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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忧心如醉-5

第 52 章 忧心如醉-5

每过一天,上官嫃便用小刀在树干上刻一道痕迹。日落西沉,她数着那些长长短短的刻痕,心底忽然一阵阵地发慌。被困在这已有月余,可她信期未至……

査元赫赤膊着在湖里捉鱼,灿灿的夕阳余晖似一层金纱熨帖在他周身,柔柔泛着光。上官嫃在湖边踟蹰,不知如何开口。不一会,査元赫拎着两条长约半尺的小鱼朝岸边跑,笑眯眯喊道:“小娘子,你想吃鱼汤还是烤鱼?”

上官嫃心神不宁道:“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我当然听娘子的!”査元赫凑过去在她脸颊轻啄了一下,“快说!”

上官嫃挤出一丝笑,答道:“鱼汤罢,方便些。”

査元赫点点头,忽觉她神色异样,疑惑问:“怎么了?可是有话想说?”

上官嫃目光闪躲,双颊被晚霞映得绯红,喃喃道:“我觉得……我可能……”想说的话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口,上官嫃攥紧了衣袖,深吸口气,却突然听见査元赫兴奋呼道:“有商队!真的是商队!”

上官嫃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霞光笼罩下沿着沙丘缓缓而行。査元赫立马扔了手里的鱼,朝那方向狂奔而去。上官嫃也惊喜万分,随着他身后追上去。

査元赫振臂高呼,时不时回头冲上官嫃欢笑,两人站在绿洲的边缘翘首张望,背着夕阳定格出两只相依的影子。那队伍渐渐走近,影像逐渐清晰,训练有素的士兵扛着刀枪,骆驼拉着一辆宽敞的篷车,査元赫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一把握紧了上官嫃的手。

上官嫃微微胆怯往后退了一步,躲藏在他身后,“他们是什么人?”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刮起,旌旗飘荡,红底黑墨赫然画着一个唐正威严的“査”字。

“爹?”査元赫迟疑再三,牵着上官嫃慢慢朝前走。

对方亦加快了速度,直到先行的士兵们将他们二人团团包围,査元赫预感出有些异样,高声问:“査将军可在车上。”

驼铃叮铃,晃晃悠悠拉着篷车走进了包围圈,敞开的布帘令车内一览无遗,司马银凤缓缓走至车边,目光极为复杂盯着他们,语调疲惫:“你爹往南边寻去了,我一会要给他传个信,叫他回扁州去。”顿了顿,司马银凤斜睨着周围的将士,“怎么?你们都不认得皇太后?”

一圈圈士兵陆续跪下,呼声震天:“叩见皇太后!”

只这短短的一瞬,上官嫃前一刻被冰冻三尺的心里陡然又涌起无数惊涛骇浪,她终是挣脱了査元赫的手,缓缓走向前,“平身。”

司马银凤并未下车,始终高高在上睨着他们,下令道:“既然找到了,那便先在前面扎营,明日回程。你们去给皇太后搭寝帐,本宫的稍后安排。”

士兵们纷纷忙碌起来,大队伍缓缓移进绿洲。

上官嫃脑里空白一片,只觉得这夕阳极刺目,刺得人头昏眼花。司马银凤躬身,朝她伸手,语气温和道:“太后,请上车。”

上官嫃木然朝她走过去,耳边传来査元赫低微的呼唤:“晚上在帐里等我。”那熟悉的嗓音令她心绪稍微平和了些,不论前边的路究竟要怎样走,他都会护着她的罢。

寝帐的帘子厚重,一放下来,大漠里呼啸的风声顷刻被遮掩得毫无踪迹。上官嫃呆呆跪坐在床铺上,失神望着自己的手臂,并未察觉有人进来。直到司马银凤逼近她问:“太后似乎有心事?”

上官嫃心中一惊,从容将衣袖放下,“皇姐劳累了,怎么不在帐中休息。”

司马银凤满面倦态,不似从前那般锋芒毕露,叹道:“我想叫你看个东西,又担心你情绪过激,便先来问一声。”

“皇姐想叫我看什么?”上官嫃定定望着她。

“我们在大漠里遇见了押解犯人去扁州的队伍。”

上官嫃喜出望外,表情刹那又僵住了,静静不发一言瞪着司马银凤。似乎预料到了什么,手指便剧烈颤抖起来。司马银凤握住她的手,痛心道:“他们被风沙掩埋致死,后又被暴晒多时,已被晒成了干尸,面目难忍……只想叫你去认一认你爹,好焚了骨灰回去下葬。”

上官嫃僵了许久,嘴角微微抽搐,艰难挤出几个字:“等一会。”

“嗯,我在帐外等你。”司马银凤戚然望了她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上官嫃猛地捂紧了胸口,大口大口喘气,生生将悲伤吸进肚里不着痕迹地消化掉。她极度恐惧,又必须撑下去,世上已再无亲人,最疼爱她的爹此刻就躺在不远处,等她去认、等她带他回家。她还记得,娘亲的墓穴有两口石棺,其中一口是爹留给他自己的。她要带爹回到娘身边,让他们重聚。

