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状况,怎么处理?我拧紧了眉头不停的思索,而龙炎的眼睛也是一瞬间幽深起来,那个禁林十二鹰更是屏气敛声的站在一旁,不敢说一个字,凌寒的手自然的早就抚上了莫哭,仿佛随时那有些锈迹斑斑的剑就要闪现出青绿的光芒,晃亮每个人的眼睛。
就在这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一袭粉色的纱裙,飘曳在微风中,分外的自然宁泊。
“你们在干什么?”她愣了一下,顿时那张温婉似春风的容颜上多了些怒气,快步走到我身边,拦在面前将众人的叩拜挡了去,“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欺负我家小姐,看我家小姐脸色这样的苍白,若是吓坏了,你们可能赔起?”
“一个银甲人就让你们错当我家小姐是伊奈斯女神,不是亵渎了我们天阴的神圣信仰?若三殿下知道自己的子民不为前线而劳苦忧心却在这里不可理喻的将女神亵渎,还欺负一个女子该是多么的寒心?”
所有叩拜的人都愣神的看着这个满脸怒气与恨铁不成钢的女子,彼此望望不知该如何反应。
“且不说伊奈斯女神会怎样的看待这些她所保护的子民,就是我家小姐都小瞧了你们!女神该是何等的神圣无比,岂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更何况,你们如此多的人向一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女子叩拜,可不是唐突的折煞了我家小姐?”
婉儿的话有力而铿锵,字字像是痛心疾首一般。众人的神情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
“这位银甲人确是天宇翰轩帝的禁林十二鹰,我家小姐祖上也是天宇的子民,后来因为经商和家业等原因便侨居到了天阴,接受伊奈斯女神的守护,近来两国开战也算是得一机缘,让我家小姐见见这多年不曾相来往的远方堂兄,你们,可你们竟然……”
“白白的浪费了这样的良机不说,却是让我家小姐情何以堪?”婉儿说得动情,扯了帕子掩面而泣。
呜咽的声音从帕子后传来,“现在两国的战事还没有了结,你们又这样一闹,恐怕翰轩帝虽然远在漩酃也会有所耳闻,这让我家小姐怎么对得起堂兄一家?若是被满门抄斩,我们又该找谁诉苦申冤?”
众人脸色骤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纵使翰轩帝大量不计较此事,可依他对若贵妃的宠爱又怎会允许他人弄错这样的事?若贵妃在天宇的地位如今已经是相当特殊了,不论百姓还是朝臣都是至死维护的,现而今……错将他人当作若贵妃,且不说这家人会有怎样的下场,就是天阴也难说了!
想那渊都城一役,那样令封沉大陆视为不破之城的地方也被一夜之间攻打下来,而且不损伤双方一兵一卒,可见天宇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可怕!若翰轩帝一个不高兴再卷土重来,天阴岂不是要……亡了?
众人面色刷白,皆恐慌而不安的起身,一个跟一个急切的道歉忏悔,婉儿仍旧是一脸的哀色,仿佛即刻我们“一家”便会血溅刑场,身首异处。
龙炎有些默然的坐着,凌寒的神经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却一直定定的盯着婉儿。
我起身脚步慌乱的拉了龙炎就走,凌寒紧跟在后,银甲人也快步跟来。只有婉儿仍旧有些恼怒的面对众人。
“不是没事了吗?”随后而来的青儿也看到了那一幕,有些惊呆了的她压跟就没进去,看我们出来便紧忙跟了来。
“没那么简单,那些人也是有些头脑的,其中不乏明朗聪颖之士,想想就会明白,若一个侍女都如此的侃侃而谈,那么这样的人家又岂是寻常人家?微微一想也就明白真假了。”我眉头紧锁,脚步又快了很多。
银甲人已经随青儿去牵马了,随后就会回来。婉儿,她今天可真是救了我的!
