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中的生活单调得很,尤其对于新兵来说,除了每日大强度的训练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感到意外或者喜悦的事情。全国的教官里都在尽自己最大努力训练新兵,为接下来的国家安全做最积极的准备。每个人都知道,黑暗纪马上就要来到,如果不能培养出勇猛的新兵,就无法保卫莱国的这片土地。
这这里,我们每日都要早早起身,围绕巨大的女兵营跑十圈。跑外之后是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用来吃饭和消化食物。紧接着就是严苛的格斗课。开始的时候,陪练的都是女兵营有经验的老兵;后来,随着我们的技术逐步提高,莱苏直接申请从男兵营派士兵来和我们对打。黑暗纪马上就要到了,培养四级兵成为了整个皇家卫戍部队首要的任务。为了能培养出优质的接班人,部队几乎愿意倾注所有的人力和财力。
学习格斗是最辛苦的,每堂课结束后都有人受伤,不是鼻子被打破了,就是手腕、脚腕扭伤,我的颧骨还被打出过一个大淤青,许久没有消下去。但是,受了一个多月的罪之后,我惊喜地发现自己再也不会轻易地被对手打败,而且还经常能赢男兵。这是我在入伍时想都不敢想的。
莱胥也很快走出了被三级兵骚扰的阴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训练中。她的身体素质比我好,就在我还偶有失败的时候,她已经能够赢过所有给她当陪练的、和她同样体重的男兵了。
格斗课程在午时结束,然后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申时到酉时通常是力量和作战技巧的训练。酉时过后便是吃饭和自由活动的时间,我们可以自己安排。话虽如此,可没有几个人在整日训练之后还有精力做其他事情,大家饭后几乎都躺在床上蒙头大睡,一直睡到次日起床时分。
在这种大强度、日复一日的训练中,我感到自己每一日都在挑战着意志和体能的极限。练到最累的时候,我甚至恨不得把床搬到训练场,可以练完了直接睡下。只有一件事能让我稍微分散一下精力,就是每日训练结束后躺在床上偷偷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回忆和莱鹏一起相处的短暂的时光。不知道他回到家之后过着怎样的生活,但想必会是比我现在这样单调的日子好一些。此时在泰昌道的他,哪里可能想到我正在军营里每日摸爬滚打,满身臭汗,除了想念他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制造开心的事情。
爹爹也没任何消息。他说过我不可以给他写信,不可以问太多问题。我现在就像是一只被弄瞎了眼睛的野兽,困在一个大笼子里,不敢乱走,不敢大叫,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会叫来同伴,站在笼子外的安全地方冲我射出恶毒的箭,将我弄死,然后走进笼子把我的四只掌剁下来,将这珍贵的熊掌呈现给他们想要巴结的人。而我,却死得不明不白。
爹爹怎么忍心将我推向这样的境地!他一定早就打好主意要把我培养成李氏家族的拥护者,否则他怎么会在我那么小的时候就让我给莱丹当陪读,后来又鼓励我参加大司马的选拔?
这一日,我们四级兵正在训练,莱苏把我和莱胥叫走,说是莱羽要我们去见他。
我和莱胥来到大司马莱羽-乌克丹位于男兵营的指挥帐篷外,他正在那里和春孙副官谈话。莱本则站在旁边。看到我们来了,莱羽示意我们先进帐等他。
莱本则的脸黑瘦了许多,而且比一个月前高了一点。他小臂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可能是训练时不小心被利器划破的。再次见面,莱本则的话更少了,他和我俩简单打了声招呼后就坐在草垫上。他始终将脸转向一边看着帐外的莱羽,不同我俩说一句话。
莱羽进来了,他坐在他的圆毛毡上,问我和莱胥:“你们两个这一个多月来感觉如何?”
莱胥说:“还可以,每天都很忙。”
“嗯,忙就好,说明你在努力,”莱羽点点头,又问我:“莱萨,你的感觉如何?”
