹙了蹙眉。
察觉到她神色间的异样,红绫也紧忙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一看,正巧瞧到自家公子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忙几步走上前去:“公子!”
玉无垠却只轻挥了挥手,目光仍旧没有离开绾婳的身影,温润如常道:“红绫,你去收拾一下,临行前我还有些话要与绾姑娘说。”
红绫撇了撇嘴,终是无奈地欠了欠身,恭敬地退了下去。
“这个还请姑娘收着...”玉无垠走近,站在她身旁,将一个精致的瓶子轻轻放到她的掌心,眉头皱得紧紧的,欲言又止,似有什么为难。
“我还能活多久?”她一向只关注重点。
先前烜帝大肆悬赏下都没有人能请得出玉无垠,他此次也定不会无缘无故就从百草谷出来,他会出来,想必要处理的事情并不简单。
玉无垠略一斟酌,才道:“七星海棠短时间内不会致命,只有在累积到一定的时间,五脏六腑衰竭后,才会让人慢慢耗尽精气而死。”
“七星海棠,与其说是毒药倒不如说是一剂特殊的药,许多药草药性相克,按照一定比例配制在一起,效果堪比剧毒,除非能找到给你下药之人,将药方取出来,再一一加以破解。如若好好调养,或者用对了药,应该能支持到三年,要是不调养,也就是这几年的寿命了。”
三年时间——
也没什么,如今不过是将计划再提前一些罢了,只要她再抓紧一点,三年时间,对她来说也已经足够了,绾婳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这是方子,你如今外伤痊愈是不错,但是毒素缠身,往后仍需多加注意,不可马虎。”玉无垠将折叠方正的纸放到她手心叮嘱道。
“好。”绾婳没有客套地道谢,只是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玉无垠,看着那张如上官翎那般温润儒雅的俊美脸庞,想起方才他对红绫的嘱咐,她迟疑了会儿,却还是开口问道:“不过,你们这是要离开了么?”
玉无垠点了点头,随即他忽然目光熠熠地看向绾婳,眸底一闪而过的异样,转而染上了一种晦暗不明的神色,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非走不可?”绾婳慢慢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他。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不希望玉无垠离开的想法,想要说些什么留住他却又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除了沉默,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察觉到她脸上瞬间变化的神色,玉无垠心中顿生了几分莫名的情绪,望着她的眸光似乎深沉而复杂,但却又分明漾着晕不开的柔色。
从没有任何时候能让他像此刻一样矛盾,既喜又悲,喜的是她到底没有把自己当作陌生人般冷漠对待,不枉他们相识一场,悲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