“不用太急,毕竟婉儿分析的有道理,现在战事还没有结果,这里仍旧是天宇的势力范围。”龙炎不由得握紧了些我的手,安慰的说着。
“马上,我们尽快赶回天宇境内,一旦议和成功,势必天宇的将士就要退回天宇,这里毕竟是别国的土地,没有万全,从来我都不会轻易冒险!”回话时语气沉静而坚决,他们似乎都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可现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我们很快就出了那个镇子,来到树林后才稍事休息,等待他们三个追来,至于禁林十二鹰为什么会来这里找我们,一会儿也就知道了。
“龙炎,是不是我在你们这个时代是很特别的?”轻声开口问他,咖啡色的眼睛里宁静一片,没有人能够读出里面的任何情绪。
“想来也是,始终我身上的时间流向是不一样的,受到他人的另眼相看也就不奇怪了。”没有等他回答,自言自语起来。
“冰若,我一直很奇怪。”听他一语,似是未完却又停住了,不禁抬头看他,询问的向他眨眼。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身上始终都看不到那种我们身上都有的气息,而且,时不时你会露出那种天成的贵傲之气,就好像生在帝王之家一样,根本不懂得向他人低头,无论对方是谁!”潺潺的声音里疑惑满满,我听了倒是细细思索起来。
好久,突然的笑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些舒心,“原来是这样啊,”低低一叹,就是凌寒也看向了我,“你看过我那个时代的书了,应该知道我们都是用**制的吧!”
“嗯,可是,没有什么关系吧!”龙炎睁着清澈似甘泉的双眸,轻浅的光辉淡淡笼罩在他的眼睛里,分外的美丽无邪。
“不是的,可能因为是这样,那个世界每个人一出生就是彼此平等的,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区别,只有步入社会和生活,才会改变这种天生的认识。而我,十九岁的年纪,也不过是个学生,尚没有进入社会进行大浪淘沙的残酷,又不曾经历过什么历练,如何又能明白世事?”将自己方才想到的解释给他听,看着他有些渐渐明朗的神情,才微微放了心。
“所以,像我这样的,从小接受**教育熏陶,根本不存在什么等级观念,自然也就天成的一抹无法抹除的傲气,何况我还是读书人,也就免不了的清高了嘛,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啊,那是不是就不用奇怪他们对我的态度了?”
“听你所言,倒也是那么回事,一个人一生的培养的确可以无形的熏陶出人的气质,无论是有意无意,总归也是明白了,本来还一直奇怪呢,现在倒觉得没什么了。”他洒然一笑,心结释去显得有些轻松起来。
凌寒听得稀里糊涂,一点也不明白,可有一点他是清楚了,冰若身上那种时不时露出来的气质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娘娘,怎么样?没事吧!”婉儿的身影随了踏雪的跃动而起落不停,不肖片刻,踏雪已经载了她到我面前,看那粉衣女子额上紧张的汗珠,不由得有些愧疚起来。
“没事的,婉儿,谢谢你!”我抚着马儿,它乖巧的低了头,不闹也不躲。
婉儿愣住了,何时,曾被人这样平等的对待过?心里竟在那一刻生出些感动来。
“嗯。”婉儿摇头笑了起来,那双一直温婉却空洞的眼睛里竟是有些泪花来,看得我心里更是一痛。“没什么的,保护娘娘可不是我们的责任吗?何况,又是现在这样的状况!”
“傻丫头,说什么呢!”伸手自然的拍了她的头,婉儿闪身一躲,我们都笑了起来。那时的我却并没有看到龙炎和凌寒眼中的质疑和疑惑,以及那凉薄气息里的杀气点点,或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残忍,分明是早能预见的事,却因为自身的迟钝,生生的就接受了世事的指控和玩弄,不能自己!
“娘娘,”青儿的呼唤传来,回头时就见那青衣的女子和银甲人骑了马向这边赶来。
“娘娘,那些人都很着急的去什么伊奈斯神殿了,说是去忏悔要女神原谅他们呢!”青儿下了马就笑着冲了过来,我有时也在想,为什么这青儿在宫里宫外是两个模样呢?难不成是周易教的?
