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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鏖战

[渡白原]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渡白原上血还未干,又热了一片,血撒进渡白江,和黄沙一同凝结交织,染红了剑刃,染红了这本不太平的天下。

整片原上都是冷兵器碰撞发出的嘶吼、呻吟、黑铜的盔甲已经磨损不堪,骁骑营指挥官、勇虎营总督帅相继翻身下马,虎头的护肩也只余一只,销烟疯了似的往上冲,撕破蔚蓝的天际,尘埃漫布,遮住卫家军的后路,谋反,是弱者才用的名义。他们追逐的王城颤巍峨地摇晃着,这场游戏里,卫家神力主宰战场,成为最后的赢家。

“将军,白池门已被攻破,白栖关也已驻扎完毕,只须功陷白雀门便可血洗王城。”鬼将陈铉启将双股剑奉于卫复,等待卫复的决策,“切不可伤城中百姓,以战夺城,首要乃是得民心,不为则天下不可平也。”卫复按剑上马,没有盔甲,没有护卫,就这样隐进皇城,指挥城外之争。陈铉启望着卫复的背影,心中一阵发紧,又奔回战场了。

“陛下,快逃吧,再不逃,李氏的国脉就难保了!”李嗣这么个贪性成嗜的小宦官死命劝李权快从地下密室逃走。

“现如今,天下之势岂还有我李权一份,死不足惜,你去吧,只望汝能替孤复国报恨。”李权将亲佩的白玉剑予了那李嗣,便毅然坐于大殿,自刎去了。

“陛下,臣定当不负重望,十年之后,臣再来寻你!”他便擦着泪带着遗愿,从密室中逃亡了,他知道卫复生性仁慈,若作孤儿去寻卫复以求悲悯,况且身怀玉剑,必能引起重视。

不料出门一个踉跄便撞到一个男人身上,他挠着头看到那巍峨的样子遮住了太阳,黑色的轮廓怔得他哭了起来,那眼泪顺着袖子往下撒,男人还未反应过来,便俨然成了一个泪人了。

“你没事吧,孩子。我不是有意的,没有撞疼你吧。”那男人伸出双手,去扶起李嗣。他不得不收起双股剑腾出手来安慰这个受了惊吓的孩子,所以干脆放下身段以同辈相称,将近四十岁的样子,没有一个子嗣,见到孩子哪能不心软。

“我想我爹了,可是如今战火纷飞,恐怕他再不能回来了,听我爹说那卫王是个善人,望我在城池被破后投奔卫国,以保家中唯一的血脉,普天之大,爹爹却未尝教我如何去寻这卫王,我便要在荒世中等死了。”李嗣回过神来,却瞟到那雌雄剑,一刻间,便定下神来,他知道,这就是凭两剑服众人心的卫王,便更是涕泪俱下,仔细观察卫复的反应。

卫复手一抖,那柄白玉剑便从李嗣的衫内掉了出来,他一皱眉,但只是捡起它塞回去,“别把它丢了,对你很重要吧?”他也没有回避李嗣的问题和困扰,“我便是你要寻的卫王,恰好我膝下无子嗣,收你为子,隐姓更名,与我去那皇城中,做皇子可好?”卫复这一举动不知是试探,还是意图要收复人心呢?他嘴角的弧度在这场战争中,上扬到了最大弧度。

李嗣听到皇子一词,心里便软酥酥的,哪还记得什么报仇雪恨的大业,便抓住卫复的肩开始撒娇,若不然,天下皆说宦官最受宠岂不是徒有虚名?他抓着那剑把它塞进卫王胸前,“父王,这剑就请您替我收着了,我现在很……困……”谁料话未说完,李嗣就因近日的灾难睡着了。

“唉,身负重任的孩子,即使你背负再多使命都该有属于自己的童年啊,又何必自欺欺人来愚弄一个年长你几十岁的老人呢?”此时将你带进这皇室的温柔乡,又能否改变你心中之恨?罢了罢了,闲散亲王对你来说应该够了吧。他按着剑鞘伸出一寸来,刻着四个字“李氏皇用”这是历代皇帝的信物,“你将会此物予我,究竟是真心,还是放松我的警惕呢?”卫复看着孩子一步一步掠过花枝柳叶,深春了,所有颜色都熟透了,那场美丽的花落也就不远了。

“杀!”陈铉启带兵冲进了城门,他杀尽了士兵,却对俘虏和城中百姓不伤一根汗毛,想必这是对上最后的尽忠吧。腹部的血一点一层地透过纱布从甲中流了出来,伤口裂开来,汩汩的血液染红了刚刚擦净的白刃,那屠了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刀上流着的,竟是自己的血,陈氏将在这场战争中销亡破灭了吗?他再也坚持不住,倒在百姓之中,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苍天,他不甘心,一生的努力还未亨尽荣华,命数就走到尽头。他甚至等不到看着自己的君主登上帝位,不再俯首称王的样子了。

“主上,吾去矣。切记做事业要以果敢为勇,有智而无勇,不能尽成大事,臣这便去了,愿主上不须挂记臣,保重尊躯。”他的眼睛就那么睁着,黑色的瞳孔在烟雾里不断被雨点打散又勉强聚合,可他也听不见那马蹄声的震颤了。

柳色青了又深,烟雨垂绦,黏住了细丝,胜利与悲歌交织成一片,每个人的心里算计着,筹谋着,他们确实应该庆幸自己幸存在这场战争中,又应该感慨义士的壮烈,那风雨的声音,都是已死之人的血,活着的人的眼泪啊。

卫复抱着手中的孩子,看到的却是自己的鬼将倒在血泊中,再说不出一句话的样子,他伸出苍白的手指,想要触碰那具尸骨,但他害怕,他缩了回来站在原地,命令士兵将鬼将埋了,卫复就瘫痪似的呆望着地上的血迹,他的心愿却是自己兄弟的换来的。“你这样待我,我该如何报你啊!愧疚对你这么我年,可你仍然帮我做这等败事。”

雨也无心再摧残这血气耗尽的城池了,雨后的城池里,百姓老少都在渡白池口听着卫复做最后的解释,他们看着那青色的玄服落在地上,衣后的双股剑显得更白透,滑嫩的剑骨告诉他们,这只是象征,他本不希望那战争,被迫的杀戳来获得政权,但剑终归是剑,仍是用武力制胜的,他垂着头,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诸位众乡,吾辈入城,此举其是不妥,但如今,外藩于外耽耽在心,李王尚幼且未能护国昌隆,吾辈深知若不立断,举新政以巩内国,则危急存亡矣。今吾等诚愿付一己之力护之,昌之,众乡可否助吾?”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而此刻,她也远去十年有了,本已是忘净一半了的故人,却因那外藩之争又被深深的刻在心上,泪水跟着衣襟一齐下坠。可是他不得不骗自己,骗世人,这是为国之****而流的。

城中百姓们见这贵人的宅心仁厚,却仍为他所悲悯感到震惊,他们交头接耳,人群中的声音越来越大。三五人举起手来,支持他,他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响应,终于他的帝业就在眼前,他可以过属于他的生活了。

而那皇宫中自刎的李权的尸体也不知何处去了,宫女们擦去血迹,布置好陈设,等待新帝的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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