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摸了摸鼻子,简单解释了过程。在空中翻了许多跟头,才落在一片稀疏的山林里,借助悬崖绝壁,将方才的大风抵御了过去。
“那老头是谁?”
“化生境人族,你远不是对手。”
萧凡默然。相差三个大境界,生死不过在对方一念之间。“前辈,多谢。”
梧桐叶里传来一声轻叹。“你的潜力比我预想更甚。他没有出手伤你,只是试探,血脉激发之力将我唤醒。”
“亦即你的潜力。血气贯苍穹,传承已开启。”
萧凡皱眉,“我没有感到任何变化。”
“早些回来,半年有余,换血不能再耽搁了。”梧桐轻语。
萧凡一愣,她在荒山中的半年吃了不少苦头,所集齐的天材地宝、珍贵宝血仍然远远达不到要求。梧桐这么说,显然是要替她出手了。
“多谢前辈!”
太一阁二人随后赶到,只见萧凡坐地傻笑的情景,一颗颗小白牙暴露在外,笑的大眼睛弯成了两枚新月。
“莫老,他不是傻了吧?”蓝雨仙看着笑得一脸痴傻的儿童,一时有些错愕。
老者无语,随后摇了摇头,面色郑重。方才一幕绝不是两人的错觉,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拥有蛮荒凶兽的可怕血气,只有人族的几大无上血脉才能比肩。这个孩子的潜力,放任他成长下去,将来的成就不能估量。
心中念头变了几变,老者的目光缓和下来,施施然走上前去,“不知小友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萧凡不傻笑了。斜他一眼,大眼瞪得滚圆,“怪不得爷爷说鸟人没有一个好种,你刚才想害我。”
老者险些绷不住,你才是鸟人!
青筋跳了几跳,莫老恢复语气,温和言道:“小家伙,太一阁传承悠久,底蕴深厚,阁中秘宝仙珍数不胜数,小友可愿随老道前去一观?”
“真的?”萧凡斜眼看着老道,挑起眉毛,“你这么好心?”
“我太一阁虽是无上大教,为众生讲天地造化,传法普众修行,却也不是什么珍宝秘籍都能往外送的。其道术玄妙之处,可经天换地,日月同尊。”
“那我干什么去?又不给看!还不如留在山里吃烤乳鸽。”萧凡白眼一翻,看了一眼蓝雨仙,“我去了,漂亮姐姐能给我当媳妇吗?”
蓝雨仙郁闷,小屁孩真不是善茬。老者嘴角一抽,盯着眼前一本正经“谈条件”的萧凡,忽觉荒唐好笑,却又不知如何应对。
太一阁选徒大会,四年一届,无数名门世家竞争名额,有一个太一阁的门生,是多少家族宗门的希冀荣光。而在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乡巴佬眼里,却拿太一门的无上秘典和天地仙珍去跟山野中的飞禽走兽相提并论,更满脑子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
天分虽高,却真是名副其实的土包子。
“你刚刚还打我猎物的注意,家里阁子连这都没有?诓我玩呢。”萧凡鄙夷,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
“…这独角是血脉珍惜的青银兽一身精华所在,更是变异返祖的青银兽,我们来此地正是为了收集一些独特血精,恰逢遇到罢了。”
“小友若不信,随我们一道便知。”
萧凡眼见着老者一脸无奈,心中暗暗称奇。底蕴深厚的大势力,纵然求贤若渴,也不会如此放低身价去拉拢一个不知底细的幼童。老者虽气度高缈,言谈举止却透着平易近人。
“你们要收集血精?”萧凡眉毛眼睛搅和到一块去了,很不情愿地哼哼道。
“正是,”老者笑眯眯,仙风道骨,和蔼无比,“小友愿与我们同往否?”
萧凡沉吟了一会,有梧桐守护,她并不担心。与这二人同往,才能对外界有些了解。萧凡知道,总有一天她要走出这百万蛮荒大山,上击九重天,下游碧落黄泉,闯荡真正的天川界。这一天,总会来到。
三人上路,百万蛮荒大山的洪荒气息,充满每一处角落。老者和少女所寻找的是一些较为特殊的奇珍和精血。萧凡观过佰草金石录,推测他们所寻多与麒麟血脉的后代有关,心下多了几份留意。
“漂亮姐姐,你什么时候会飞的?”萧凡毫不为自己的两条小短腿感到羞耻,在林中跳跃前行,老少二人衣袂翩翩,跟在她身后。
“我三岁入道,五岁大成,九岁踏入灵启境。小家伙,你懂不懂功法?”
“当然,王伯伯家的虎妮儿要跟我一起练一门叫双修的功法呢!那可是一门很厉害的法术。”
萧凡面不改色地胡扯,身后老者一个趔趄。
“噗!笨小子,净说胡话!”蓝雨仙发窘,好气又好笑,“你知道双修是什么吗?”
