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 (1)
医院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钟意前面的小姑娘小手指上蹭掉了一块皮,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变成了一片暗红色,伤得不是很重。
实习医生刚举起一团药棉,小姑娘立刻触电似的缩回手,小嘴一撇,委委屈屈的歪进男朋友怀里,把手指举到男友面前,满眼泪光的嗫嚅着:“疼,哎哎,疼!”
小伙子急得抓耳挠腮的,大手抓起嫩葱般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捧着,鼓着两大腮帮子冲伤口处呵气:“忍忍就不疼了,不疼了啊,乖。”
两人你侬我侬的异常入戏,磨蹭了许久都没轮到钟意。
钟意本着非礼勿视的精神,垂着头专心致志的研究自己的手指。钟意的手掌被撕开一大块皮,鲜红的血珠子混着灰色的沙粒,伤口翻起像是婴儿的小嘴,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钟意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跟她一样,一旦沾上点儿小病小痛就格外软弱。钟意忽然很想念江哲麟,尤其是他身上清淡的白麝香味,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钟意从没如此渴望过能不管不顾的扑进江哲麟怀里,把所谓的气质知性淑女风度全丢进垃圾桶,把那点小委屈掰碎了碾细了,一惊一乍的吓唬江哲麟,就是要无理取闹,就是要撒娇耍泼——她多希望能像前面的小女孩儿那样。
钟意涩涩的抽动了一下嘴角,撑直手指戳着伤口处翻起的嫩皮:打电话给他,不打电话给他,打电话给他,不打电话给他……
还没等钟意做出决断,那对腻歪的小情侣总算起身让开,没了两人的阻挡,一大片白光大咧咧的刺进钟意的眼睛,钟意下意识的挡了挡眼睛。
医生对着钟意的伤口直吸一口冷气:“哇,妹妹我好崇拜你,摔跤都能把手摔成这样。”
钟意隐忍的笑了一笑。
“刚才那位也忒矫情了点儿,有个男人就把她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还‘疼,疼,疼’呢,不知道还以为是处女在叫床。”
钟意噗嗤一笑,笑意还来不及收敛,她感到辛辣的酒精在伤口一刺,细小的沙砾滚进翻开的皮肉里,疼得钟意一张小脸全皱在一起,一不留神眼泪就顺着满面尘灰烟火色的脸淌了下来,一脸泪痕的样子把实习医生吓得不轻。年轻女孩立刻抽出一团团纸巾向钟意砸去:“哭什么啊你,不就是没男人么?要我说男人这东西,持久比不上按*摩棒,激情比不过爱情动作片,有什么可羡慕的呀?”
钟意咬着嘴唇一个劲儿的摇头,抖索着嘴唇句不成句的抗议:“不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
草草包扎完毕,钟意便紧赶慢赶的奔赴报社上班。轻伤不下火线,更何况她已经丢了男人,就更不能把工作也丢了,不然真成了名副其实的人财两空。
钟意拎着包挡住受伤的手,快步走进写字楼。即使这样,她还是逃不过林妙妙一双火眼金睛。
林小编正赶着一群人出外景,八卦妙眼一下就捕捉到了钟意,可爱的眯眯眼唰的一亮,几步蹿到钟意面前:“诶诶诶,这是怎么了亲,不会是被家暴了吧亲!”
一开始钟意还肯配合着微笑。越到后面,钟意的脸色就愈发的惨不忍睹。
她淡淡的扫了林妙妙一眼,埋着头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谁都知道钟意就一纯金打造的好好小姐,能把脸拉成兰州拉面的长度,就说明问题大发了。
林妙妙顿觉失言,急吼吼的拉住钟意:“你这副德性还上什么班啊?别没当成烈女,直接成了烈士啊亲!今天城东有家度假村开张了,老何让我去访访呢,我们这儿正缺个照相的,不如一块过去?”
钟意脸色稍霁,眼睛斜斜一瞥:“什么叫做‘缺个照相的’?”
林妙妙抱头求饶:“呸呸呸,瞧我这张嘴!钟摄影师,钟大摄影师,钟大艺术家,就算小的求您了,您别这么高傲冷艳了成么?赏个脸走一趟呗。”
钟意轻哼一声,算作回应,把林妙妙气得呀,肠子差点没打成一个中国结。
度假村的莫老板在娱乐圈挖了第一桶金,人脉颇广,除了请了一班媒体,还吆喝了几名嫩模到场表演。
莫老板还算大方,特地赏了各路媒体一顿接风宴。莺莺燕燕环绕其间,衣袂翩翩,美不胜收,把林妙妙那颗小心眼戳得千疮百孔。
林妙妙勾着钟意的手指直撇嘴:“女人只要美貌就行了么?就不能看点别的?”
钟意心不在焉的安慰道:“林妙妙你就别瞎纠结了。美貌重不重要是你能关心的么?反正你都没有。”
林妙妙在桌子底下恨恨的掐了钟意一把:“找死吧你!”
钟意现在急需用各式各样的噪音充满自己的耳朵,和林妙妙窝在晚宴的角落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斗着嘴。她怕一闲下来,耳边就会响起江哲麟清朗如同一线的声音。
钟意捏紧手里的筷子,盯着餐布细密交织的花纹发呆。钟意忘了从哪儿看见过这句话,谁先爱,谁先败。或许爱情才是最斤斤计较的东西。为了保全在江哲麟面前为数不多的自尊,打死钟意她都不会承认,她对江哲麟牵肠挂肚,或者,迷足深陷。
钟意第一千零一次的打开手机,只见屏幕上横陈着一条猩红的未接来电。
一排数字以一种陌生的顺序组合在一起,也许是从国外打来的。
心神不由一凛,钟意甚至来不及分析自己究竟是荷尔蒙冲动还是传说中的鬼上身,就已经摁下了绿色的回拨键。
屏幕忽明忽暗,一排数字在光影中变化闪烁,牵引着一种酸涩又期待的情感像胸口漫去,如同沿着洋流回溯的鱼,一尾一尾,在心底划出粼粼的波纹。
终于,钟意听见字正腔圆的女声在耳际响起:“恭喜您成为香港您成为香港XX公司第xxx位幸运客户。您……”
钟意只觉得胸口向下缓缓的凹了一块,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觉得失落。
钟意确实也办到了,只是初夏的空气过于浓稠,逼得钟意有些呼吸困难,闷痛如同困兽,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她苦心经营的樊篱,有些压抑,好在,尚在接受范围之内。
十七小时五十六分二十一秒,江哲麟已经这么久没有联系她了。钟意不明白自己这点小心眼到底从何而来。她以前比现在洒脱太多,总是嫌江哲麟吵,嫌江哲麟烦,嫌江哲麟这个,嫌江哲麟那个,甚至常常妄想把江哲麟踹进冷冻柜里求个清净。
习惯果然是种可怕的东西。钟意蜷起受伤的右手,只觉得右边空荡荡的让人难受。
一不留神,滑不溜手的手机就掉了出去,滚进柔软绵厚的地毯里,停顿下一秒便四分五裂,锂电池板飞出来,滑过一道极细的亮弧,落在一双细带高跟鞋前。
钟意的目光顺着对方笔直的双腿往上溜。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身段窈窕,风姿绰约,一身缎子般白嫩光滑的美肌,配上一米七看上的高挑身材,美得就像一件艺术品。
艺术品小姐交叉着双腿优雅的蹲下来,把电板收进手心,起身,抬腿,款步,前行,直至袅袅婷婷的在钟意面前站定,一举一动犹如一幅流动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