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
“咄!”惊雷般一声巨吼。
钟飞雄的回话,首次从伤痕累累的丝绦般黑雾内传来:
“天无恩,苍生万物皆刍狗,辉辉煌煌泽被苍生;
人无耻,牢骚满腹骂不绝,凡夫虫孑弱者特权。
而帝者之心,情孤爱寡。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天网大成,朕即鬼蜮雄主。
孤家寡人,义之所在无私情、锁链枷铐皆虚妄!
咄!朕帝心已坚,不复受限!万般万当万骂名,朕受之便罢!
……便摸了良心问上一问,朕之所行,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大地!尔等虫孑之辈或骂或讽,何须介意!”
说话当中,被抽打到不成样子的“丝绦”,一条条的重新汇聚。
待得全部话语说罢,声落,那黑雾已然正式成型且,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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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五心头一沉。
他揭破钟飞雄残杀他奶奶之必守良心谴责往事,利用的,无非慈情枷之能。
然对方却疯狂认定所行不错并立即找出对应方式,以帝王孤寡之心、霸权上位之辞,藐视所有“情”之限制。
而若视情为小,视义为大,则,倘其祖母当年所患之疾便是遭受魔蛆尸虫缠身,某些行为的确也就是避免灾祸横行唯一举措。
在此大义名分下,何等锁链枷铐,尚能限制其心?
或曰,人间世迄今尚能有着一个玄学没落、科学大昌新时代,焉知,这并非钟飞雄兄弟当年那忤逆之举所致?
便当下而言,天网成后,灵界问世。
那灵界问世或为天地之劫。
然灵界无非鬼怪幽魂另成天地并立于人间世,尚有玄学能够克制。这繁殖能力扩张能力如此强大的魔蛆尸虫外加不灭太岁,无论玄学,无论科学,可有克制之法?
二患相较,何轻?何重?
却听稳定下来的黑雾缓缓说道:
“我隐忍若干年,天网早已侵袭所有能及之处,岂会令尔等阴谋得逞?失情子,你以你身喂养三尸虫之即,也便我天网全面大成,肃清所有虫族余孽之刹!百年前我面对婴儿不忍下手以至家族居然诞生痴情女!百年后我又岂能再留祸根!”
陡然暴喝:“失情子,你仍有最后一个机会——灭得三尸虫,向朕证明,你心向正义!”
若无最后一句,龙五定会半信半疑,但有了这最后一句……你既是有能力消灭,为何非得让我动手?
也就顿然想起,自见了这钟飞雄以来,貌似对方总在舞舞扎扎一脸吓唬人的样子,可惜,世上哪有这等无聊者,面对“敌人”还非得啰嗦个没完没了……你就算是把我当成个小强,打到次次几近于吐血而亡,那也算你有颗戏弄小耗子的猫趣味吧!但你这叫什么?吓唬来吓唬去的,究竟想干嘛?!
龙五心中冷笑,缓缓问道:“顾名思义,三尸虫当为三具尸体喂养?然则此三尸,是否痴情女、锁情婴,以及我这失情子?”
“荒唐!”黑雾厉叱:“三尸虫者,原拟人之一族自诞生那刻便蛰伏伴生一物,斩灭三尸成就真身尔竟从未听闻?”
龙五唇角微翘:“那是凡人真人之三尸虫,与你这奇异一族之情族,却又截然不同!”
斩钉截铁说罢,龙五目中渐渐涌现无尽威严,他平凡的面容,也于这刹那就变得气势迫人:
“便按你之所言,又何来情族饲养三尸虫一说?既三尸虫自人族诞生那刻便蛰伏伴生于人之体内,杀灭?焉知三尸虫被杀灭以后,人类可曾还能称为人类!”
他盯着悬于空中、宛如月下浮云的黑雾:
“疑问重重,不得不让我深深怀疑,莫非,你才是培养和训练三尸虫的幕后黑手?想来……当年你布下天网,围杀家族成员造就无数怨魂,或只为诱出古墓尸虫而已!之后,更以一种不知名怪病杀尽你情族中人,定就是启蒙或撒下了跗骨魔蛆。再后,你眼见痴情女的泪丘阻止于你,便计划灭之!”
“颠!”黑雾冷然:“你便继续颠倒黑白罢!我问你,你是否几度聚力,竟然还是无法释放你那力士之力?”
龙五微怔,坦然道:“正是如此,难道你还能告诉我答案不成?”
“这都不明白?”黑雾冷冷道:“尔血肉之身,人间世竟已没落到涌泉穴有何用途都不知晓可悲程度?”
“涌泉?”龙五一惊。
哪怕并非玄学中人,随便一位炎黄医者,又岂会不知人体经脉和“穴道”?
黑雾冷笑:“神庭百会连天宇、昆仑涌泉接大地,气海胎真婴,灵台墓寂影。身在永生域内,尔之昆仑已焚、涌泉已枯,原当换骨脱胎之后便成御风而行地仙,不必再凭装备外物即可凌立于虚空。惜乎,尔之脚底皮肉未成便只顾逃命,虽昆仑重铸、窍阴历兑再续,但……尔之涌泉,却又何在?”
言罢,黑雾急速下沉。
看来竟是再懒得废话,直接杀了便罢。
龙五大惊。
至此终明白,因何到这荒原之上敢于释放力士之能,竟却始终被困天网,无法一往无前踏地而行。
无他,身为血肉之身,别的穴道虽已恢复,最后一层脚底皮肉未长好便亡命而逃,那却是涌泉大穴。
而涌泉大穴,却又一向是“百会、气海、涌泉”上中下三丹田之一。
脚踝昆仑脚底涌泉,连接大地之力。
力士力士,力士的一身蛮力,又岂能离得了,这生养万物的足下大地?
因此,现下已非想法逃走。
而是,如何把钟飞雄拖延下去,直至拖延到这最后一层皮肉长好,涌泉复现!
拖延,针对不同的人,就有不同方法。
对于这动则把“正义”挂嘴边的钟飞雄,当然就是继续和其讨论“事实真相”。
因此龙五心中虽是惊骇,面上表情却丝毫不变。
“感谢指教。”他道:“不过你又何必左顾而言他?一句颠倒黑白,便能摸消你的罪行?”
他的表情陡然变得无比严肃:
“于你之前,因何无人能够发现三尸虫?于你之后,因何三尸虫隐患见于情族?你们的故事,我并不知晓全部。只是,即便从你和痴情女的只言片语,结合我自身遭遇,也能推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