“呃”萧凡一时语塞,“当然。你想跟我一起双修吗?那可不行,我已经答应虎妮儿了。”
少女无语。没见过笨还笨得这么可耻的小子…
再一次堵住少女和老道打探她底细的话,萧凡在前面跑的欢快。“莫老,他真能带我们去银炎豹的洞穴吗?”蓝雨仙纳闷了,小声问旁边的老者。
“这小子虽然嘴巴欠扁,心性还是很单纯的。且行为习性与山中百兽十分相近,是这大山中世代生存的人族部落孩子。”
老者笑眯眯,闲庭信步般飘到萧凡身旁,“小友可有什么亲人在世?容我老道坐下与他们小酌一番。”
“你要做什么?”萧凡警惕,“问我亲人干什么?还有,我们村子只有酒,可宝贝了!你还是喝奶吧。”
老者脸皮一抽,“这天下可不是只有你们村子最好。这百万荒山之外,才是真正的天川大世界。在外面,会飞的人也只是最普通的修道者罢了,仙家奇珍可化形飞遁,通玄术懂阵法;天地神药只一颗,延人百年寿命不足为奇;仙家道术,翻山填海、变换日月星辰…”
老道循循善诱,只希望萧凡能“顿悟”过来,答应与他前往外界进入太一阁。
萧凡边听边用稚嫩的语言向莫老打听诸般情况。外界的绚烂多彩超乎她的想象,萧凡按捺住深处的渴望,理智告诉她只有坚定修行,强大之后方能自由自在地闯荡一方。
老者的话起了一定作用,萧凡心气被勾动,愈加渴望自身的强大。
“说了半天,外面到底有没有比烤乳鸽更好吃的啊?”萧凡咕哝道,大眼眨巴着问莫老。
老者一口气顿了顿,这个胸无大志的混小子!居然浪费这么多口水!
“漂亮姐姐能不能给我当媳妇啊?”萧凡在火上又浇了一把油。
“我去你的!”老者恼怒之下一甩袍袖,大风呼啸,刮得萧凡狂翻跟头。
…
三人加速前行,活泼爱笑的蓝雨仙对萧凡的描述很是好奇,大山中的生活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老者却黑着一张脸,偶尔直勾勾地盯一眼萧凡,看得萧凡心里凉丝丝的。
直到一片奇特的沼泽地域出现在三人眼前,萧凡停止步伐,眼神沉静。“几个月前我在这里看见了银炎豹,豹尾燃烧银色火焰,漆黑豹身,血红斑点。那畜生在这里守着一株草,缭绕着金色雾气,看不清样子。只有在银炎豹出现的时候,它才能显现出来。”
“是银炎豹的伴生草翡玉莲,雾气呈金色,已有化生境的修为。”蓝雨仙黛眉微蹙,美目露出沉吟。
“不用担心,银炎豹虽血脉等级不低,成年自可化成人形,终究只能依靠天赋本法。凡不曾修炼其他了不得的秘术,镇压此兽,老夫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老者仙风道骨,轻捋胡须,一副世外高人不沾尘火气的模样。萧凡听得刚刚放心,接着又差点暴走。
老道轻飘飘加了一句,“打不过的话,跑还是不成问题。”
“老头,你不厚道。”萧凡郁闷。
老者缓缓升空,衣袍随气息鼓荡,玄奥的道息仿佛有了生命,在这方天地孕化的胎盘中一吸一弛。萧凡仍然未看清老者如何出手,只觉一道华光冲出,眼前整片广袤的原始沼泽便被一层刀刃般的金光斩下,一瞬间,沼泽大地的泥浆湖水仿若巨浪般腾空卷起。
出手没有任何气势,仿佛只是老者的衣袖被微风轻轻卷动,整片沼泽却沸腾而起。
萧凡目不转睛,尽全力去捕捉每一丝变化,不愿错过老者出手的每一个瞬间。化生境的修士,灵觉元神趋于新生,洞天地之大玄,万物载道,所含精气皆可以化作生机,充盈自身,奉世间万物。除了深不可测的老梧桐,萧凡没有接触过更高境界的修士,难以猜想老者究竟处在化生之上哪一步。
异变方起,一声怒啸携铺天盖地的煞气滚滚而来,震天动地,一层肉眼难见的气浪骤然横推。声波如雷,大地颤抖,百兽仓皇逃窜,混乱的气流肆虐冲荡,遥远的大地尽头还有无数苍劲古树被划出异常尖锐的伤痕。
萧凡目光凝重,她们被老者护在一方,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处在暴乱中心。面前的情景冲击力太大了。沼泽中心,沸腾的湖泊陡然如冰面平静,与周围冲天的声势浩大形成极静与极动的对比,凝聚成一幅天地间极其壮阔的画面。
一个人影出现在宁静无比的水面上。
萧凡睁大了眼睛。
人影一步步向空中踏去,澎湃的涛浪立分两侧,匍匐在他脚下。那是一个伟岸的中年人,他就这样踏天而来,缓缓低头俯视着不见尽头的莽荒山脉。
天地间的气息随着他脚步律动,无穷旷野,山川大势,仿佛要随他一同镇压世上诸般敌。
莫老脸色凝重,一条青色的铺天大道忽然从他脚底冲出,眨眼便贯通天上地下。老者手心生出一柄长剑,喷吐着濛濛青光,一股磅礴的浩然正气在这方天地冲荡开来。一瞬间,远古圣贤虚影显化,万灵叩首,书声剑声天下声,凝聚剑意大无畏,一击可裂苍穹!
莫老携一剑破乾坤的无敌势,长剑浩然化龙,冲向天空中伟岸的身影。
这个级数的强者交手,没有萧凡观摹的余地,太快了。华光冲散,只看到两个人影在空中交手,没有山岳崩裂、河川倒流的大场面,无穷秘术凝聚在一掌一指。一式如仙禽妙鹤的剑招被中年人一掌抵住,萧凡只觉得什么冲了出来,百里之外的一座穿云山岳便被齐齐削去了峰顶。
看着视线尽头平整一线的拦腰断面,萧凡轻吸一口凉气。
“浩然剑意本中正纯和,无畏便有无敌之势。莫老连纯阳罡气都使出三重,银炎豹恐怕比想象的还要棘手。”蓝雨仙美眸专注地盯在半空,手不自觉地握紧一把长剑。
萧凡目光闪动,莫姓老者先出手,是打断中年人步步积累的无敌势,天地大道相合。不能等敌手攀上巅峰。老者出手无任何试探之意,若非对银炎豹的本命精血势在必得,只能是力求全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