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是古人的科学,科学是现代人的神话。
远古时代,人类对毁灭性的自然灾变、奇异的天文现象记忆尤深,他们利用神话这种艺术形式口口相传,记录一段段自然变迁以及与灾害抗争的轮廓。固然,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把神话传说推挤到“民间文学”的角落,可是科学并不排斥“神话”的精神实质。正如神话解释世界起源是赋予人格的神力(上帝创世或盘古开天地),现代科学同样将宇宙起源纳入某种超大力量的突然释放(“奇点”的爆炸),神话的主题意境并未被神话的形式所陪葬,而由科学抢过手去抚养。从神话传说到科学假说,从假说到学说,从学说到定律、法则,人类对自然世界规律的认知与思辨仍然流淌着神话的血液。
一、从中国的“神龙”意识到西方的“诺亚方舟”,远古神话传说是人类童年的记忆,尽管这种记忆带有某种神秘和无逻辑色彩,但其记录事件的客观存在毋庸置疑。
透视地球、梳理地球演化的轨迹、追踪人类认识自然的脉络,就不能不从远古神话传说开始。诸如中国的盘古开天、女娲补天、夸父逐日、共工怒触不周山……西方的亚当与夏娃、洪水灭世……这些通过世代口头流传的神话传说,给我们留下了远古人类对自己生活的这个自然世界的一种原始、朴素、朦胧的认识。还有中外神话传说中同时涉及的史前大洪水事件,被研究证实在1万~1.5万年前,由于气候由冷转暖冰川消融而暴发了全球性的洪水期。正是远古人类亲眼目睹了这个全球性的洪水现象,才创作出了大禹治水、诺亚方舟等关于洪水的神话传说。“诺亚方舟”是远古人类对抗洪救灾技术与理念的创新,而“大禹治水”从劈障到疏导的转变,则孕育出中国古典哲学思想“道法自然”的文化土壤。
龙,在中国文化中根深蒂固,究其历史生态的实质而言,就是一种特异气象过程“龙卷风”的意境。庄子在《逍遥游》中引用齐地民间文学作品《齐谐》对龙卷风的夸张描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并借此发挥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所谓“水击三千里”,说的是台风,而“垂天之云”“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指的就是龙卷风,“鲲鹏”则是龙卷风的象征指代,鲲鹏开启了后世“鱼-龙”转化之先机。
引言中国人强烈的龙意识、神龙文化意境表明,远古时代有一个龙卷风肆虐过程,大体与西方所说的“洪荒”时代相对应。《淮南子·览冥篇》云:“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这一段文字表明,女娲当时面临的是一场特大的地震、洪水、龙卷风同时并发的综合性自然灾害。所谓天裂,只能是地震和龙卷风造成的特殊天空景观;所谓炼石补天,是后人对女娲这位睿智的部落首领,在地震善后和抗御龙卷风袭击所表现的抗灾救灾精神的艺术渲染。
人类科学技术发展到20世纪60年代才终于真正实现登月梦想,4000年前嫦娥根本不可能到达月球。但还有一种较为合理的解释就是嫦娥被一股龙卷风卷上天去了,而且是在满月之夜,龙卷风运动的方向正好指向月亮!如果进一步将这些远古神话对应的共同意境加以概括,可以得知,古人是把地震、龙卷风、海啸、大洪水和旱灾等自然现象同人类社会活动联系、融合,创作出黄帝龙驭、夸父追日、后羿斗风、周公金縢和妈祖神化等精美的诗篇。其源于自然、溶解于神话之中的科学思维,仍启迪着现代人的智慧与发现,这正是远古神话源远流长的魅力和价值所在。
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长河中,由神话脱胎而出的科学假说,是人类用理性敲开真理大门的钥匙、认知自然世界的桥梁。恩格斯曾指出:“对各种相互联系作系统了解的需要,总是一再迫使我们在最后的、终极的真理的周围造起茂密的假说之林。”实际上,任何学说都包含着不确切——假设的认识,那么同样可以说任何假说都包含着或多或少的确切性——科学理论的认识。因此,科学假说是观察、实验的结果,又是进一步观察、实验的起点,是科学理论发展的不可或缺的重要阶段。