“学到不少东西。”
莱羽点点头,说:“这段时间是让你们体验一下军队的生活。接下来,你们要开始了解各地军营的情况,还要进一步学习将兵之法。一个将军,亲自上战场打仗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了解大局、知道如何带兵。”
我们三个都睁大了眼睛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接下来的一个月行程会很紧张。首先由我带你们去皇都内外的兵营视察,亲自给你们讲解每个兵营的作用和战略地位;然后天马骑兵总教头莱仁-闵廓和步兵总教头莱措勒-开司会带你们去各地的兵营参观。你们需要牢牢记住每个兵营的情况,这对未来你们进行作战指挥很重要。第二个月,你们要回到卫戍部队的营地,开始学习指挥。我会给你们每人派一位将军当老师,一定要认真学。第三个月,下一轮的新兵征召结束后,各个道会选派优秀的新兵到皇家卫戍部队进行选拔,你们要和我一起挑选其中最棒的进入卫戍部队。挑选完毕之后,你们可能还要跟着天马骑兵总教头、步兵总教头和弓箭手总教头学习如何训练新兵。任务很繁重,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我们三人洪亮地回答。
“今日训练结束之后收拾行李,明日出发。只需要带军装、水袋、贴身武器和必要的生活用品就可以。食品不需要带,我们到访的兵营会提供的。”
任务吩咐完毕,莱羽将军命令我们回到各自的营队整理行囊。
我要带的东西不多,一个小背囊就够。除了衣服、水袋和短匕首之外,我还拿了我的炭笔和本子。这些文具是我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带着的。爹爹一直教导我,处处有学问,随时要留心,把看到的、学到的、想到的随时记录下来是最好的习惯。我知道,这次出行要学的东西很多,一定要拿着这些。
走访各地兵营的路上会不会见到爹爹?我好想见到他,问他现在外面的局势怎样了。我每在部队里多呆一日,就愈加对政局充满了不安的情绪。
睡过一觉之后,我和莱胥告别了战友们,牵着各自的天马去男兵营和莱羽会合。
莱羽、莱本则、莱仁-闵廓和莱措勒-开司都在那里等着。此外还有莱羽的护卫,女兵营的二十名天马骑兵,负责在路上保护我们。
首先去的是皇宫。我六岁到十一岁这几年一直在这里和王子公主们一起读书。作为莱丹公主的陪读,我要同她一起上课,形影不离,我们是彼此最好的伙伴。
后来,随着黑暗纪渐渐来到,大王选择继承者的任务也摆到了他的日程上。在我十一岁那一年末,大王下令所有的陪读小孩都要停止陪伴王子公主,就连仆从也都被分到了皇宫的其他岗位。从这一年开始,大王要求他的孩子们开始自己照顾自己。这既是锻炼他们,也是给大王机会更加真切地观察他们是否有独立处理问题的能力。
命令下达之后,我离开了皇宫,回到家里。爹爹请师傅来家教我读书和武术,生怕我落下学业。之后的三年,我都没有再见到莱丹。
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跟随莱羽去面见大王,并且了解皇宫的布局和兵力安排。
莱国皇宫坐落在冷松山,先祖们来到莱国大岛时就是在这座山下醒来的。那时,周围漆黑一片,但是人们可以隐约看到这山顶上萦绕着白色的雾一般的微光,甚是罕见。后来,白昼第九纪的李泽众大王为了纪念这个地方,决定在这座山上建立宫殿。
最初的宫殿,根据《入界记》的记载,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面积只比我家大一点,位置就在现在宫殿的主殿明泰殿那里。后来,随着莱国国力增强,历任大王都热衷于在原殿基础上扩建,莱国的宫殿才慢慢变成现在这样的恢弘壮观。
冷松山山势较为平缓,是黑山的一支余脉。先朝的工匠们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依着冷松山的起伏趋势,在山上错落有致地建造了形态不一的宫殿群、皇家花园、皇家学院和皇宫守卫部队的营地及训练场。整个皇宫只有一个冲北面的大门,进入大门之后是宫中面积最大的宫殿,明泰殿,以及其前面巨大的广场--明泰殿广场。这里是历任大王主持朝会和举行盛大集会的地方。
明泰殿南面,同一水平高度的是稍小的文泰殿,也是大王用来接待朝臣和私人会谈的。有时候,当大王忙碌没法回到后殿就寝时,也会在文泰殿休息。
明泰殿和文泰殿共称为“前殿”,地势经过几千年工匠们的改造,到白昼一百纪时已经是一片平坦开阔的区域。前殿往南地势开始上升,有一片花园带,将后殿隔出来。
后殿的地势比前殿高,可以看到前殿建筑的屋顶。进入后殿,首先看到的是皇子、公主们居住的西辅殿和东辅殿。西辅殿有一条小路通向皇家学院,这里是皇室子弟们读书和练武的地方。皇家学院没有单独通向外界的门,进出都必须从明泰殿广场前的大门经过;相似地,东辅殿也有一条小路通向其东面的皇宫守卫部队营地及训练场。这片区域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也是皇宫的大门。
再往深处走,西边是皇后居住的玉辉宫;玉辉宫的东边为云椒宫,原是卜内合贵妃的寝宫,后来贵妃不愿与皇后离得太近而搬到了章庆宫。章庆宫在云椒宫的更南面,与之在西边相对的是露薰宫,无人居住,只有一些宫女在此维护清洁。
玉辉宫、云椒宫、露薰宫和章庆宫像四方形的四个角,包围着中间的圆形园林,思兰轩。
此外,在后殿的西边也有一大片安静而优雅的别殿区,分别是宗安宫、桑伊宫、澄厅和西花园。这里曾经有过后妃居住,但是莱晟大王一朝只有一个皇后和一个妃子,用不了那么多宫殿,于是这里成为了一片幽静之所。宗安宫被用来做贵客来访时的居所,而桑伊宫则是饲养珍惜鸟类的地方。澄厅里面有大大小小的屋子十余间,存放着各类稀奇古董和名贵珠宝。别殿区是我最爱的地方,少人把守而且植物繁茂,幽静而雅致。
皇宫中最大的花园百华园在后殿的东面,和别殿区呈对称的姿态。宫里的人通常称其为“东花园”,和西花园相对。在东花园的最北面是宫女和宫中男仆们居住的区域,有四栋宽敞的大屋,其中三栋最大的住着二百名宫女,稍小的一栋是宫中男仆的居所。
在我们莱国,年满十二岁的成年女子就可以到各个道县报名参选宫女。选拔标准中最重要的就是守口如瓶、做事麻利,如果能读会写那就更好了。被选为宫女的人可以免除兵役,但至少要在皇宫中服务五年,每年的报酬是半斤黄金。男性仆人们的要求也是如此。宫女和男仆服务期满以后可以离开,也可以和皇宫大总管续约,每次续约期为两年,报酬不变。
莱晟大王是极节省的人,整个皇宫只聘用了二百名宫女和五十名男仆,比先王在黑暗九十九时雇佣的人数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