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偌大的奢华殿堂里是无尽的沉默,蒙源依然闭着眼眸,手里的杯子依然有节奏地左右摇晃着,显得不急不缓,完全看不出主人的心情。
而殿下坐着的人们,却是脸色都相当的阴沉,显然气氛并不如蒙源所表现的那样轻松。
“报!西凉郡主携同银创皇主,苍原小王爷前来觐见……”
这一声传报,打破了殿中的压抑的沉闷,各人脸上都变了颜色,但多是隐隐警戒,像是防备的刺猬,竖起了浑身的刺。
“皇主……还是不要见了……”戒凉紧张地说。
“不行……”颜幻立即反对,“不见岂不显得我们更心虚?”
“可,他们显然来者不善啊……”淑蓉也不无担忧地说。
“蓉儿,皇主自有打算……”丰毁截断了淑蓉的话,只是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的不安。
可待众人看去,蒙源依然优哉地喝着酒,丝毫不将眼前的事放在眼里,神巫也只是在团蒲上端坐着,闭目养神,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那通报的人一时不明白蒙源的意思,这……那三人还在殿外等着,是要回绝还是通传,皇主也得给个话呀……
“看来,我们是不受欢迎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殿外的玉阶上传了过来,将殿中的人们吓了一跳。
蒙源嘴角微微勾动,歪坐的身子直了直,慵懒地睁开眼睛,对上夏儿那双无神的眼眸。
“有失远迎……”
“是有失……还是不打算?”夏儿的气势咄咄逼人,苍白的面孔看不出暴怒的痕迹,却比愤怒更令人恐惧。
“呵,郡主说笑了……”蒙源起了身,不动声色的礼貌微笑着,等着夏儿出招。
“皇主,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不必拐弯抹角地打谜语了,你打算怎么给我一个交待?”
夏儿直言不讳地倒出来次的目的,倒叫满殿的人都为之诧异,蒙源也微微一愣,本想多争取些时间,凭着自己的外交手腕,至少扳回些局面,却不料,夏儿的直言,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郡主想要什么交待?”蒙源稳了稳情绪,将球又踢回给夏儿。
夏儿嘴角勾起一丝嗜血的笑,直直地盯着高坐上的男人,一眨也不眨。
蒙源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抿紧了唇,双眉微蹙。
“凌哥哥……你来说……”夏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对苍凌一个示意。
“皇主,我们敬你是一代圣君,相信你也尊重你,所以才会赢你的要求,将川元帅交与你处理……但是……”苍凌说到此处,微微垂眸,面上波澜不惊,但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
“皇主请放心,我既然答应过你们,便不会失言,川眸已从埃篁十大元帅中除名了,我也已经派出兵力搜索,相信,不多时,便可将他擒回,到时,任凭郡主发落。”蒙源最后一句话是对夏儿说的,眼中是十二万分的诚恳。
但是……
“不多时?是多久?一日?一个月?还是一年?或是十年?拿什么让我相信?”夏儿隐去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的开口。
“你!我们皇主的权威,岂容你质疑?告诉你,我们皇主若不是看你们是客,早将你们赶出去了!”南獠人如其名,面色狂野,为人也甚是狂放不羁,满脸的落腮胡子,差不多盖住了嘴唇,此时正生气地直哆嗦。
“哈哈哈哈!”夏儿闻言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众多了几分凄厉,充斥在殿中,让众人都微微一震。
“说这话,就伤面子了……”琅霖微微启唇,不为夏儿,他也得为凌着想,“当初皇主也是答应会给我们一个交待的,我们也为了不失和,同意了,可如今,闹到此种地步,想必不是我们的错,即使我们有错,那也是错在太信任你们了……”
夏儿觑了琅霖一眼,这个男人果真圆滑,之前还在因为苍凌对自己的愧疚而大骂她是祸水,如今,当着埃篁人的面,却又拿她的事情说得冠冕堂皇。
琅霖直视着前方,用余光瞄了一眼夏儿,知道她在对着自己冷笑,心底有一丝心虚,但为了凌,他宁愿拌一个坏人。
“哼,你们现在可是在埃篁,若我们皇主真要放了川眸,你们又能奈何?”南獠一时口不择言。
苍凌微微眯了眼,见着銮座上的蒙源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便知道,蒙源心里可能真得如此想过。
“我们不能怎么样……”夏儿冷漠地看着南獠,“最多,也只是夷平埃篁皇宫罢了……”
一语震惊四座,连神巫都皱起了眉。
夏儿看着众人变了色的脸,微微一笑,不甚在意。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久不言语的神巫此时才缓缓开口,瞬间,喧闹的殿堂安静了下来。
夏儿从南獠脸上撤回目光,转而看向神巫。
“我?没能耐?祭司大人,我有没有这个能耐,你应该比别人更清楚吧……”
“寂辰星虽未陨,但光芒已是暗然惨淡,成不了气候。天狼和昭明虽然大盛,但也还未脱离轨道,即,大乱将至而未至,魔后力量尚未恢复,何来能力一说?”神巫睁开几乎被虚白的眉毛掩去的眼睛,转脸望向夏儿。这是他第一次与魔后交锋,这几千年来的第一次……眼前的女孩虽然年幼,且力量惨淡,但浑身所散发的魔性却不容忽视,他见过几代魔后,一直都以为最强的是白蔷,可今日才知道,他错了,眼前的女孩,既然能成为魔后的最后一世,拿她便不容得他小觑。神巫心头一滞,天皇主,当年,是不是我们都错了?
