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糖果街唯一的一家湘菜馆,因为菜式正宗,在本市也小有名气。找了位置坐下后,服务员小姐走过来,抬头一看到顾终行,怔了一下,低下头凝住呼吸呈上菜单,眼睛时不时偷瞄一下,完全忽略安然的存在,“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
终行头也没抬:“给她。”
服务员小姐把菜单递给她,有些失望,她希望顾终行亲手接过菜单。
毕竟时隔多年,安然也不敢太放肆,只点了几个家常菜。
上菜后,安然没动,顾终行抬眼看了她一眼,忽然轻笑一声,嘴角只有一边微微上翘,像极了讽刺的弧度。
“怎么,不会用筷子?”
“不是……”
“哦……我早该想到的,易小姐在发达国家待了这么多年,想必平日里的口味也得讲究,用这么寒酸的食物来招待,易小姐吃不惯也正常。”
疏离,冷漠,邪气,嘲讽。
这些就是安然心里那一瞬间生出的词。
安然看着他,有些讷讷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终行轻笑着垂下眼帘,嘴角的一抹嘲弄未变。“易小姐认为我该和以前一样?在过去的九年里,也就是易小姐认为我变了的日子里,你并没有参与我的生活,又有什么权利过问?”
安然的睫毛抖了抖,说不出话。
对呀,他从男子长成男人的九年岁月里根本没有她,他所经历过的人和事都与她无关,而这些东西正是给他带来或多或少的影响、或轻或重的助他完成蜕变的重要因素。
这些重要因素里没有她。
他在告诉她,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既然你没有参与我的过去,那你就没有资格了解我的过去。
一针见血,只是吃个饭,就让她清楚了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但她又何尝不明白?早知道会这样,她那句话就不该说出口,至少……可以防止他说出后面那些话。
这是对他们两人分道扬镳的证明。
她何尝不清楚?却只是刻意避开,自欺欺人。
和九年前没有一点变化,她为了避开那些她认为真实的谣言得到证实,于是她逃跑了,以一个完美的理由逃到了英国,自欺欺人。
愚蠢,懦弱,自作聪明,从来就只知道逃避,不敢直面而对,害怕失败,因为若是败了,便是永远的败。
也许他愿意赌一把,可她不愿意。
这就是她易安然,九年前一无是处,九年后依旧无能。
眼睛和心一样,干巴巴的,流不出也不想流眼泪。如果她真的哭,那就等于不要脸了。
“哦。”
顾终行面无表情,拿起筷子,“吃吧。”
“嗯。”
走出饭店后,他送她回家,上车的时候肩上的牛仔背带滑下来一根,安然伸手整理好。
顾终行看了她一眼,都27岁的人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穿背带裤和背带裙,看起来倒是比那些大学生还嫩。
顾终行问:“你家住哪里?”
安然看着他,说不出来。
顾终行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有多远?”
“很远。”
“很远是多远?”
“呃……我不知道。”
顾终行的额头起了青筋,都27岁的人了还像以前一样稀里糊涂。不会估算路程,记不住家庭住址,出去打车也只知道说我要去的地方旁边有什么什么建筑物。他很好奇在英国人生地不熟的那几年,她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呃……我的公寓楼正对面有个盛景酒楼。”
果然。
“白桐路二环区103号盛景园。”
“啊?”
“记住了吗?”
安然看着他,茫然地摇头。
顾终行黑着脸,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具备仅需短短几秒钟就能把他气炸的能力。
顾终行默默平了一下火,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安然点了点头,不说话了,在心里默念十遍,回家要第一时间找张纸条记下来。
低调的奥迪R8疾驰出糖果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