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顺的五彩太岁肉团被放出一片,再使它变为数十片,待它们都生长到小猪般大小,钟飞雄开始“杀”。
越“杀”越多,片刻,洞窟底部已尽是太岁。
一个生长周期后,千余只肥猪般太岁肉团填满了洞穴底部,两人厌恶地把它们一一用可以克制它们的尖棱岩石把它重新驱逐进洞底的小洞中去。
如今,2362种太岁,只要不记错压制其的尖棱岩石,他们都能做到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把别的品种太岁一一放出试验,结果也是一样的。
钟飞雄迷茫了。“不管怎么说,它们也是生命的一种,如果‘武功’是用来‘杀’和‘灭’的,它也该‘死’去,至少也该停止一个生长周期。不然,武功、武术、武技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武术,主要用来强身健体,是‘护’,可以视为打了地基、造了高屋;武技,是‘制’,可以视为精美家具、机关消息;武功,却是死神,可以视为当今世外那种摧毁一切的科学大潮之枪炮,是杀和灭,只要子弹炮弹射中,死就是死!”钟飞杰解释。
“那就说,如果射不中了,武功也没有用?”钟飞豪问。
钟飞杰点头:“武功到了高深层次,就是绝对的‘死、寂’,达到那个层次后,已不存在高下之分,只有‘时、空’的区别。便如世外两名枪手的对决,谁快、谁准,谁先,谁就能胜,可以扭转时势的,最后也就只剩下,‘武能’!”
“武能?”
“对,武能!但这已经属于玄之范畴,我还没有领悟,它和子弹里的火药储量与炮弹里的火药储量完全不同是两个概念。武能,名而思之,就是武的能量。它可以视为‘时-空’,视为造物主!达到那程度,我们可任意破碎虚空,出入于任何地方,简单说,我们就是神仙,确切地说,我们就是‘生命’,是,不死之体。”
“就像太岁?”钟飞雄呵呵傻笑。
“太岁?”钟飞杰一怔。
太岁,岂非也正是,不死之体?
花香飘来又散去,钟飞雄已长得和钟飞杰一样高。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无论学什么都不能安心,泪水总在哥哥睡了后就不停地流。
油菜花已经飘香八次。
这究竟什么地方?
为什么竟没有一个人经过?
八年了。天是什么?天不过是个圆圆的,巴掌大的洞口。地呢?地也不过是冰冷岩石,在其下面却隐藏千余种不知如何命名的凶险生物——关于太岁,他们其实还一无所知。
一觉醒来,钟飞雄忽定定的盯着长发长须难辩面目的钟飞杰:“你,究竟是不是我大哥?”
钟飞杰吃了一惊,“当然是。你,——没事吧。”
“那,你——究竟是不是叫钟飞杰?”
“当然是。你——?”
“那,我——究竟是不是叫钟飞雄?”
“当——”
“当、然、是……”钟飞雄懒洋洋摇头,“不对。如果你是钟飞杰我是钟飞雄,你是我大哥我是你三弟,我二哥和你大弟都叫钟飞豪,我们都有个最小妹妹叫钟飞瑛,我们的父亲都叫钟无鸣,我们是亲兄弟,——事情可就,太奇怪了。”
“奇怪?怎么奇怪了?”钟飞杰只觉莫名其妙。
“据我所知,我大哥叫钟飞杰不假,会武不假,对钟家各类祖传东西知道很多也不假,在世外有徒弟也不假,有个弟弟叫钟飞雄那人是我也不假。可、是——”
“可是”之后,突然加重语气。
“……可他绝不会这些所谓的武技、武功!否则,也不会默默无闻,不会穷困潦倒!说是走哪里都有徒弟,然而,事实上那些年岂不一直都在走街卖艺,哪怕受地痞流氓欺辱敲诈,也在忍气吞声?!”
沉默片刻,钟飞杰苦笑,“小弟。修者以修道为主,武者以武德为重。如果一个两岁小孩对你又吵又打又骂,你就杀了那小孩儿?嗯,也只有三五岁时可以那么做。”
“说得好!”钟飞雄冷笑,“可是,以你能耐,拉了山藤挟我抵达安全所在呢?”一顿:“至少——不会太吃力吧?!”
钟飞杰怔了一下,点头。“是。”
“那你为何没办到?”钟飞雄突然愤怒了。“为什么反而使我们都落在这死不死活不活的鬼地方!你以为这里很好玩儿?如果这样,我告诉你:这里一点也不好玩儿!真地,一点也不好玩儿!”
他的表情,已然疯狂,他的声音,已在嘶叫!
钟飞杰张口结舌,“我……”
面对弟弟的质问,竟无法还口!
钟飞雄依旧在重复着疯狂的质问。
钟飞杰喃喃自语,“不错,当初为何办不到?”突然一凛。
往事如烟浮掠而过。
这些年来,教钟飞雄的许多技艺,都是从前可望而不可及的,仅在心里有个模糊认识。近一时期所授,更是从前想都不敢想。
但在这黑暗的洞穴中,所有技艺仿佛早已习练了几十年般纯熟无比、运用自如。
而今的钟飞雄,已然强盛他当年数倍。而今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强盛于自己当年十数倍?
按此刻所拥有的技艺衡量当日,拉了山藤而上轻松脱离险地,的确可以办到。但按照当日技艺衡量呢?答案只有一个:办不到!
“你办不到?”钟飞雄呵呵而笑,把面庞凑近钟飞杰,一字字追问,“当初你为何办不到?现在你为何能办到?”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仿佛怕人听到般,从嗓子眼里发出质问。
“——在空明境界中,的确可以悟到、悟通,很多、很多的东西。但你又怎可能做到手、眼、心配合默契?”
“从你教我那天起,你会的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深奥。一切都仿佛早被封存于你脑海,你把它一点点取出来,一点点教给我,让我越学越觉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让我越练越觉,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笨人。”
“一天两天可以理解。一月两月可以理解。甚至,一年两年,也能勉强说通。然而到现在,我们已几年?这么多年过去,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你把我关在这里让我学东西,究竟什么目的?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面庞,越凑越近。两人的脸贴在一起,钟飞杰只看到一双狂热的眼眸,眸中就仿佛有个魔鬼,在地狱和死神的世界深处向他发出质问。
他的心忽然下沉。在这种启发式问话下,他忽然明白,这,也是趋势!并且还是:
——大趋势!
然后,心里突然一跳。
假如说,在这里的确是越悟越多,那么,这是什么地方?
难道竟是——
青岩山后,通玄崖下,登抄谷内?
是……面壁失情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