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云站在门前,看着这早晨大雾笼罩清冷的村子,一条大路直通东面的村口。
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透过白纱似的轻雾落满枝头,一地细碎的斑驳树荫,为整个洛平村镀上一层光芒,隐约雾里看不真切,胜似仙境,然,这原本就是个桃源般美好安定的偏远小村罢了。
远谷传来一两声鸟叫,清晨梦好,愈显宁静。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穿过幽谷和山林,出了林子就是村口平坦的大路,两边尽是田野,阡陌纵横,清浅溪水,色彩斑斓的卵石,几只悠闲的白鹭,无不安然。
马蹄声嗒嗒嗒从村口传来…
阿莫动也不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马车,背着初阳一点点向她走来,只有大致朦胧着的轮廓,叮叮当当清脆的铃声也随马车的靠近更加清楚,煞是动听悦耳。
时间是否凝结了?
阿莫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是那么的长,那匹马走得那么慢,仿佛隔了万水千山,永远无法从那头走过来。心里却是隐隐的期待,等待着的结果究竟是会是什么……
马车走近时,阿莫才发现竟无人驾车,马儿自顾自悠闲地走着,不紧不慢,在她家门前那棵老槐树下停住。
“阿云…”
阿云用手指轻轻贴上她的嘴巴,摇摇头不允她继续说话,她便不再开口。阿云似是喜悦地看着马车,应该是欢喜罢,她只瞧明白这一点。
是他来了。
阿莫不说话,打量着这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除了木质偏白,似乎并无特别之处,甚至连雕花也没有,只有车房四角各系着一个铃铛,还不如杨伯那辆进城里的拉货物的马车,至少是漆红描绿绘了些图样的。
迎面一阵风吹落大片槐花,也吹响叮叮的铃铛。
一方天地,几人静默。
“妺云。”
阿莫感觉阿云握着她的手微微一僵,只一瞬但她感觉到了。阿云原名‘妺云’,曾与她讲过。
“之臣…”妺云终于唤出这个名字,牵着阿莫笑得释怀,当中滋味,恐怕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她爱他十年,三年追寻,七年痴守,如今怕是到放手的时候了,这么久的执念该有个头了,只当是还放自己的一个理由。如今,除了当年的事,她欠念的就只有阿莫。这一别,再见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思及此,她将阿莫拥入怀中,只愿他能好好待阿莫。
青白幕遮掀开,阿莫看到了车里那道雪衣身影。
他盘坐在小榻上,面前的桌案放着沏茶的杯盏,一鼎小炉香烟缭绕,一碟糕点小巧而精致,一身白衣青纱孤冷清傲。
他大抵是阿莫见过最好看的人,找不到词语形容,像书中的所写的九天之外的仙,不沾红尘,不染世俗。俊逸无双的面庞没有半分情绪,真如那画中仙一般保持着一个模样表情,眸光清冷,泛着令人心惊的凉。阿莫看不明白,妺云却心中悲凉。
十年,什么都变了,唯有云之臣,这个谪仙般圣洁却生性冷漠无情的人,一如从前。
云之臣,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从不将谁放在眼里,任谁都是可有可无,她当年就为这样的他心疼了,想要融化他眼里的冰冷,而时间嘲笑她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罢了,她已经不再执着了。妺云也只在心里叹谓。这个人,生来便没有人该有的情感,也不会在乎谁的感受,也就更无从评判什么好坏。
“包袱里有几套衣裳和鞋,糕点留在路上饿了吃。这个玉佩是阿云的,以后戴在身上,不准弄丢。”她第一次对阿莫说不准。
阿莫抬头,皱眉望着阿云,手拉住她的长袖,“阿云…”不要离开阿莫好么…
“答应我。”阿云将玉佩系在阿莫脖子上,语气依旧温柔却不容商量。
“阿莫,去吧。”她轻轻地笑了,松开了手。深深地看了眼马车内执书品茗的那人。云之臣,愿你能好好待她。转身,毫不犹豫关上了大门。
阿莫看着这道她进出过无数次的门被关上,阿云在里面,或许她以后可能再也进不去了,阿云也再也见不到了。被阿云抛弃了么?
眼前的景象突然模糊起来。铺天盖地的回忆像不尽的水一直冲灌着她……
云之臣看着默默哭成泪人的阿莫轻凝眉道,“上来。”他,烦人哭,见不得,只是觉得,麻烦。
满脸的泪水,阿莫硬是一声不吭,抹了抹眼睛便拎着包袱上了马车。尽管她还是一脸淡漠,脸上的泪痕以及明眸中浅显易见的哀伤还是出卖了她,她终归只是个孩子。
云之臣放下幕遮,马儿开始掉头。
来匆匆,去匆匆。伴着清铃儿马车踏上来时的路。
阿莫看着静谧安详的洛平村离得越来越远,终于止不住的泪湿满襟,最是离别殇。即使心性恬淡冷清的阿莫,仅七岁的阿莫,哪怕还识不得别离苦,懂不了这人情世故,她还是用她应有的方式去理解,诠释分别应当的情绪。你哪能真的要求仅七岁的她能真的如坐上的云之臣那般任谁人任何事都不为所动,云淡风轻?
云之臣倒上一杯清茶,动作缓慢而优雅,轻啜一口,敛上眼睑,细细品尝这难得的好茶,沉浸己绪,并不给正伤心的阿莫一个眼神,完全无视她的存在。或者说,这原本就与他无关。别人的事总是看起来就觉得很麻烦,所以厌烦,一概不管。他,是天生就淡薄,凉心凉性。
回的路上真的很远。然而阿莫并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她不问,他亦不说。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已经在偏远的路上颠簸了三日了,两人极少说话,迄今为止不过十余句话,也无非是些‘吃吧’‘睡吧’‘好’‘恩’,只是些字词,说是一句话都勉强。
妺云为阿莫准备的糕点她勉强撑了三日,并不向云之臣要吃食,倒是喝了他不少的茶,可惜阿莫并不懂得品茶,所以阿莫拿这茶白水喝的时候云之臣皱眉了,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