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瑾抱着肩膀坐在小湖边,回想白天的事,内心的不安越来越重,不管她再怎么愚钝,也清楚今天的事不是偶然,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成为目标,她坐在那儿,眉头不由的皱起。
宴安捧着一捆柴火从后面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孩沉默地坐在湖边想着心事,他停在那里想要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她可能不知道自己思考的时候心事都写在脸上,明明心事浅薄却总想着为身边的人计较打算。他想人与人的缘分这么深又这么浅,轻轻一扯就会断掉。
他终于还是走上前坐到她身边,城瑾歪头看他,
“喂,你有没有觉得这很冷啊。”
宴安看着她,然后把身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城槿透过火光看见他的脸格外柔和,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过头复又埋了下去。
火光隔着两个人,映着这片大陆,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烧起来。
“谢谢你。”多少人因为这句话相遇又因为这句话分离,而我希望这句话只是你我相识中不经意的一句话。
宴安侧头看她,“谢我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城瑾嘴一撇,“虽然最后是我救了你。”
宴安心下觉得好笑,“你怎么总是爱往人少的地方跑呢?”
“不是这样的,我,我迷路了……”城瑾觉得这是一件颇为丢人的事,说到后面声音不由低了下去。
宴安毫不留情的表示了嘲笑,“不过今天我可没有请你喝的酒啊,这样吧,我送你另一件礼物。”
“什么?”
宴安也不说话,只是从怀里慢慢掏出一只玉笛,放到嘴边缓缓吹起,城瑾侧头看着他,只觉得这一刻像极了从前母妃说过的岁月静好,她最好的朋友请她喝酒陪她胡闹的朋友常常笑着的朋友,似乎有哪里不再一样了。她不明白心里难过的感觉究竟是来自哪里。
她还来不及深究这里面的感情,下一刻就睁大了眼睛,在她眼前有奇迹一样的事情在发生,无数的萤火如点点星光慢慢闯进了这片空地,终其一生,城瑾再没有见过比眼前更美的景象。仿佛天地一瞬间被点亮,城瑾激动的站了起来,看着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围着她轻轻飞舞,这是她第二次看见这些神奇的小东西,却远比上一次更震撼
愿这满天萤火可以永远替我伴着你保护你。
“这是什么?”
“我答应过给你的,生辰礼物。”
“可是我要下个月才过生日啊。”
宴安低头轻轻一笑,只是沉默,我怕是等不及了。
“嗯?“城槿皱着眉看他。什么意思?
“当我提前祝你生辰快乐吧!”
“你……你要离开么?”
“算是吧,一场远行,希望你我有一天还有再见之日。”
城槿莫名觉得有一点伤感,却又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情,心里满满都是惆怅。
宴安起身慢慢走向城瑾,她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抱住了他的姑娘,城瑾瞳孔有一瞬间的空白,忘记了动作,就那么怔怔的让他抱着,他缓缓靠近她的耳畔,带着轻轻的呼吸在她耳边轻声道,“乖,闭上眼睛。”
她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顺从的闭上了眼睛,仿佛眼前的这个人是她可以全身心信赖的。
她的身体仿佛轻轻飘了起来,耳边呼呼的似乎有风声刮过,她不自觉搂住了他的身体,温暖而柔软。在她的脚再次落到地上的时候,那一直靠着她的温暖的呼吸和身子一瞬间离开了她,她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手上那一片冰蓝色的羽翼,眼里有泪水滚下。
她看向不远处,那里营帐的灯火明灭,巡逻的士兵似乎焦急的搜寻着什么。
那些年,我不懂,放手对那个时候的你是最无奈却从不能选择的决定,你很清楚此生你我可能不复相遇,可是我仍然很开心遇见你,那些相处的快乐都是真的。我装作不知道,你越过多少悲哀和孤单才来到我身边。
这不是乱世中她第一次的别离,那份痛楚并没有在当时展现出来,却在多年后的重逢后开始撕心裂肺的疼起来。
文心公主站在高坡之上,仿佛站成了一座碑。身后有脚步响起。
她回眸,眼神清透,嘴角温柔,“苏公子。”
“公主这时候还没睡。”苏英俊的眉目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是一派温润,但有时候温柔到了极致也叫做无情。
“苏公子来到京城求的是什么?”城韵看着他的眼睛。
“公主何意?”
“也许是文心多虑,文心总觉得公子求的与我们都不同。”
“苏某一介书生,所求终究有限,不晓得公主的忧虑。”
文心的眼睛直视着他,一瞬之间让苏英俊有一种被看透的错觉。“我从前也这么以为,这些日子却看不透了,传闻中都说苏公子满腹诗书,做事却总不讲逻辑,心性纯然潇洒。可是苏公子进京后却是时常簇着眉虽有君子的温柔却似乎与我听说的大不一样。”
“苏某入朝为官,心性自是不能像从前那般,官场不同江湖,我奉家父之命前来怎么还让他失望。”
文心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的看着远处,“皇家求得是一场交易,苏公子这样的人我本以为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的。”
苏英俊轻笑一声,“我苏家到底生活在东城的土地上,又怎能违背陛下的指令。公主的意思倒是您不愿接受这一场婚事。”
“很意外么?”城韵低低笑起来。
“的确,因为公主的给人的印象一直是陛下的最乖巧的女儿。”苏英俊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今夜的城韵脸上有一些不一样的光彩,就宛如精致的面具上第一次出现裂缝,“若我不曾猜错,苏公子这一路进京势必会有苏家的侍卫随身伺候,就是不知公子怎会独身一人遇到我二妹呢?“
苏英俊的脸上露有笑意,“文心公主果然如传说中一般蕙质兰心,既然如此,那想必宣武公主参军的事你也势必晓得,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不告诉陛下呢?”苏英俊靠近了几分,轻轻在城韵耳边低声道。从远处看,就如情人间的低喃。
城韵的眼神暗了下去,“这宫里未必就比宫外安全······”声音中有几分叹息。
苏英俊退开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宣武公主倒是被所有人护在心尖上,只是不知,若有一日,你们这些人都不在了,还有谁能护着她?”
城韵猛然抬头看她,苏英俊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嘲讽,“你不必如此看我,我不会害她,至始至终伤害她又保护她的不就是你们这些至亲之人么?”
苏英俊不再回头,只是如来时一般离去,独留东城的长公主一人在原地静思。
风声萧萧,一座城的倒塌势必要从内部开始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