夏儿脸色变得阴狠起来,眯着眼睛,只留下那两点幽红,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即使虎落了平阳,也不能被狗欺了!”
夏儿仰头,催动浑身的灵力,顿时,大殿之内狂风四起,刮得人睁不开眼。
苍凌用手挡在眼前,稍稍遮去了一丝风,迷着眼睛看着狂风中飞舞的黑色衣袍。
忽而,苍凌睁大了眼睛,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目光直射向夏儿,经顾不得烈风灌入眼睛,将他金灿的眸子割得生疼。
他看到了什么……
被黑色的风围绕着的夏儿的上方,一抹白色的影子高悬于空,同样的黑发,同样苍白的面孔,眉心的红姻痣闪着诡异的光,紧闭着眼睛,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融进了无言的仇恨。
苍凌有些呆了,那个……是什么?夏儿的灵魂吗?
白色的身影只闪现了一瞬便快速的没入到了黑色的狂风之中,快得让苍凌以为是幻觉。
风,渐渐地停了,众人都朝着殿中看去,夏儿依旧那身黑袍,垂着脑袋,长长的秀发遮挡住了面孔。
所以人都摒紧了呼吸,注视着夏儿。
紫发?!
苍凌不可思议地看着夏儿,怎么会是紫发?!冰……族?
“还满意吗?”夏儿微微抬起头,不紧不慢地说,只是声音无比的怪异,仿佛是两个人在同一个区体内说话,又好像是带着回音。
夏儿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嘴角边一颗尖细的獠牙在光晕中泛着血红色的光。
“你!”神巫难掩脸上的惊讶,不可能,明明寂辰之星暗淡,预示魔后力至衰竭,怎么还能掌控蓝冰星魂?!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呵,原来,还有祭司大人不能通晓的事呀……真让夏儿大开眼界呢……”依然是那种诡异的声音,仿佛两个女孩在同时说话。
“我,与你们联盟……”蒙源踏步走下了銮座,紧紧地盯着夏儿血红的眼睛,眼里看不出情绪。
“一言为定!”夏儿也不啰嗦,瞬间退去一身嗜血的气息,又恢复了一个女孩应有的模样。
“我有条件……”蒙源并不打算无偿奉献的……
“洗耳恭听!”苍凌拉了夏儿到身后,他直觉地不喜欢蒙源看着夏儿的神色。
蒙源眼中失去了目标,看着苍凌紧张的神色,微微一笑,也只有面对那个女孩儿时,眼前的男人才会变得如此紧张吧。
“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说……”给自己留了一个无限的空间,可大可小。蒙源是个君主,也是个商人,争强好胜是他的个性,虽然现下处于下风,也决不会任人宰割。
苍凌幽深的眸子凝着蒙源,好一会才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拉着夏儿匆匆离了大殿。
琅霖看到苍凌匆忙离去,有些奇怪,但也不好明说,对着蒙源抱拳一礼也匆匆的跟了出去。
“老头,你有什么想法?”蒙源看着那三道远去的身影,轻轻地问着神巫。
“回皇主,魔后能力尚存,虽不是达到顶端,但是……亦不可小觑……”
忽然,蒙源眼神一凛,远望的眼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神巫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看见夏儿猛地靠进苍凌的怀里,紧紧地拥着,围着苍凌腰部的双手紧紧地抓着,似倾尽了一生的力气。
“皇主……她是魔后……”神巫神色严肃。
“我知道……你真唠叨……”蒙源恢复了他一贯的样子,回身扯了扯神巫白花花的胡子,继而端了一杯酒头也不回地朝殿中的人挥了挥手,迈了出去。
蓟雪殿内,火儿端坐在冰棺一旁,闭目调息。
“回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轻吁了一口气,仿佛刚做了什么很累的事情一样。
“嗯,她没事吧?”火儿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冰棺里的女孩。
“没事,只是,嗜血……罢了……”清亮的声音慵懒地透出一股不在意。
“那就好……”火儿重闭了眼,微微调整自己的灵力,一道白色的光屏慢慢地将冰棺包裹了起来。
“我不需要这般保护啦……我的存在是不为人所知的……”有些无奈。
“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呵……真是死板……你即使不护着我,夏儿还能吃了你么?你根本不是奉命行事,只是找一个逃避的地方罢了……”
火儿不语,不承认,也不反对。
“啊……我今天见到一个带银色面具的男人……”那道声音见火儿不答话,不死心地接着说。
果然,火儿的身形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了。
“唉……何苦……在能爱的时候却相互折磨,等到失去的时候,还能留下什么呢?不过还是很羡慕你们,不像我……付出了……依然……一无所有……连等待的希望,都没有……”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直到再无一丝一毫的动静。
火儿微睁了眼,看了一眼冰棺里沉睡的容颜,有些心疼。
“累了……就休息一会吧……我会守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