“是吗?”淡淡一笑,并不对此抱任何的看法,转身时银甲人正在附耳对龙炎说着什么,龙炎的脸色里很奇怪,三分的无谓,两分的欣悦,五分的却是古怪。
“怎么了?出事了?”开口问时已经到了他身边,银甲人也恭身退到了两步之外,青儿和婉儿清点着马上的东西,好似在检查是不是少了什么,凌寒则是修长的立在一旁,好像在与空气做着竞比,看谁更加像空气。
“还真被你猜中了,莫毓之很爽快的答应议和,但条件是要你去亲自和谈。”他笑得有些恍然,看得让人心里杂乱如麻,根本读不懂他的笑意。
“唉,天知道那家伙在想什么,这样的条件分明是有些‘请君入瓮’的感觉,别说我不愿意去,就是愿意去,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女子,哪能受的住他那目光!”想起这些日子用望远镜看的那双眼睛,不由得又是一个冷颤,那样的目光,罂粟一般,让人不自觉的就陷进去了,我可不想那么被动。
“不过,听说你已经离开了,那边就决定由只好让赵将军去议和了,毕竟他的地位是那边所有人里最高的。”龙炎听了我的话,那双眼睛里方才凝聚的繁复竟然一点一点的在消散,变的清澈如泉,甘冽似酒,明恍如阳。
“这样啊,但愿莫毓之狠一点,也好省了我们的麻烦,那个赵将军,我可真是见识了。”用手比了个杀的姿势,没好气的眨眨眼,“前段日子,我虽然没有太过问行军布阵的事,可也是看了你们的战场的,那赵将军可真叫个残忍了。即使是战场,比的便是谁更狠,可他杀敌的手法也是狠过头了,看得人胆寒。每次一轮进攻下来,再的不说,光是他身上洗下的别人的血,就不知道要多少公升了呢!”
话说间我们都执了缰绳预备启程,大家心照不宣的都觉得应该尽快离开天阴境内,所以,即使是镇定似万年老松树的凌寒也都有些不安起来,想是很担心龙炎的安全了。
“你回去吧,等到拿到议和书,禁林十二鹰不用受他人节制,即刻将盟约送至裕陵都,贻误者,杀无赦!”龙炎上马时向那个银甲人吩咐,凛冽的语气听的一旁的婉儿和青儿都是凝了神色来静静的注目着这个少年帝王。
“是,臣遵旨!”马蹄飞扬了地上的尘土,没有人知道这匆匆的马儿正是带了一介天子的命令向漩酃奔去,而这一去,带去的又将会是什么呢?家国,天下,性命,还是权力?该抛弃谁又该守护谁,该摒弃什么又该挽留什么,人之一生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而拼搏呢?
天阴
“报——!”一个天阴士兵不顾头上的汗水下落不止,狂奔向那最大的军帐处,心却是跳动不停,不是因为跑急了,而是,那个军帐中有天阴最为神话的殿下,最受人敬仰和忌惮的少年。
“什么人!”守着军帐的士兵冷声喝住来人,长戟已然抵到了他的脖颈。
吓的那士兵连忙跪倒在地,也不顾膝上传来的痛楚究竟有怎样的难捱。
“进来吧!可是有消息了?”空山鸟语一样的悦耳之音,杂有些清润和淡到不易察觉的喜悦。
长戟收起时那跪地的士兵没有任何人搀扶的踉跄起身,脚步打颤的才进了军帐。
“启禀殿下,天宇那边说,若贵妃已经和翰轩帝先行离开漩酃城了,就是和谈书被送来的那天。”没有抬头,不是不能,不是不敢,而是没有那个自信,前段日子就因为一个士兵进来汇报消息时,抬头看殿下看得痴了而忘记了立刻汇报被杀,从那日起,纵使殿下蒙面示人也没有人敢擅自盯着殿下看。
“这样啊!”明显的,那悦耳动听的声音里瞬间凝结了冰寒,仿佛即使是七月的伏天也让人不由得冷到无法呼吸,“下去吧,告诉陈阁老,准备议和,让天宇派赵将军来吧!”
“是!”没有多余的话,也不敢抬头临了望望,退着又从帐门口退了出去。
“走了啊,不愧是你呢,上官冰若,竟然连我的想法也猜的到,真是个奇女子,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蒙面的少年淡然的瞥了眼身后的军事地图,萦绕有雾气的妖娆双眸中霎时多了些可惜,可谁人又能看到,那漂亮到不似人间之物的眼睛里又是饱含了多少孤狠,多少凛冽,多少犀利,多少慑人与无形!
