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供应其实在一个月后恢复了原来的量,人们又兴高采烈的样子,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心也就麻木了。
几个月下来,我还是在储存食物和水,一边秀夫吃不饱,一边是食物藏不下了,因为我每天差不多扣他一两只面包,他一天才分配六个各种不同的营养面包,望着这一堆堆的食物,我自己也发傻了,到底这样做对不对,感觉自己有点象鼹鼠,有一种贪得无厌的感觉,唉,我终于动摇了,不再克扣秀夫的粮食,因为实在没有地方藏了,储藏室床底下和去地下室的通道边都码满了,我们的空间本来就小。一个月后,见秀夫长胖了些,我就又犯鼹鼠病了,又开始我的伟大“工程”,再继续储藏,把那些快要到保质期的面包索性拆开干燥压扁,这样空间又增加了不少!
其实,在月球的月人广场(泊船广场)的地下仓库中有储备粮和水,总部以前跟我们讲过,不要为食物担忧,月球的储备粮可以供居民吃上几年。管理员还领着我们参观了地下仓库,看到那一层层堆积的干粮和大桶的水后,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放在了地上,稳当当的一种安全感。
我把储备食物的事告诉了玛丽雅和小玲,但没有在网上说,怕引起恐慌,因为在这里,恐慌比死亡更能打跨人心。她们也觉得有必要从平时节约下来储备一些食物以备后患,女人比较容易节食,去做不做我就不知道了。
可怜的秀夫比以前苗条了不少,我开他玩笑说:“你看,你长瘦了多俊,这都是我的功劳啊。”
“真的吗?”他左右看看他自己的身材高兴极了,眼睛也一闪一亮的,看来男人也需要多夸赞他的美。
秀夫觉得我储存食物的事做得好,他说他到现在才觉得我有多伟大,看到家里这么多食物,他就觉得安心,说我有先知先觉的能力,他用汉语说,这词我刚教过他,他就用上了。
我和秀夫每天去植物园检查植物生长的情况,那里有几个平方的空地是专门搞土壤研究,以前凯特丽有一些土堆在那里一角落,可又不知道这些可用还是不可用,所以不敢拿去种植物。只能把它圈起来一直堆放着。于是我们用凯特丽的小扫帚去外面地上收集了一些月亮尘土,放些水进去和泥,这月球的土太粘,象糯米粉团一样,这样的土是养不出生命的,我们再把一些小石头敲碎成沙粒状放进去,
这些小事看起来毫无意义,可我们觉得动动手干一些体力活心情就特别好,我们就象两个孩子在建造一座大厦,只不过高度只有两三米。
秀夫说把排泄池的废物拿过来掺进去,那就成有机土了。哦,能行吗?那不就是粪便渣渣和尿积物,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可要到那大坑中挖粪便,真有点下不了手。
为了伟大的科学事业我们就硬着头皮去挖吧,去管理处申请了一下,要来了开启密码,在那个“粪”坑里挖来几块干粪。其实这些经过高温高压又压缩过滤掉水份的粪渣是无味的,也没有细菌和虫子,纯粹只是物质。把它掺进了我们制造好的泥土中,从植物园那里要来一包草籽播了上去,每天撒些水去,看看有没有草芽冒出尖来。
第四天,草长出来了,看见尖根正在扎向泥土,我们非常兴奋,象看护婴儿一样看着它们,那种成就对我们来说实在太大了,虽然只有一个多平方的土地,可也看到了生机,这真让人欢心鼓舞。这样的土地我们做了好几个,把那些小草移给公园里的一些空地作为草坪,管理员还赞扬了我们的工作。几个月时间里,我们把培育的小草布满了各个广场的角落,也有些莫名其妙地死了,但大多都还活着。
有时我想把那些快藏了一年的陈年面包也当成泥土算了,可想想这毕竟是食物,来之不易,浪费了真是罪过啊,都是从秀夫的口里夺下来和自己省下来的食物,自己本来就喜欢节食倒没有什么,可秀夫被我害得够惨,一年里都吃不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傻事,可又舍不得丢掉这些我花了好些心血干燥整理和堆码的食物,如果扔掉就全功尽弃,放着则越放越陈,还碍事,真有些哭笑不得。秀夫倒不觉得碍事,他说他喜欢这些干粮,就是看着舒服让人心里十分安心。
对于秀夫鼓励和支持我真的十分感动,他不责备我傻,还乐于赞扬。在这个没有货币的社会里,有时觉得这些储存的食物就象是我们的存款,我自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安慰。
有时望着夜空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嫦娥,贯穿着一生思念那个人满满的。只要他在这星球上,世界不管哪里都有意义的,我不知道灵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也不想,只埋头于他的事业,他只有把事业做完了才会想我的,所以他需要十年来完成自己的事业,因为十年足够完全任何事业,我默默地心里想着,想只有耐心地等着时间才会一点过得飞快。
植物园给居民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了莫大的宽慰和快乐,人们总是在那里散步聊天看看花草树木,这些树和花草哪怕有一点点损伤都会让人心痛,它们就象是我们的孩子一样重要,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惊吓了这些孩子。
我和秀夫有事没事地忙着我们的土壤“开发”工作,光是敲打那些月球石头就够累的,有时汗水淋漓的又不能用水冲洗身体,水是最珍贵的资源,这是我们每时每刻铭记在心的教条,两年了都没有痛快地冲洗过一个澡,虽然每年有一次浴池可以洗澡,但排队的人太多,等到排到自己的那一天,想想算了,让给想洗的好友。
生活就这样平淡平庸地过着,有时母亲来电聊聊天,有时儿子来电聊聊天,亲人们都安好我就安好,而秀夫则成了我这里的亲人,就象他自己说的“特别亲的亲人,”,忽然发现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到底是谁在依着谁,谁在亲着谁,或许只有“相依为命”这四个字来概括了。我真的很感谢秀夫的存在,如果没有他,我会被一个人的思念所吞没,会被无聊的月球生活所摧毁,终于,我认识到来月球生活是多么愚蠢而悲哀的事情,多么荒谬而离奇的梦想,可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犹如一棵野草已经深深地扎入荒野,想要拔掉它重新种植只有死路一条没有机会了。
“艳,感觉你现在少说话了,但和蔼多了,嘿嘿。”秀夫躺地上傻笑着。
“因为我越来越老了。”我平静地说。
“没有老,你永远年轻的,比我还年轻。”他赶紧自责。
我看了一眼秀夫,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