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就是这里?”琥珀色的眸中杀气突现,却掩不住他的恐慌害怕,以及那抹忽闪不定的清澈。
一行十四人,其中十二个统一的着银甲,另外一个黑纱男子仿若隐入空中一般,浅蓝色的颀长身影则像是一个误落人世的神子,分外的突兀不协调。
凌寒淡淡点头,其实这根本就是多此一问,试问,阳原之中可有别家有这样大的院落?
“禁林十二鹰听命,活捉那两个人,其余的,杀!”潺潺的声音微杂有些磁性,却是冰寒无比。
“是!”十二道声音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统一的身影掠过暮色,在日落的地方腾身矗立在一座宅院的房顶。
“记住,违抗我的命令,下场,早就在水患结束时说过了,动手吧!”那道潺潺之音复又响起,棱角分明的脸上,在银甲人离开的瞬间深深的漫上了潮水一样的慌乱和恐惧,那些表情,是凌寒从来不曾见到过的。
“凌寒,她,会没事的,对吧!”转头有些脆弱的看着隐入空中的黑纱男子,几近恳求的望着他刚毅的脸型。
“会没事的。”凌寒平静的回答,一张脸,一双眼,死水一样的沉静冰冷。
可是,那黑纱的修长身形深处,却在默默说着:如果,如果她出事了,那……鸡犬不留!
想来,这也是他赞同龙炎方才下达的命令的原因吧!生命的贵贱,从来都是没有衡量标准的,能够掌控他人的生命,有时候就不会在意那是人还是动物!!
浅蓝色的穿云锦衣摆随风扬起,那颀长的身影已然跃上屋顶,琥珀色的眸瞬间幽深起来,迸发出凌厉的精芒,随后,一个黑纱人影如垂天的鹰翼轻灵的落到龙炎身边。
青色的耀眼光芒从凌寒腰间流泻而出,那锈迹斑斑的莫哭顿时就笼罩了震叹世间的闪亮,意外的诡异而慑人。
恨雪出鞘,晶莹剔透如水晶的剑身摇曳出点点绝世的光华,似乎能斩断天地残阳,乾坤万物。
“不好了,大当家,屋顶上突然多了好多佩剑的人!”
“大当家,他们身份不明,好像不是阳原人!”
“吵什么!”有个低沉的声音大喝一声,顿时宅子里寂静无声到针落可闻,“傻愣着干什么,抄家伙啊!真是一群笨蛋!”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既而又邪佞一笑,“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去,叫小姐拿兵器来!”
八平米的房间,因了外面的嘈杂而分外的安静,我慢慢从床底爬出来,原来的儒衫已经有些凌乱,领口也开了,一瞥就能看到清晰的锁骨,束发的丝巾已经不知蹭到了哪里。
我无暇整理,呆呆的立在屋里,面对着那张床。
模糊的影象又开始渐渐的重合起来。
羸弱的少年,一身单薄的儒衫,儒衫上血迹斑斑,尤以**惨不忍睹,他的头低垂着,双手被绑吊在木床两边,手腕上已经有新旧不一的好多道红痕,既狰狞又刺眼,墨黑的发丝遮住他的面容,可我分明能看到他清秀俊俏的白皙面孔上,英眉斜飞入鬓,长长的浓密睫毛似乎染了血迹又像是染了泪珠和汗水,轻柔而忐忑的颤动,一瞬,他缓缓的张开了眼睛,黝黑的瞳眸里渗透着他胸怀里的韬略文采,以及无法实现的抱负和凌云壮志。
有神的眼睛里决绝一片,疯狂的恨意早已淹没了一切的思维和理智,钟灵毓秀的面庞,滴血的薄唇,绝望的一遍一遍怒骂着苍天,世间,不休不止!
嘶吼,绝望的嘶吼,一声又一声的嘶吼!!他不曾妥协,从来没有一刻妥协,即使是一分半秒都没有!!
可我分明听到,他心底的哭喊:哥哥,救我!凄怆而燃烧灵魂的东西一瞬就焚撕了整个世界的悲痛,就那么,生生的刺穿人的心脏,血淋淋的,不曾留有喘息的刹那!!
“滴答——!”什么滚烫的东西粘腻在我的面颊?什么东西模糊了我的视线?
伸手一摸才发现,我竟然……哭了??
一滴,两滴,一行,两行……这泪水,怎么就似断了线的珠玉呢?一颗颗不停息的落下,渗透到脚边,黯然!
