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五默然。
作为一名探员,分析言语背后所蕴含东西,乃是最基本能力。
假设这少女所言属实,也许,对情族而言,那的确是种惨痛至极的灭族之灾。那毫无疑问就是钟飞雄的兄弟二人也的确是罪孽深重。可是……钟飞雄和他的哥哥,为何要杀掉自己的奶奶且放火焚尸?为何要杀掉所有岁数在一定年纪之上者和卧病在床者且放火焚尸?至兄长逃出,钟飞雄以死志布下天网后,因何这情族里其他人,最后都死于一种不知名怪病?那怪病,真就是钟飞雄造成?
还有,既然都死了,这泪丘由谁所建?灵人钟飞雄一直以为自己还没有死,可见当他死亡时此地还未能出现可抗衡天网的泪丘,而全部事件发生于短短三个月内,猜也能猜出,那些由世界各地纷纷赶来的情族中人,距怪病爆发纷纷死亡之日,并没有多久。
现下已基本猜出,方正圆融乃是得到了逃出此地的兄长……大抵是其传人的传人吧,终归还是兄长的派系技能。
但龙四呢?
龙四又是何人?
忽然,龙五想起了和灵人钟飞雄曾经说过:纵然此地万里无生灵,也总比灾祸为害人间要好。
怪病。
……此地的问题,是种病菌传染源?!
便凝望少女:“那么,你是如何长大?泪丘又谁人所建?龙四何人?”
少女道:“当我族后援见死志已萌的弟弟已布下天网,而本族中人却皆染怪病,自知再无力追杀天涯亡命兄长,于是不惜以残酷报应违犯情族条约,以全族历代祖先之灵位魂牌、自身精血骨肉、天地间胆力魄力,构建泪丘,终祭成一根‘杀人骨’,以其诅杀此兄弟二人。”
少女说至此处,自行住口,似在等待龙五询问。
原未在意的龙五心中一动:“等等,你前后所言,极为矛盾。”
少女道:“那是你不明宇宙奥秘,不知何谓奇异一族,不知时空一词究竟该做何等解释。”
龙五微怔:“你这故事实际是说,灭杀钟飞雄之战已然属于,跨越时空的长河,回到时间的过去?”
少女欣慰颔首:“灭者必将灭也,却有无数灭之方式。博大力量之本身,原可扭曲时间、扭曲空间。便是因此,我情族一众遭此兄弟二人屠戮后,方可于时空长河尽处逆流而上,先于世界各地布下棋子,再将其纷纷召唤而来。又凭藉这些预埋后手追杀此兄弟二人。泪丘所在时间终止,也正因此。但时空之秘绝非三言五语可以解释清楚。改变过去换取新的现实胜利,更涉及太多时空湍流孽生之力。总之,我们虽能诅杀其兄弟二人,天网依然存在。而天网在世一日,此地便生生世世无生灵,只可长出一些特异植物。”
龙五沉吟良久,问:“现在情形是……?”
少女凝注龙五:“若泪丘不足以阻止天网孽力,则八百万方圆土地内再无生灵。是故,于情族最后一人死亡前,家族对那唯一婴儿下了‘弃情药’,从而使之瞬间成人,便是当下的我,现有样子。相关情族知识,也直接灌输而入,使我无须经由任何自然学习,便可完全掌控。”
龙五呆滞:“却原来你本是一名婴儿,但在你族这场不为人知争端下,瞬间长成你现在模样?”
少女颔首:“你理解的正确。”
龙五摇头:“然则偃苗助长苗必速亡。你们这样做法,想来也有莫大弊端。”
少女道:“如此做法弊端为,我只能掌控我所知的,却无法根据已知,发展进化出情族其他技艺。是以,我于接掌泪丘后便只能陷入阻止天网继续扩散的长期抗衡。那以死志布下天网的弟弟,也唯有等待时间之力自然侵袭,使得其亡命逃出的兄长,能够亲自回归或派遣人员回归。我也同样,依据本族‘情书’,唯等待一位能打开‘痴情锁’之人,介入进来。”
她凝望龙五:“或再直白点,自我瞬间由婴儿成人,此地时间和事件便陷入永恒僵滞。我与那已萌死志的弟弟,都无法决定最终胜负。我们的胜负都必须指托与,外部而来新生力量。”
她仰起头,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然漫漫长空,灵寿无边,人寿无非百年。况天网泪丘除我族中人,皆非寻常人等能够轻易进来。我们都只有一次机会。我们也都并不知道,最终等来的会是谁人。在此情况下,纵然我们等到一个白痴、疯子、残废,亦或我们的仇敌——那尚未死去又或下落不明的兄长的后人,也只能默认。天可怜,我终于等到一人……那便是,龙四!”
龙五一震:“龙四?”
“对。就是他。”少女面色变了几变,泪水再度不受控制滑落而下:“但此人,此人……,此人极端……”
摇摇头,恨声道:“此人根本无意插手我们情族之事。一夕狂欢,听闻我的故事却竟立刻逃走,再无下落!”
龙五自是当下想起在那似梦非梦之前,少女曾有过的相关评论——那是个极端自私自利、蠢笨无比,但又诡计多端奸诈百出之人。
想来,方才少女想说却又未能出口的,便还是同样评价吧。
只不过,既然少女与其一夕狂欢,已注定了身为人妇,是以再度谈论,自然不能妄言其夫,也便只可改变话题。
但……一夕狂欢?
方才那似梦非梦经历,岂不也是只觉有过一夕狂欢?
我……
女人们,但凡生于帝皇时代,无不视三从四德为其基本美德,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是下落不明诺多年她依然能限于女性品德要求,不再妄言夫君,又岂能和我,有过似梦非梦……那种事情?
但……我的衣服被人动过,我那里……
心念电转间,龙五说道:“既只有一次机会,龙四一去不回,岂不已然证明你的失败?”
少女恨恨摇头:“是。但我们虽失败了,却并不等于失败了就不能成功。我还要等!我查遍全部情族技能,终发现还有一个希望!于是,我种植含羞树为泪丘护卫,又以天地至寒至热之华布下永生域,最后设置下痴情锁看护我们的情岩。若干年来,我们与灵的势力此消彼长,始终能够维持均衡。我们在等待。灵也在等待。谁能等到,谁便能够获取最后胜利。苍天有眼——我终于又等来了你!”
毛发倒立而起。
——我们在等待?
——我与灵的势力此消彼长?
“你们?”龙五悚然而问:“你们是谁?现在我才听懂你们并不是指你和灵人钟飞雄,也不是指你和龙四!你们?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