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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诡异

直升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萧凡敏锐的感官甚至听见空气被拍打的声响。当直升机临近他们,略微停顿后,一条长长的绳梯从底部垂荡了下来。

江逸云伤的很重,营救人员先将他抱起,登上绳梯。他们所处的位置十分特殊,给营救工作添了许多麻烦。萧凡起身,猛地跃起抓住一块突起,继而徒手在峭壁上向上攀爬。

她是响彻太平洋海滨的极限运动女王,同时也爱好各种极限运动和格斗体术,徒手攀岩的技巧不在一般的攀岩大赛冠军之下。即便拖着伤体,萧凡也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状态,这是长期训练得来的益处。

然而,她不知道,这一刻她背对悬崖之外百尺长空的决定,就此改变了她此生的命运。

一条巨大的裂缝突兀出现在悬崖的底部,毫无征兆,一端在陡峭的山石里充满着折叠的错觉,一端神异地横亘在空气中。像从虚空里抽离的一道银光,绳梯上抱着江逸云的营救人员无意回了一下头,眼中露出了极其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一刻,目所能及的所有光线都像水波一样不真实地扭动起来,仿佛炎热大地上扭曲蒸腾的空气,四周风声静止,时光停滞,仿佛这片天地都被禁锢住了。

直升机里的人大声惊呼,受到莫名场域的干扰,飞机摇摇欲坠,眨眼就脱离了掌控,在空中像双翼受损的候鸟打起转来。

萧凡第一时间感到不对,她用尽全力向上攀跃而去,像一只灵敏的猿猴,迅速、敏捷,但很快就发现了诡异。悬崖的边缘一直离她十几米,但是这个距离再也没有缩短过。

萧凡回头,瞳孔像针尖一样急剧收缩。

一条长长的银色光尺横亘在下方,丈许宽,像一道裂缝在逐渐扩大延长。萧凡第一时间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摇头一看后,再也不能保持片刻镇定。

“这是…”

这是什么?大白天,活见鬼?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一股冥冥中巨大的吸力拽住了她,萧凡的身形一下子就在峭壁下滑了十几米。直到腰部的铁索伸长到最大,才借机在忙乱中一把抓住了一块山石。

血液从手掌滑落到小臂,萧凡顾不上疼痛,再度竭力向上攀爬。她遇见了大诡异,青天白日下出现这样的异况,完全让人没有任何办法应对。

直升机距离悬崖底部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驾驶人员拼尽全力,终于使飞机略微脱离了一点场域的干扰,摇摇晃晃、十分不稳地向上升去。一当脱离之后,立刻腾上了高空,若非抱着江逸云的人被拴在了绳梯上,恐怕直接就能一头栽下去。

然而这样一来,萧凡却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石块从山体上滚落了下来,锋锐的茬子在萧凡脸上划过,留下一道道狰狞的血痕。萧凡紧紧抓住石块,不敢有片刻放松,全身神经绷到了极限。这是搏命,一个不留神,后果不堪设想!

“管你是什么东西!”萧凡发狠,额骨上淌下来的血流到了眼睛里,左眼皮上也有一道血口,她只能争着一只眼睛前行。巨力越来越大,萧凡整个人都似乎要被拖拽下去,但是这也激发了她身体最后的潜能,竭尽全力对抗着。

这是萧凡骨子里的执拗,在生死面前,绝没有放弃二字。

不得不说,人求生的潜力是巨大的,但尽管如此,那逐渐放大的银色光尺也散发出了更加强大不可违逆的场域。巨力陡升,萧凡右手狠狠抓住的那块石头突然解体,喀的一声从峭壁上裂了下来。

而萧凡双脚所抵之处,也一下子石块崩飞,整座悬崖都剧烈抖动了起来。

“我靠!”

