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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茶凉

三百里大山,不知者快乐的活着,知之者痛苦的思索。

但无论如何,关于山内的一切,“记忆磨灭”、“宗姓传承”、“钟有谱、鸣无声、落花我有、山水重流。”只此三句,便够解释。

有史以来,钟鸣谷应四大家,钟家是百里大愚山的核心,三村六姓严守宗姓传承、家谱就是证据。钟家的始祖峰,就是一切源头,在大愚山,宗族势力大于一切昙花一现新兴格局。

鸣家是大愚山外雪山区、褶皱山区另两百里地所有杂烩百姓的核心。以一面旗帜、一根权杖、一方玉印、一堆令牌为标志。“谁的声音响亮”,谁夺了权杖持了玉印立了旗帜,谁就是鸣家正传,因此根本休想找到三世五代以上相关记载,但也家家都能拿出足够证据,证明自己的家氏才是鸣家嫡系……直至守田守边之争彻底终止,玉印碎裂权杖被焚,再没有谁自称鸣家后人,就此为止。

而远在大山区域以外,隔了千曲万流痴情河,在其河滩之地落花集,便是“一切皆有可能,我们这里原本就有”的,众说纷纭之地。在此,无论出现什么,少则次日,多则六十天,便成“原本如此”广泛认知。

任何文明,归结于最终,都是繁衍方式。

以钟家为首三村六姓,遵循严格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娘家一系实则总是占据重要位置。而其仅有六姓的嫡系传承,则最大限度保障了初始血脉。哪怕不断有通房之子引来外姓血因,终归数量相对较少。

以鸣家为首杂烩百姓,遵循无所谓妻无所谓妾谁都能上位的家族繁衍制,胜者为王,你杂我也杂根本就不存在纯血,最后,终因试图插手大愚山,在守田守边之争时站错了队伍,导致再无鸣家一说。

落花集最初只是自发形成的以物易物交易点,慢慢才发展起来。直至疑似鸣家的一名男子,按鸣家那种可以三妻四妾也无所谓什么妻妾,谁受宠谁会宫斗谁就也能用婢女身份最终被扶正的奇葩规则,很低调的只娶了两个老婆。

两个老婆之一,源于世外。另一个则出自于钟家的庶女身份,早过了该字辈三世五代,属于很远的远支。岂料,就是这远支,远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钟家血脉,居然诞生了族长系血脉浓度,引发电击人异变。而且还是嫁出去后才引发。

钟家再强,也没法索回。唯有迫使鸣家声明,不承认该男是鸣家人。不听话,则灭了这个鸣家再扶一个鸣家,偏又始终留下其父系。

连续三扶三灭,不但其父系不敢承认,连杂烩百家任何一家,也不敢承认。哪怕这一夫二妻按鸣家规矩打败所有人夺了玉印权杖,立旗帜多日,竟没人胆投,导致鸣家传说里唯一一次立旗失败。想离开山内前往世外,也除非先休妻方被允许。

此人一怒之下,定居落花集,建济法寺而出家。二妇也够奇葩,立刻建玄女观也出家。

然后便有,迄今传承超千年的玄女观和济法寺。

也是落花集这个“我们这里原本就有”的奇特地带里,唯一受承认的,“我们这里原本没有,后来才有。”之不变案例。

玄女观有秘法,能够继续继承源自于钟家电击人的相关血脉,是以每任观主,几乎都能慢慢的悟到某派玄学,最终再以不可思议白日飞升之仙人羽化态,成就其赫赫威名。

济法寺则因鸣家够杂,和源于世外的神学体系融合后,最终成了佛家一派。

落花集也发展为山内的人丁中心。

而作为三百里大山区域最隐秘的大论会,也由第一阶段早就无史无传的钟鸣谷应四大家之争,第二阶段以钟家为首大愚山三村六姓和以鸣家为首杂烩百姓之争,演变为第三阶段钟家岗、玄女观、济法寺三方鼎立之争。

钟家的青岩宗之所以能始终作为族长一系,最终根源便是,钟家血脉最足,天才屡屡不断,不解禁则已,只要解禁,罕逢对手。

钟无欢提议进行宗主大选最根本理由上的“那件大事”,指的就是传承已久三方论会。

没有这一条,其他理由再足,也不可能由原拟的丙寅日,提前到甲寅日。

正因丙寅论会限期将至,入天一支不容置疑的继承者,无论钟飞杰亦或钟飞雄都踪迹全无,那就确实是,哪怕选的不是族长而是所谓“宗主”……也得以防万一,先有一个主心骨。

*********

八宗子弟,够资格转话的人,陆续到达应村,被钟无欢“恰好”碰到,然后迫于情面,不得不去探视一下平常来说根本没资格去拜访的钟应氏。再然后,“昏迷,连呼吸都若有若无,不知能撑几天”,这消息一回去,就有八宗宗主不得不来的陆续而至。钟无欢那些理由,便更加明确的再说一遍,最后则再度“提出意见”——甲寅日,提前进行宗主大选。

到得此时,“钟应氏已倒、入天一支已经完了,入地一支的钟无能即将正式上位……”这其实早已是不必再说不必再想。

但即使如此,八宗宗主在最后私下协商,相聚于应村村口的石老汉茶亭时,也只对坐无语。

对坐无语,直至茶凉。

“茶凉了?”

“嗯,茶凉了。”

不知谁和谁,含糊着,有过这句对答。

遂相视一笑。

散。

应瞎子之风光大葬,给出人们足够的聚散理由。

至甲寅日午时后,貌似参与应瞎子下葬、辰时即散各回各家,其实都在半途等消息的八宗人士,把所有能守的路口都守了,静静的候到申时已过、进了酉时,最后公告期结束,但钟飞杰钟飞雄仍无音讯,这才纷纷最快速度上了青岩山,直奔始祖峰。

又以最快最简方式于祖祠内进行祭拜,终赶在戌时前入了酉门……以至不知谁最后进门,竟连酉门都忘了关。

所谓茶凉,就是这意思。

人未走,茶不凉。

管你青岩宗千条道理万种说法,我们做人留一线。

既然连你们自己都知道,选的是宗主而非族长,那好,无论你们谁击桌,我们都毫不犹豫,灭灯,通过。

但何谓茶凉?

那当然就是,钟应氏咽气了,钟飞杰钟飞雄的死讯传来了,又有足够证据宣布,钟飞豪既非无鸣之子,又非曾经的钟谷氏背着无鸣与无欺私通之子,最后,还得钟飞瑛也死了或被嫁出去,入天一支,就此绝户。

但真的到了那时……

嗯,之前青岩宗没有单独名义上的宗主吧?

钟家的族长就是青岩山的大愚山长、始祖峰祖祠的燃灯真人、壶天殿的议长、登抄谷的谷主、通玄崖的剑首、钟家坪的大祭司、钟家岗的大祭酒、长老团的虎踞首席、耆老团的九蛇耆首、青岩宗的分支宗主、钟家村的村长……等等一切性质最高机构的唯一首脑吧。

而你们,却居然先选了一个青岩宗的宗主出来?

在入天一支茶未凉时?

那么茶既凉之,九宗既然都有宗主而族长空缺……青岩宗,就一定能是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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