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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黯然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仿佛是前世今生早已注定好的缘分。

又像是早在数千年前,便已决定了的宿命。

他来此,仿佛便是为了这把剑而来;这把剑留在这剑冢中,仿佛亦是为了等待他的到来。

李寻天不知道心中为何会有这样一种强烈的错觉。他看着祭坛上的古剑,只觉心里有一双澄澈的眸子渐渐睁了开来。那双眸子不属于他,然而,他却能感受到那双眸子所看到的一切:镌刻在古老祭坛石柱上的神秘符文,熔刻在古剑剑身上的古老图腾……

恍惚间,那图腾似是在眼前越放越大,最后占据了整个视界。

一道亮光突然自前方射来,李寻天本能地闭了一下眼睛,等他再度睁开眼时,整个视界已是突然变了。

没有了石室,没有了古剑,没有了陆寒霜,没有了中年胖子……

只有漫天漱漱飘落的雪花!

一朵一朵,洁白无瑕。

这是哪?我又在哪?

李寻天看着下方的茫茫雪原,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然而,这地方没有人,亦听不见人声。

只有纯洁单调的白。

一切就仿如梦幻,却又是那样的真实。

李寻天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仿佛就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在看着,亦或许连眼睛都不曾剩下,只余下了最纯粹的意识。

他看不到自己的身躯,亦感受不到这冰雪刺骨的寒冷!

剑冢中,陆寒霜已经走进了距离祭坛十五丈的范围之内,这已是以往的剑灵感应测试中,天道门新入弟子创下的最佳成果。是以,当她走到那个位置时,中年胖子的脸色不禁有些郑重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陆寒霜的背影。

祭坛离石门大约有三十丈距离,前十丈距离陆寒霜都是走得相当轻松,到后五丈距离时,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那来自虚空中的无形压力,阻止着她前行。如今,她已经迈入了祭坛方圆十五丈的范围之内,虚空中到那股无形的压力又增强了许多。尽管如此,她依旧顶着压力,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十四丈,十三丈,十二丈……

近了,更近了!

陆寒霜已经快接近祭坛方圆十丈的范围之内!

“这个女子……她……”中年胖子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由郑重变为惊讶,再由惊讶变为期待。他睁大着眼睛,看着远处的陆寒霜的一举一动。

那名被唤作小何的天道门年轻弟子亦是惊讶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这些年来,他带了那么多新入弟子来剑冢做剑灵感应测试,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竟然可以走到祭坛方圆十丈之内,而且,眼前这个女子还在往祭坛靠近!

天道门紫虚大殿中,掌门紫虚真人正在闭目静坐,忽然间,他似是感应到什么,整个人神色一变,蓦地睁开眼来。一旁的道童心中惊慌,连忙恭声道:“师父,是弟子不小心惊扰到您了吗?”

紫虚真人一言未发,径直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往门外走了出去。

李寻天此刻依然在那一片雪原上迷茫地搜寻着,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只不过,他的视野一直在控制不住地往前,往前……

单调的白色几欲亮瞎人的眼睛,忽然,在那地平线的尽头处,李寻天看到了一个黑点。

那是这单调的世界里唯一的一道风景!

亦是这世界里的一座灯塔,指引着李寻天前进的方向。

雪,依然在下,一朵一朵,纯白无瑕。

那个黑点越来越近,渐渐变成了一个人,一个背影。

看着那个背影,李寻天忽然觉得有几分熟悉。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经在某个地方见到过这样一个背影,然而一时之间,他又是想不起来。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从背影上看,他的年纪应该不会太大,然而那及肩的长发却是尽皆雪白!

看着这个背影,李寻天心中忽然很想看一看他的正面,他一直往前,往前……

剑冢中,陆寒霜已经走到了祭坛方圆五丈的范围之内,那来自虚空中的巨大压力已经让她呼吸困难、寸步难行。她身体每往前挪一步,紧接着便又会被阻力击退一步,如此反复,许久才能往前挪进一小步。

五丈,四丈,三丈……

她已经走进了祭坛方圆三丈范围以内!