萧凡瞪大眼睛,这是她离开这个世界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距离悬崖已有近百尺的上方,机驶人员面无血色,全力转换航向。而绳梯上一个被抱在别人怀里奄奄一息的男子,在剧烈的动荡中艰难转头,恰好看见了最后一幕。银光璀璨,横裂虚空,一个身影变成了黑点,与土石碎块一起没入,消失不见。

“啊…”

江逸云目眦欲裂,像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在嘶吼。

而后像是剥离了身体里最重要的东西,也一并向下奔去,再不见这滚滚红尘,百态人生。

萧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无垠星空,古怪的生物,繁荣的异国文明,更有飞仙神祗一般的奇景和恐怖连天的碰撞,像神话传说里一样的人物出手大战。更多的则是浩瀚星空,漫漫死地,宛若一个又一个古老的文明,消失在时间长河里。

萧凡像是完全不属于这世间了,但是又完全不肯承认自己死了。她本能地保持着任何一点思维的运转,强大的求生欲望一刻也不曾止息。

漫长恍若毫无尽头的梦境持续了很久,却又不知在何处终结。直到外界的气息透过五感变得触手可及,萧凡才悠悠转醒。

天光入目,绚丽的霞光四处游走,一层蒙蒙的雾霭笼罩了这里,看不清丈许外的天地。

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传来,顿时让人毛孔翕张,全身舒泰。萧凡循着气味转动目光,发现是从后方传来的,近在咫尺。

“嘶…”萧凡轻吸了一口气,不是因为剧痛,而是因为全身上下竟出奇的舒服。略微动了动脖颈,几声爆豆般清脆的声响传出,萧凡歪着头,一动不动。

她在…洗澡?

萧凡呆呆地看着脸颊一侧的清水,她正置身于一片方圆半里的湖泊里,清水澄明透亮,比之前见过的任何湖水都更清澈无瑕。举目望去像一块温润纯净的琥珀,没有一丝波澜。

清水下面,一具白白嫩嫩的小身子光着脚丫躺在池底,皮肤无瑕无垢,筋骨自然天成,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童子,如玉雕琢。萧凡轻轻抬手,一截白藕般胖乎乎的小臂忽从水下探出,撩起纷纷扬扬的水花,萧凡如遭雷击。

霞彩流转,曦光曼妙,不挡草泥马万匹奔腾。

尚且不论悬崖下有没有这样一处温泉,她整个人都缩小了一个版本,看着眼前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萧凡的神色十分精彩。

事实上,萧凡已经震惊到无法言语。她慢慢静下心来,回想脑海中所有的印记,猜测自己遭遇了一番离奇的经历。甚至难以与人言说,因为这超出了人们的认知。

默默思量了许久,萧凡目光复杂地叹了口气。

记忆定格在最后一帧画面,直升机冲上云霄,不曾有人与她一同坠落。反倒是有一团熟悉的气息擦肩而过,仅仅一瞬,她也将那当成了错觉。

这样看来,他们应是无恙。

萧凡遭遇了难以想象的事情,比起惊惧,荒谬反而更为强烈。她不敢大意,沉默许久,最终站了起来。

“这水…”萧凡蹙眉,水深漫过脚踝,迈步怎么可能如此轻松?水的密度跟人体相近,这一湖泊的液体,恐怕来头也不清晰。

事实上,萧凡不知道,水已经是普通的清水,并没有问题。不同的是她的身体,已经发生了许多奇妙的改变。

萧凡走上岸,光溜溜的穿过雾霭,摸了一把自己圆润的光头,有些无奈。

借助清水的倒影,可以看出五官大体还是小时候的样子,长眉大眼,琼鼻直挺,只是细节上有了一些变化。然而头发却一根没有,大概两三岁的样子,小的“一塌糊涂”。

萧凡十分无语,可是活下来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情。她步步前行,看见了许多光怪陆离、不能理解的东西。

与她同高的黑色兰草,叶子上结了一连串的铃铛花朵,而铃铛里的花蕊却是缩小的飞剑,莹白如玉,赤红缭焰,还有的蜿蜒似蛇身,透亮如水晶。

苍天古树,枝桠上挂满了奇形怪状的果实,带翅的独角马,三头长脚的怪蛇,恐龙般脊上生有倒刺的生物,长着犄角的鱼…当萧凡临近时,老树突然树根离地,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萧凡目瞪口呆,仿佛看见了一个人撒丫奔逃,一时竟有些错乱。