“这下怎么办呢?想见一见都不行,上官冰若,你是在试探我吗?试探天阴的三殿下?”幽幽的话语里危险尽含,明明是动听的声音,可却让听者狠狠的害怕,恐惧,仿佛那是像阳光一样的毒芒,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分毫,生生的就能将人的灵魂撕裂,将人的身心禁锢,不能也不敢逃脱出去。
“来人,叫博雅和博恒过来,启程回乾蜃都!”少年轻敛衣摆,抚去了衣摆上的褶皱,轻浅的气质柔和了他身上天成的倨傲高贵,分外的和谐,却又显得很不相称。
军帐里安静异常,一张大大的军事地图被吹进来的风弄的起落不定,少年望着地图不发一眼,清瘦的身形孤单而寂寥,好似刻进了万古的沧桑和寂寞,无人能及的独自痛苦着,等待着。
那蒙面的锦缎和他的墨黑长发一样飘扬无羁,划破了空中的和谐,跳动出无声的音符旋律,隐约在那飞起的锦缎间隙可以偷瞥见他冰玉一般的肌肤,可仍旧是无法看到这个美目似**的少年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容貌。
好久,久到天地都累了倦了,疲到不再愿意为人间带了些许柔和的光明,久到夜幕降临,久到星辰漫天,久到月色轻笼,久到他都忘记了自己又站立了多久,大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少年警觉的回头,墨黑似锦缎的长发划过一个弧度,映衬了那双凝聚了妖娆雾气的双眸凛冽而犀利的注视着帐门口。
“博雅参见殿下!”一身铠甲的将领单膝跪拜,诚挚的向这个主子行礼,“启禀殿下,天宇派人急忙的送来这个请柬,请殿下过目!”少年接过年轻将领手上的请柬,摆摆手让他起身,将领这才中规中矩的起身站到一边。
细滑如冰玉的仿佛能看清血液流动的手自然天成的翻开请柬,美目淡然一扫,随意的将其抛了出去,如枯叶一般的请柬可怜兮兮的飘飞一阵落在了军帐中的泥土里,只那一刹那就沾染了泥尘,不再拥有价值,使命也就在那一刻完成了。
“议和的事如何了?陈阁老那边怎么样?”少年伸手拂过长发,墨黑的发丝在他手指间流逝,又顺滑的落回到他身后。
“启禀殿下,议和已经谈妥,明日便可签订盟约。”博雅恭敬的拱手回答,一边小心的观察着少年的表情。那若贵妃离开的事他们也都听说了,大家都猜测,殿下是想借和谈之际,引来若贵妃将其除掉,可陈阁老却说,殿下只是好奇,如今人也没请来,不知殿下心中会作何打算。
“又是一个传奇呢,一夜渊都城,一箭漩酃城,而今,却是潭郅之盟,封沉的硝烟指不准就要彻底开始了,究竟谁又是枭雄,谁又是败军之将,龙炎,朗氏家族,莫家天下,谁又能最终主宰?上官冰若,你可是个打破涟漪的石子,只怕,还是个不好控制的主儿!”听着那空山鸟语的声音缓缓吐息,清润的嗓音有些轻微,就是他在旁边也得费些力气才能判断出他说的是什么,可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天宇永基二年十二月中旬,宇阴两国在漩酃城议和,签订盟约。
天宇以数日内攻下的天阴领土作为议和筹码,并保证于今后六年内保持两国友好往来,结成兄弟之交。
天阴三殿下莫毓之在和谈当天夜里返回天阴乾蜃都,由陈阁老充当和谈使。
封沉1804年,注定是一个传奇颇多的年份。
天宇凭借若贵妃的才智仅在两个月内结束此次宇阴之战,并为天宇赢得丰厚的气势与尊严。
一时间,众说纷纭,道那若贵妃便是伊奈斯后人,拥有女神的智慧和神力,这才能在不耗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于一夜之间进驻渊都城,并以一支羽箭将和谈书送至莫毓之面前……
天宇的子民更是在水患之后对这位贵妃娘娘感恩待德到遇之必叩拜的地步。
封沉1804年十二月二十日,宇阴两国签订友好六年的兄弟之约,是为潭郅之盟!
至此,封沉硝烟湮灭,又恢复了从前的和平,只是分裂割据的形势仍旧分明……
而远在天臧的众人,也和其他小国开始关注起这个闻名封沉的女子,所有的统治者都有着相同的想法,此女,若不能劫来为己所用,必要将其挫骨扬灰,除之后快!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言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