上官嫃骤然爬起来疾步冲出寝帐,对背对着自己的司马银凤说:“我们走罢。”

此时,査元赫正站在一丈开外,怔怔望着她。司马银凤侧头唤他:“你也一起去好了。”说着,她便拢着防风斗篷朝小帐去了。上官嫃失魂落魄随着司马银凤,并未在意査元赫朝自己伸来的手,只自顾自朝前走,好似只剩了一具躯壳。査元赫抿紧了唇快步跟上她,护在她身后,生怕那摇摇欲坠的身子突然晕厥倒地。

这一段路极近,怎么好像走了一世那么长。帐里守卫的士兵掀开帘子,现出里面两排用白布遮盖的尸首。上官嫃顿了顿,垂头钻进去。

司马银凤抬了抬手示意,士兵便将白布扯开。数十具干尸呈现在眼前,那些皮肉干枯粘连在骨骼上,面容惊悚至极,头发稀疏枯黄,就像传说中的恶鬼一般。上官嫃侧目瞟了几眼,便不敢再看,肚里一阵汹涌好似翻江倒海,忍不住扭向一旁干呕起来。其实口里什么也没呕出来,只是眼泪先簌簌扑落了。査元赫揽住她的胳膊,心疼得无以复加,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可以安慰她。

司马银凤轻声道:“若是不敢,改天罢。”

上官嫃死死咬住下唇,踉跄几步冲到那些干尸当中,一面泪流,一面细细打量。査元赫在一旁看得揪心,恨不得将她拖出去,好别让她刚结痂的伤疤又再次溃烂流血。

上官嫃剧烈颤抖的手翻动着一具具干尸身上褴褛的衣裳,终于在其中一具面前跪了下去,泣不成声。

司马银凤快步走了去,瞠目端详,问:“是他么?”

“是……亵衣的袖口有娘亲绣的花纹……”上官嫃攥着尸首的袖口,隐忍的哭泣渐渐变成嚎啕,声嘶力竭。査元赫从她身后抱住她,用自己的胸膛包裹住她颤抖且冰冷的身体,埋首在她颈间哽咽道:“还有我,娘子,我一直都会在……”

上官嫃渐渐伏地痛哭,她许久没这样哭过,最近的一次,仿佛是在太液池边。她以为那时便穷极了一生的眼泪,原来不是。伤痛并不曾麻木,而是逐渐加深。丈夫、爹娘、家族,一丝丝从她生命中被剥离,她终究落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就算躲在大漠里,仍然逃避不了如此残酷的命途。为何要甘心忍受?为何只有无尽的忍受……她从未争过什么,但也是时候争点什么了。此仇,不共戴天……

漆黑的帐里燃起了一点火光,司马银凤提着灯笼慢慢走近床边,见上官嫃仍然坐在角落里纹丝不动,好似丢了魂一般,只是瞪着空洞的双眼。査元赫趴在一旁睡得正熟,轻微的鼾声中还透着几分天真。

司马银凤望着上官嫃低声说:“你知道左右命运的可以是别人,也可以是自己。公孙一族因受凉王怂恿意图弑君才惨遭灭族,皇上喘疾突发全因酒中被凉王的人下了毒,你父亲更是如此冤死在大漠之中。如今朝堂诡异,忠良陆续被害,摄政王一心培植自己的势力,罔顾社稷。上官嫃,你饱读圣贤书,知书达理,难道要做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徒有虚名的皇太后吗?”

上官嫃缓缓抬眸,晦暗的眼中再也不复往日清明,她气若游丝却无比坚定道:“我不要。我是皇太后,我要回去告诉所有人,是谁弑君,是谁逆谋,是谁在扰乱朝纲,是谁让社稷陷入风雨飘摇。”

“好,我会助你。”司马银凤慢慢走近她,用灯笼照亮了査元赫的脸庞,“可是他呢?元赫生性耿直,为人仗义,他会为你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可是你真想看见他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的场面么?我承认我自私,不想他牵涉到那些无法明辨的是非当中。你可割舍得下?”

上官嫃一合眼,满眶的泪便倏然滚落,嘶哑的声线中透着一股恍若隔世的沧桑,缓缓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他阳光般的笑靥,是她陈年旧梦中唯一的光亮,与其让这光亮在阴霾中渐渐湮灭,倒不如放逐他去更加光明的地方,如那些翩翩白鸽,遨游蓝天。

司马银凤已然得到了想要的答复,提着灯笼转身离去,帐内又陷入一片昏暗。上官嫃伏在査元赫身上,湿漉漉的嘴唇贴在他唇畔辗转,“元赫……再唤我一声娘子,可好?”

可惜,凄凉的静谧中,徒有她肝肠寸断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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