二、从盘古开天地到宇宙大爆炸,神话让残酷的真相披上美丽面纱,而科学实验则逐渐擦拭着我们眼前迷雾,假说的提出与学说的问世是科学理论由量变到质变、由不成熟向成熟发展的前奏曲。
宇宙天地和世界万物从何而来?为何在此?要往何处去?是事关人类存亡和宇宙本源的终极问题,也是古今中外思想家、哲学家、艺术家和科学家们共同思索的一个古老话题。据说清朝顺治皇帝写过一首诗:“未曾生我谁是我(生从何处来?),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成人方是我(我究竟是谁?),合眼朦胧又是谁(死往何处去?)。人类自从有思想以来,大概最想知道就是上面这三个问题。要想回答这个三个问题,就要谈地球、地球的起源和生命演化的过程;要想解析这三个命题,就不能不从盘古开天地和宇宙大爆炸说起。
先从史前文明开始吧。孩提时代的中国人,大多都会在父母或者爷爷奶奶的那里听过“盘古开天地”的神话传说。尚处于混沌时期的宇宙就像是一个大鸭蛋,有个叫作盘古的巨人在这个“大鸭蛋”中酣睡了18000年后突然醒来,他发现周围一团黑暗,就张开巨大的手掌向黑暗劈去,千万年的混沌世界被搅动了。又轻又清的东西慢慢上升并渐渐散开变成蓝色的天空,而那些厚重混浊的东西慢慢地下降变成了脚下的土地。盘古呼出的气变成了春风和云雾,声音化作雷霆,左眼变成了太阳,右眼变成了月亮,头发和胡须变成了夜空的星星。他把身躯变成了东、西、南、北四极和雄伟的三山五岳,血液变成了江河,筋脉变成了道路,肌肉变成了农田,牙齿、骨骼和骨髓变成了地下矿藏,皮肤和汗毛变成了大地上的草木,汗水变成了雨露。传说中人类是盘古的精灵转世。
位于河南省泌阳县南15km的盘古山,山势巍峨挺拔,高耸入云。传说是当年盘古开天辟地、繁衍人类、造化万物的地方。盘古山石嶙峋并立,林木苍郁,古庙幽静,飘荡在山峦间的云雾犹如一层层薄纱覆盖着一个个悠远而美丽的神话传说。
远在广西的桂林民间,至今还在流传着这样的歌谣:“盘古开天地,造山坡河流,划洲来住人,造海来蓄水。盘古开天地,分山地平原,开辟三岔路,四处有路通。盘古开天地,造日月星辰,因为有盘古,人才得光明。”神奇的神话传说、古朴的民间歌谣,道出了宇宙从黑暗混沌到光明,大地万物由山川土石、风雨雷电到河流沼泽、湖泊海洋,以至于生灵出世的演化脉络。
而在西方文化中,虽然希腊哲学家曾经考虑过永恒宇宙的可能性,但西方人和宗教界还是将这个难题和自己的灵魂一同交给了上帝,即宇宙和人类都是上帝在过去某个特定时刻创造的,那么这个问题也只有请上帝来回答了。或许,这是上帝故意设置了一道思想屏障,用这个事关人类和宇宙本源的终极问题给科学一个反思的机会。“宇宙大爆炸”假说的提出正是科学反思的过程,其学说理论的形成则是通过对宇宙结构的实验观测推导发展而来的。
1912年维斯托·斯里弗尔首次测量了一个“旋涡星云”的多普勒频移,其后他和卡尔·韦海姆·怀兹证实了绝大多数类似的星云都在远离地球。
1922年,苏联宇宙学家、数学家亚历山大·弗里德曼利用引力场方程推导出描述空间上均一且各向同性的弗里德曼方程,得到的宇宙模型是在膨胀的。
1924年,埃德温·哈勃在威尔逊山天文台利用250cm口径的胡克望远镜发现,星系远离地球的速度同它们与地球之间的距离刚好成正比,这就是所谓哈勃定律。
1950年前后,伽莫夫第一个建立了热大爆炸的观念:宇宙是由一个致密炽热的奇点于150亿年前一次大爆炸后膨胀形成的。早期的宇宙是一大片由微观粒子构成的均匀气体,气体的绝热膨胀将使温度降低,使得原子核、原子乃至恒星系统得以相继出现。
1964年,阿诺·彭齐亚斯和罗伯特·威尔逊在使用贝尔实验室的一台微波接收器进行诊断性测量时,意外发现了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存在,对应的黑体辐射温度为3K。而美国宇航局在1989年通过宇宙背景探测者卫星,测得的微波背景辐射余温为2.726K。