身体,被抽空了力道,颓然的跌坐在地上,不可遏制的哭泣,没有原因的哭泣!
“公子,其余人处理了,那两个,也已经抓住了!”凌寒收剑回鞘,跃回龙炎身边,方才莫哭一剑就解决了十几个这宅院里的打手。
恨雪晶莹的剑身上几道鲜艳的红色痕迹顺着慢慢滴落一连串的血珠,而剑尖垂下的地方……正躺着一具没有任何生气的尸体。
“你们是什么人?”那被制的男子阴冷的盯着颀长的浅蓝色身影,他观察发现这看来清瘦的男子下剑准确而分寸恰当,目前为止却是身上滴血未沾,干净清爽的让人怨恨。
“还轮不到你来问话!”龙炎将恨雪的剑身在尸体上蹭了几下,随后禁林十二鹰中的一个从怀中取出纯洁的白纱双手上前小心的擦拭剑身,而那棱角分明的脸上竟出其不意的挂上一抹无害而轻浅的笑容,但只有凌寒知道,那笑容无论多么的耀眼而美丽也无法传递到他琥珀色的眼眸中一丁点。
“啊————!”凄厉的惨叫从一间屋子里传来,仿佛穿透了九霄将要撕扯破整个天空一样,可它听在外面的人耳中时,却又是那样的熟悉陌生。
琥珀色的眸神色骤变,风一样的颀长身影直奔向那边,周身的气流并不是内力却比内力更甚的引起诡异的强风,迷蒙了众人的双眼,割痛了他们的面容。
除了凌寒,所有的人都惊恐的看着浅青色的身影还没有到达房屋时,便生生令那屋子的窗户,门都碎成了碎屑,洋洒空中。
“冰若!!”骇然的呼唤,在看到那个他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人时,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不已。
那一女子,似遗世独立一样跌坐在地上,衣衫零散不堪,颈上的雪肤隐隐外露,长发凌乱的遮去她精致的面容,可是双肩却在没有间断的颤抖,泪痕,若隐若现在她脸颊上,前衫已然有一片湿透了。
“冰若!!”又是一声呼唤,女子木然的回头,犹带泪痕的脸忽然冲他棱角分明的脸,恍然一笑,咖啡色的眼眸根本没有焦距。
心狠狠的拉过一道深深的口子,他知道,那里已经在滴血了,疼,早已没有了意味!
突然,女子脸上那恍然的笑凝固了起来,一瞬,娇小的身躯斜斜倒了过去,似乎是枯叶失了依托,秋蝶失了生命,世界都在那一刻可笑到无法阻止的苍凉了一般。
凌寒听到龙炎语气不对,立马就冲了过去,当他到门口时就看到,浅蓝色的身影紧紧的,将要融进血肉的抱着那个女子,而那女子……
从来都冰冷沉静的心,竟在那一刻有杀了所有世间人的冲动,凌寒握着莫哭剑柄的手不由得就扣紧到要折断那把剑的地步。
“凌寒,我要,千百倍的,讨回来!”潺潺的声音响起时,棱角分明的脸抬了起来,他将怀中女子小心翼翼的打横抱起,那道琥珀色的光芒在女子身上软了一瞬,疼了一瞬,怜了一瞬,也忧了一瞬,却在平视这个房间,这个地方的时候,闪烁出几近要灼人的精芒。
青儿偕同杨韬赶到时,只看到那颀长的身影谨慎而护如希世珍宝的抱着他们要找的人,而他的脸上,却在夜色里绽放出一抹悠然的冷笑,有些无害,有些无邪,可又生生的让人心底冰寒。
“凌寒,按照我说的办吧!”龙炎淡淡开口,无视那男子望着他怀中女子疑惑的目光,以及他身边同样被制女子诧异的注视。
“好,公子!”平静的刚毅面孔,沉沉一应,摆手间,禁林十二鹰已经押了两人离开。
“杨先生,冰若她不太好,可能暂时还要借居你家,今日这景象你也该看看,仇,算是报了吧!”他面上的悠然冷笑依旧不褪,琥珀色的光芒里夹杂了些不可预估的金色光芒,有些奇异,却更加的慑人。
“公子,不要太激动,回去让婉儿检查一下她的身体就知道情况了。”凌寒发现他眸色的变化,连忙开口提醒。
“好。”潺潺的声音有些艰涩起来,眼底的受伤竟在那一刻不可遏制的汹涌澎湃,好似孩童一般的脆弱。
“皇上好意,子游明白!”杨韬拱手一礼,原先不知,自然无所谓了,可现在知晓了他的身份,礼数当然不可怠慢。
“青儿,一会儿护送杨先生回来!”龙炎轻轻颔首,吩咐青儿一句便抬脚急忙离开了。
天际墨黑幽深,星辰似乎都惧怕了今夜,掩映了身影不肯面世。
只有一弯残月高悬空中,如纱似幻的笼罩着大地,以及那森森庭院里稀稀落落却妖艳似火的血迹,尤其唯美。
杨韬心中平静的踏过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儒雅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称不上多好的笑容,苦涩三分,释然两分,怀思……五分。
子涯,你在这里吗?
