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一身黑衣,但却爱在白日里杀人。
残破不堪的棺材铺的窗户幽幽沉沉,活似一只死人的眼睛,窗棂精巧镂空,依稀可见当年的时光。
袁小春藏身在黑暗之中,唯有那一双眼睛却是在闪闪发光。
此刻,他的内心是激动不已的,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崇敬许久的那个人。
他的心思还算缜密,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此刻窗外的那一场风雨,一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敛住气息。
刚刚那道迅猛无比的闪电降临的一霎间,他们二人便已交过一招,旗鼓相当。
“你果然是来了。”先来的那名男子望着乌衣剑,发出一声怪笑,似乎他早已料到一切。
乌衣剑右手握着剑,双手环抱胸前,头顶所戴的黑色斗笠被呼啸的狂风撩起一角,看到了他的下颚。
“多年之前,我曾经去燕国杀一名剑道高手,那是我第一次领教《星衡剑术》。从刚刚的情况来看,你对于《星衡剑术》的理解已然超过了他。”
闻言,无名男子的嘴角也是浮起一丝笑意,说道:“能够得到赫赫有名的乌衣剑的肯定,何尝不是一种荣耀。”
乌衣剑因为一记剑招而念起旧人,顺便多提了这么一句,他没有与其再多的攀谈,一股纯粹而凌厉的剑意骤然飞了出来。
袁小春心头一惊,仿佛看到一道尘封已久的铁闸被人给拉开,一股滔天巨浪从闸门之中涌了出来,瞬间便将他淹没得难以呼吸。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境界?
窒息感就要将他压迫得昏厥过去,他早已变得面红耳赤。
然而就在这时,无名男子手中长剑也是微微一动,一道星光自九重天而降,因为实在是太高的缘故,星光落地前已化作一幕星海瀑布,横在了那翻腾不息的巨浪之前,阻断了它的去路。
袁小春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剧烈的心跳,心神恍惚不定。若不是那名男子也出手了,想必他此刻早已被那种级别的剑势威压给打倒。
“听闻乌衣剑杀人无需入夜,眼看此时天色渐晚,若是就这些花哨把式,恐怕会坏了你的名头啊。”无名男子话语微嘲。
乌衣剑依然双手环抱,淡然道:“你既然料到我定然会来,那一定已经做好了准备,只需等待便可。”
无名男子冷笑一声,说道:“看来大名鼎鼎的乌衣剑果然是胸中丘壑常在。”
杀手,只做一件事。
乌衣剑不愿与其再打嘴仗,拇指往上轻推,一道黑色光华就此洒落山间。
这种黑色与天空中的黑色不一样,它要黑得多,黑得令人可怕。
一阵穿云裂石的尖啸声传来,袁小春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是从天而降,狂风暴雨从两人之间掀开。
凝目望去,黑色的空中却是已经繁星点点,每一点星光,都是一尊小小的人像,光芒凝聚,栩栩如生,那些影像各持剑招向乌衣剑袭来。
猛然间,袁小春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他有些担心。
但很快他便强行使自己平复下来,因为他相信他一定会化险为夷。
雨开始越下越大,外面风雨如晦、雷声隐隐,这间空荡荡的棺材铺竟是静的有些令人战栗。
乌衣剑面对这迎面而来的灿烂星光面无表情,手中的那柄黑色的剑却是飘忽不定,但仔细看去却是以一种奇特的剑术轨道在悄然行走。
只是,这剑似乎太慢了。更何况是在这瞬落而下的星光面前,它就像一个苍老的老者,只能眼睁睁等待劫难的坠落而无丝毫的还手之力。
黑色斗笠下的眼神是坚定的,那把黑剑的剑锋仍然笔直向前,不因丝毫的外界因素而改变。
袁小春轻言目睹了这仿佛末日浩劫的一幕,他虽然从始至终都是无比的相信乌衣剑会赢,可是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些担忧,大抵是因为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缘故。
剑锋,笔直。
一道黑夜里的黑色逆光!
“咣!”的一声响起,在这一瞬间似乎整座寒鸦山都寂静了下来,平日里争吵不休的寒鸦也不禁闭嘴。
星光、风雨、雷电,通通消失不见,天忽然晴朗了。
风清云朗,原来此时还未天黑。那座破烂不堪的棺材铺就这样没有一丝防备的暴露在日光下。
寒鸦山终年少有阳光,今天却是破了天荒。
一束一束俏皮的阳光利用巧妙的身法躲过了层层叠叠的树隙,终于是落在了这片充满腐朽气息的土地。
墙壁荧光淡淡,袁小春被划破窗户的刺眼阳光拉回现实,回想起之前二人的那一场交战,袁小春仍是心有余悸。
待他回过神来,再偷偷向外看去的时候,只剩下一片难得的艳阳天。
走着走着,袁小春脱离了黑暗,再次回到白天,觉得阳光实在刺眼,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挡住那刺眼的光芒。
可是,手刚刚抬起来,他又放弃了。
他徒然笑了起来,不知为何。
一切都变得再平常不过,袁小春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仰着头闭着眼,仍凭那缕缕烈阳的侵蚀。
“小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山坡下传来,刘叔来了。
听到声音,袁小春深吸一口气,敛了心神,面对刘叔微笑道:“刚刚我无聊,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这里。”
刘叔摇了摇头,叹道:“这山里路难走,你万一迷了路怎么办?让我一通好找啊!”
刘叔的话语中有着责备的意味,但袁小春知道他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只好说道:“刘叔,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
刘叔笑着摇了摇头,拿他没办法。然后,将手里的那个古旧水壶递了过来,并说道:“一天没喝水了,快喝点吧。”
袁小春却是没伸手,说道:“刘叔,你先喝吧。”
刘叔一怔,然后笑了起来,袁小春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