2003年初,威尔金森微波各向异性探测器给出了它的首次探测结果,证实了有一片“中微子海”弥散于整个宇宙。说明最早的一批恒星诞生时曾经用了约5亿年的时间才形成所谓宇宙雾,从而开始在原本黑暗的宇宙中发光。
至此,空间探测器收集到的大量数据使大爆炸理论又有了新的大突破。例如,现在的明物质宇宙在形成之前时间t=0时,宇宙只有永暗物质和空间。宇宙中的永暗物质星云收缩成的超级大黑洞开始发生质变,演化为准暗物质“原始电光火球”,开始向明物质宇宙的演化。根据2010年所得到的最佳观测结果,这些初始状态存在于133亿~139亿年前,并经过不断的膨胀,到达今天的宇宙膨胀正在加速状态。
现代观测发现,现今可观测的宇宙越来越多的部分将膨胀到我们的视界以外而同我们失去联系。这就意味着宇宙的膨胀在时间反演上会发生坍缩,所有的质量还会集中到一个几何尺寸很小的“原生原子”上。宇宙学家为宇宙未来描绘出有两种.景:如果宇宙能量密度超过临界密度,宇宙会在膨胀到最大体积之后坍缩,在坍缩过程中,宇宙的密度和温度都会再次升高,最后终结于同爆炸开始相似的状态——即大挤压。相反,如果宇宙能量密度等于或者小于临界密度,膨胀会逐渐减速,但永远不会停止。
正如东方古典哲学名著《道德经》中说的那样,“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从盘古开天地起始点的宇宙无限紧密(永暗物质)到宇宙大爆炸,从宇宙膨胀达极限到原点回归的坍塌收缩,一系列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科学发现,阐述了宇宙的起源本质,发现并揭示了“大道”运行的轨迹。这就是,事物在天地及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它浑然天成、寂寞无声、广阔无形、独自存在而永恒,周而复始且生生不息。
三、从徐霞客“阅读大地”到魏格纳“吟唱大陆漂移”,人类对自然世界的认识过程是开始接触外界事物,通过对感性认识的整理和判断、推理,形成与自然世界规律相接近的概念,进而达到“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是中国人激励自我投身于自然世界,认识自然规律、感悟“道法自然”之理,走向“天人合一”境界的一句诗句。实际上,从远古时代开始,人类对自然世界的观察和感悟已经开始。但自觉地、系统地进行野外科学考察、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地形地貌与地质构造的关系,真正开始研究和解释地质发展的历史,首开先河的是16世纪中国明代的地理学家徐霞客。他写下的240多万字的科考笔记(可惜大多失散了),留下来的经过后人整理成40多万字的不朽名篇《徐霞客游记》,是把科学和文学融合在一起的一大“奇书”,是对一份超越时代的科研成果。
徐霞客(1587—1641)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他出生在江苏江阴一个有名的富庶之家,幼年受父亲影响,喜爱读历史、地理和探险、游记之类的书籍。这些书籍使他从小就热爱祖国的壮丽河山,立志要遍游名山大川。徐霞客有一位伟大的母亲,她鼓励儿子说:“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志在四方。你出外游历去吧!到天地间去舒展胸怀,广增见识。怎么能因为我在,就像篱笆里的小鸡,套在车辕上的小马,留在家园,无所作为呢?”徐霞客头戴母亲为他做的远游冠,肩挑简单的行李离开了家乡,这一年他22岁。从此,直到56岁逝世,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旅行考察中度过的。
五百多年前的徐霞客,是将“神话传说”还原其科学本来面目的“奇人”。他在30多年的旅行考察中主要是靠徒步跋涉,寻访的地方多是荒凉的穷乡僻壤或是人迹罕至的边疆地区。他与长风为伍,与云雾为伴,以野果充饥,以清泉解渴,几次遭遇绝地险境,几度出生入死尝尽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