他在心底默默的呼唤道。
哥哥保护不了你,可是,仇,却报了!
你看到了吗?那个女子,她就是如今盛传的若贵妃呢!你的抱负,她正在一点一点的努力呢!
皇上是个好皇上,相信不久的将来,封沉大陆定然会一统于天宇,你可以放心了吗?
哥哥不想在奔劳了,真的好累啊!
你就是在这里受苦的吗?哥哥不能与你相依相伴,对不起!
无声的风没有源头的吹来,轻轻拂过了杨韬的耳畔,轻柔而温暖凄凉!
他细细的走过那间早已不成形的房间,每一片地方他都细细抚摸,无比痛苦的抚摸。
泪水,就在这跪着抚摸过的土地上留下一深一浅的痕迹,不消散也不轻微,刻骨而铭心!
他跪在地上,一一的行过,内心一阵阵的痛惜,可是,恨,却还是无法泯灭……
回到竹屋时天色已经大亮,所有人都很木讷,婉儿在一旁仔细的为冰若诊治,衣物早已被换回来了,她沉睡之中时都由龙炎为她细细的做好,一丝一毫都不曾马虎。
凌寒去处理那两个人了,青儿在走廊上发呆,怔怔的惨白了脸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韬去了正厅,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了。
竹林里很安静,只有鸟语声声传来,有些聊赖的感觉。
“怎么样了?”龙炎抓住冰若冰凉的手,担忧的注视着床上熟睡的人。
“回皇上,气息紊乱,心脉也起伏不定,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身体无伤,各方面都正常无事。”婉儿想替冰若盖上被子,却被一只晶莹而轻微颤抖的手抢了先。
“下去吧!凌寒回来就让他进来,还有取那架琴来。”他低低吩咐,可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那个粉衣的女子,哪怕只有一眼都没有,他的眼里心里,除了那昏睡的女子,再容不下世间万物。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
惨白的月儿弯弯勾住过往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雨轻轻叹朱红色的窗
我依身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菊花残满地伤
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
被风乱也微摇
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
花已向晚飘落了灿烂
凋谢的世道上命运不堪
愁莫渡江秋心拆两半
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
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
天微微亮你轻声的叹
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
冰若,你听到了吗?这是你曾经为我而歌的曲子,如果听到了,如果听到了就醒来好不好?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是你说的朋友吗?该一起承担一切,不是吗?
冰若,快点醒来吧!
棱角分明的脸似乎一夜间越发的瘦削起来,琥珀色的眸中摇曳着明澈如溪的干净清冽,可又深深的刻进无与伦比的耀眼受伤沉痛,弥漫灵魂的隽永不变。
凌寒回来后,龙炎只是问了问简单的情况,随即便正对着冰若的床榻,一遍又一遍的弹唱那首凄哀的曲子,不停歇的弹唱。即使他的手指已经被琴弦割破,即使血迹已经滴落到了琴上,即使那一朵朵妖艳的的红花开的多么放肆而不分地点,他也不曾停下来哪怕一眨眼的工夫。
杨韬一直没有出来,直到夜色再次降临时,儒雅的男子才开了那扇紧闭一昼的竹门。
耳中回响着奇异的曲子,可莫名的,却让所有人心中悲凉更甚。
突然,就在日落西山的一瞬间,琴音戛然而止,凌寒立在门口撇了头,便看到,苍白的女子唇边浅笑,由龙炎扶着下了榻。
“我想弹琴。”轻微的字眼从她口中传来,龙炎眼中一痛一怜,都被一阵慌乱的狂喜所替代,急急横抱了她,冲出屋来。守在门口的婉儿自然的进去擦拭了血迹抱琴出来。
不想,那苍白的女子在看到杨韬的一刻,面色端凝而抱歉的看着通体儒雅的书生,一动不动的久久注目,龙炎不得已只好放她下来,却在一旁小心的搀扶,不愿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