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月初六,凤城离京的前一天。林琳坐在书房里翻阅着书籍,忽而看见林鹤当年在书中的批注,一惊,想起了什么,连夜带着家奴赶到林鹤府上。林鹤正在喝茶,看见他老子带着一众人风尘仆仆的赶来京郊,有些好笑,开了房门道:“林大将军,深夜来府,有何事?”林琳瞪了他一眼,遣了众人侯在门外,径直走到屋内,坐在主座上,冷冷的望着林鹤。林鹤关了房门,继续回到位置上喝茶,他老爹却开了口:“我当日与你断绝关系,只为凤城一事。如今你与凤城再无婚约,我便仍是你父亲。你如今老大不小了,作为你父亲自当为你筹谋婚事。这里有一众大家闺秀,名门佳媛。你且看看。”林鹤闻言只笑,继续喝他的茶。林琳见他不答话,从袖中拿出名单开始念道:“宰相府沈青含。”林鹤双眉一挑,笑意更浓。林琳顿了顿再念道:“平阳王府柳音依;威武将军府顾婷婷;太尉府张叶……”待林琳念完一串名单,林鹤的茶水也完了。林琳合上名单收回袖中,深吸一口气,有些疲惫,轻轻道:“紫轩阁元玉鲜。”林鹤正在斟茶的手突然僵住,抬头望着他老子。林琳的瞳孔一瞬间收缩,他最不愿相信的答案成了最终的结论。他望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这位妖孽,缓缓吐出一口气:“林鹤,你这是,在玩火啊。”
2:
黑夜,郊外,枯树旁。飞流倒挂在枝头,咬着树枝恨恨道:“云家老头忒精,东西藏得严实不说,眼睛还贼亮。”树下的人见少年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江家与云府至少有几年的情谊,再好好探探。”飞流皱皱眉头,俊俏的脸庞带有少年的稚气,一个翻身坐在枝头挠头道:“云家至当年麓云谷一战后便令族人不得再干预世事。若不是云家祖祭日是断然不会再回到中原来的。此番云家祖祭将近,若不在此前探出秘方,太子恐怕……”树下的人错开少年的目光:“不论如何,定要求得秘方。若是……”少年眼睛清澈仍旧直直望着树下的人:“若是……什么?”树下的人转身离开,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斜长:“若是他不肯,你再来找我。务必,要在云家人回昆仑前求得秘方。”飞流忽得一跳落在他跟前,他的眼睛如同琥珀般透明晶莹,他望着他,像是要看到他的心底一样,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着急要求一纸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神药?太子的身体难道已经到了连你都没有办法的地步了么?”那人转身,沉默良久,缓缓迈开步子:“能在黑狱中存活下来的人,我们就要相信他,追随他。”飞流又皱皱眉,对背影道:“如果到了连神药都救不了太子的那一天,请你一定要带我去看看他。”背影点头,消失在黑夜里。
3:
第二日,醉香楼上,飞流又遇云家一行人。云老头身材矮小白发白胡,只剩一双眼睛还炯炯有神。
“好个飞流竟敢跟踪我们!”云豫玥拿起拂尘从后头敲了敲正在对云老头挤眉弄眼的飞流。飞流捂着脑袋跳到一旁,瞪着云豫玥道:“哪里需要跟踪!怕你们与世隔绝太久,不懂人间烟火。一个个穿得白衣飘飘像仙人似的,一打听,马上知道了!”说罢一个速闪绕到云豫玥前头,大大的笑了一个,举起手给了她一个爆栗。云豫玥正想回嘴,站在云老头后头的男子却开了口:“你这般苦缠,我们也对你家‘公子’无能为力。这是祖上的意思。”飞流开始挑吃花生米,装作没有听到云豫越的话,对云老头道:“你们何时祖祭?”云老头笑笑拂拂胡须道:“七月初六。”飞流一听,呛到了一粒花生米,连忙喝了口水,转眼看着云老头道:“七月初六啊老头!现在是一月!!一月!!你们来这么早干嘛?”云老头眯迷眼还是笑着说:“这祖祭二十年一次,我老了,怕没有下一次出岛的机会了。故带着我一群儿孙出来走走,看看故土。”飞流双眼一弯:“老头,你不是住在昆仑么?怎么要出岛?”云老头故作惊讶掩嘴道:“哎哟哟,老身失言,老身失言!豫越呀,快扶我回府,怎么一见这猢狲我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见不得见不得!”
云豫越皱皱眉头,有些不快扶起云老头,转身要走又对一旁的豫玥道:“今儿怕是不能和你去看戏了。你若是想去,只得一个人小心些。若不想去了,就随我和爷爷一同回去。”豫玥笑眯眯的拉了拉云老头的胡子,答道:“我还是想看看的。娘亲几番形容,我若错过,太过可惜。二哥哥先随爷爷回府吧。”豫越有些担心又道:“你不曾出来过,一人很是危险,不如……”话还未完,豫玥就拍了拍正在啃鸡腿的飞流的肩道:“二哥哥莫要担心,有这家伙同我一起!”飞流转头,呆呆望着豫玥慌忙咽下肉道:“谁说要和你一起了?!”豫越脸上更是不悦,话到口旁又咽了回去。
等到下楼上了马车,豫越几番斟酌才又开口:“适才楼上,爷爷扯我袖子是何意思?”云老头闭着眼,笑得慈祥道:“孩子呀,你打小随我修道,聪慧勤奋,一点便懂,自觉而悟。怎么如今,却如此迟钝?”豫越皱皱眉头:“只是这番出来,有很多事看不透看不懂,孙儿很是困惑。云家打小教育后人,不得问凡尘之事。除却祖祭之外,不得出岛,不得踏入中原半步。不得让世人得知云家所在。可是从出岛到出山,爷爷不时若有意又似无意向飞流透露云家的信息,爷爷不想给他秘方,却又不想赶他走。还有……”云老头点点头摸摸胡须道:“还有什么?”云豫越想了想又道:“那飞流,想要秘方,想要打探消息却不懂得隐藏,就那样袒露出来。而云家虽与世相隔但若凡遇到垂死之人,绝不会见死不救,可为何二叔他们那般反对救那个人?”云老头睁开眼,仍是笑眯眯的对云豫越道:“越儿,撩开车帘看看。”豫越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撩开了帘子,只见豫玥拿了一串糖葫芦,飞流正瞪着她,她却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走着,回头还朝豫越眨了眨眼睛。豫越放下帘子仍是疑惑的望着云老头。云老头扶着他的沉香木拐杖说得缓慢:“越儿,在你眼中那些迷惑的事情,在玥儿看来就当如此。我老了,难免糊涂,你不妨问问玥儿,她虽顽皮却是灵慧。她不懂那些书上的经意,不懂你懂的东西,可并不能说她不懂道,不懂这世间。你娘亲将她的名字从九宫格中取出,才是草率。”九宫格里放的是云家九个守护人的名字,这九人也是云家的掌门人。
等到马车停稳,云豫越才开口道:“爷爷,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么?”云老头没有答话,只是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当年麓云谷,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云家这般心寒,远离了侍奉百年的大秦?和这……和这喧喧嚷嚷的尘世?”云老头深深浅浅打出了呼噜,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