“叮……”

祭坛上方,那一柄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古剑忽然发出清脆的剑吟!

那声音初始平缓低沉,有如潺潺流水,绵延不绝;继而逐渐拔高,越来越高,最后有如金石裂浪,龙吟九霄。

整个天道门的上空,都是回荡着这清脆的剑吟声!

这一刻,所有天道门弟子或长老手中的剑,都似是感受到了古剑的气息,剑身震颤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演武场上,一名天道门年轻弟子奇怪地看着手中的剑,那剑似是不听他的使唤,正欲脱手而出。

“我的剑也是一样……”旁边一名天道门弟子紧紧抓住手中的剑,脸上亦是疑惑不已。

“听,这是什么声音?”忽听得有人说道,其他人顿时都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个侧耳倾听。

“好像是……剑吟!”不知是谁,道出了真相。

“好像是从后山传来的……”又一人道。

……

“这声音……难道是……”

正准备前往后山的紫虚真人听到后山传来的清脆剑吟,整个人先是一愣,继而全身一震,忽然大笑起来,紧接着,他便是身化流光,消失在原地。

天道门各脉首座听到这后山传来的清脆剑吟,一个个亦是身化流光,往天道门后山剑冢飞去。

雪原上,李寻天的目光已经离那个黑衣男子不远。

那人始终没有回头,李寻天只好继续往前。视野变换,他依然没有看到那人的正面,只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白衣女子。

那是一个纯白如雪的女子,雪白的容颜,雪白的长发,雪白的肌肤,雪白的衣裳。

她恬静的面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然而,那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悲伤,似是在告诉李寻天,她已经死了。

“人之子,是不是……很不甘心?对于命运赐予的不公……”一个声音忽然在天地间响了起来,那话声仿佛来自头顶,又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李寻天微微一惊,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又看向四周,却是并没有发现那说话之人。

就在这时,

“是啊,很不甘心……”一个声音幽幽答道,话中似是带着死心后的绝望,正是来自身前的黑衣男子。

“那就抗争吧!”天地间那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敢于践踏不合理的不合理,那才是你!”

那人微微沉默,一会儿,李寻天看见一滴浑浊的泪滴了下来,落在白衣女子绝美的脸上,旋及,他便听到那人仿若痴痴地道:“是啊,敢于践踏不合理的不合理,那才是我!”

那黑衣男子说完,蓦地抬起头来,仰天长啸。

李寻天正欲看清那一个人的脸,然而,就在这须臾的瞬间,眼前景象却是忽然一变,他又回到了剑冢之中。

李寻天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耳旁便是被一阵清脆的剑吟声惊醒,他看向前方,陆寒霜已经走到了祭坛下面。然而,就在这一刻,剑吟声忽然停止了,与此同时,陆寒霜的身体被一股大力震飞了出去,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向地面。

李寻天正准备去接住她,然而,一个身影已是先他一步,从他头顶飞过,将身在半空的陆寒霜一把抱在了怀里。

直到那人落下地面,李寻天才是看清他的面貌。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约六旬的老人,一身仙风道骨,衣袂飘飘,正是天道门的掌门紫虚真人。

紫虚真人看着怀中昏迷过去的女子,见她并无大碍,心中顿时放下心来,却又是暗暗叹息了一声:“五百年了,天道门终于找到合适的剑灵继承人了!……”

不多时,天道门各脉长老也是俱已赶到,看到紫虚真人脸上欣喜的神情,顿时都明白过来,一个个亦是神情激动。

李寻天看着紫虚真人将陆寒霜抱走,心中不禁为她感到欣慰,看来,她已经通过了天道门这第三轮测试。想到自己还没有测试,又想起刚才恍如梦幻般的情形,李寻天不禁抬起脚,缓缓往中央的祭坛走去。然而,他走不到离那祭坛二十丈时,便是被一股无形的大力给震了开来。

中年胖子似是心情极好,一连让他试了三次,然而李寻天都是走不到二十丈时,便是被巨力给震了开来。

连试三次都失败,李寻天不禁心中黯然,遗憾地离开了剑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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