一只老蚌从空中循来,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会。洁白的蚌壳流光溢彩,隐隐开阖之间,一颗人头大的彩蛋珍珠微微发光,有聚天地之灵秀的迹象。彩光氤氲,却又溜达溜达地离开。

萧凡在这里看到了无数稀奇古怪的物珍,还有黑不隆冬的洞府,一片片面积不大却栽植着各种奇药的药田。一罐盛满了白色石乳的石罐立在干涸的泉水旁,泉眼里每凝结出一滴白色的浆液,便自动飞到石罐子里去。

最后,萧凡看到了一株梧桐老树。比起这里其他的生物都太过平凡,几丈高度,唯有树枝和叶片都是火红的颜色。有些枝干甚至红到发黑,透着一种厚重的苍劲和古朴。

它繁茂的枝叶中,有一条主干格外粗大,担有一方草木编织的蒲团。萧凡仔细看了看,觉得像一个巨大的鸟窝,光影斑驳,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梧桐之后,路就断了。一片灰蒙蒙的雾霭,看不清任何景象。

萧凡尝试着走进去,但很快就折返了回来。这个地方很神异,有些像神话传说里妖魔神祗的小世界,路有尽头,隐于虚无之中。梧桐不一定是这片小世界的边缘,反而有可能是这里的中心。

虚空之规律,就是没有规律。

萧凡到处转了转,最后又回到这株赤桐前,盯住了树上的鸟窝。她寸缕不着,没有衣服,没有食物,却不能没有安全休息的地方。

萧凡踌躇了一下,看着光滑的梧桐树干,最终尝试爬上去。

出乎她的意料,一抱到这棵老树,身体似有千钧之重,很快就滑了下来。萧凡愕然,她极小时爬树虽勉强,可身体本已是成年人,力量不够,技巧是不会随着身体状态的退化而消失的。好比人学会了骑车,即便有一天老态龙钟,也不会失去掌把的技能。

难道真的是时间作用,将她带回到了还没有学会爬树的幼年?这该如何逆天!

萧凡无语,想起已经遭遇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度之。她目光不善地盯着枝干上蓬松的鸟窝,心里卯了一股劲,又走过去抱住了它。

良久以后,萧凡放弃。

体力消耗得很快,她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住循环往复的失败,萧凡静下心来,四处寻觅食物,补充体能的需求。

然而,这里的东西没有一样看起来正常,可以安心采集。萧凡转悠了很长时间,直到肚子咕咕叫,才将一株小树上的果实仔细观察,小心翼翼地摘下来啃了一口。这种带着金色斑纹拳头大的红色果实,滋味奇好,入口即化,尚未吞咽就滑进了喉咙,唇齿留香。萧凡目露奇光,几口便送进了腹中。

身体没有任何异况,反而变得更轻盈舒泰了一些。萧凡略微放心,一口气连吃了三个,吃完之后,嘴里还有口水,却觉得什么都吃不下了。

萧凡走到那罐奇妙的石乳前,用手指沾了一点,闻尝皆无异味,也吞咽了几口下去。

等她回到梧桐树下的时候,只觉又困又饱,浑身发热,像泡过温泉一般热烫熨帖。萧凡一惊,却抵不住潜意识里的困顿和疲倦,蜷缩在梧桐树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随着时间流逝,一具小小的洁白身体,体内的血液如大河奔腾一般发出了冲刷的声音,隆隆作响,血气像海一样旺盛。几道神秘的纹路从几大穴位蔓延游走,像一副天然的道法图,勾勒出人体的神秘气机,似有无穷潜力深蕴其中。

特殊的气息散发出来,那株苍老古朴的梧桐,叶片轻轻摇颤,竟流泻出液体一般浓郁的光辉,将小小的身体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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