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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随着进一步交往,元豪了解到许蔚因为漂亮且善解人意,一直是三分场所有男性仰慕的对象。她不但工作表现积极,政治上也要求进步,经常主动向领导汇报思想,所以也是领导眼中的红人。

元豪知道许蔚是个好强的姑娘,只因父亲是“历史反革命”,她始终背着出身不好这个包袱。这会儿不提“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了,而改为“有成分论,不是唯成分论,重在政治表现”,听上去似乎是进步了,事实上还未摆脱血统论的桎梏。现在许蔚被纳入“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这一类,所以表现积极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领导眼中,元豪却是个政治上不要求进步的二流子——开会总是迟到,学习老打瞌睡,干活吊儿郎当,成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在农场还可以找到不少,基本上都是阅世不深的初中生,高中生认为他们不够成熟,领导则将他们划归“表现不好”那一类。

元豪和朋友们经常在打谷场上举杠铃玩石锁,不知为什么黄板牙对此却非常反感。一天放工回来,他们意外发现杠铃和石锁都不见了。大家正在四处寻找,有个留场职工的小孩告诉他们,东西都被黄板牙命人扔进了河中。元豪下河果然摸到杠铃石锁,于是大家动手将这些一一打捞上来。

这时黄板牙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看到沾满淤泥的杠铃和石锁,他拉长脸问:“谁让你们把这些东西打捞上来的?”

知青们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元豪挺身而出说:“报告黄主任,有人偷我们东西!”

“谁偷你们东西?”黄板牙板着脸问元豪。

“杠铃和石锁都是我们的,”元豪指着杠铃和石锁说,“不知哪个王八蛋把我们的东西统统扔进河里!”

“你是在骂我吗?”黄板牙斜着眼睛问。

“没有呀,”元豪一本正经说,“我怎么敢骂主任呢!”

“东西都是我让扔的,”黄板牙怒道,“你骂扔东西的人,不就是骂我吗?”

“我不知道是你让扔的!”元豪笑嘻嘻说,“再说我也没指你名字,你自己千万别往‘王八蛋’上靠……”

“是我自己往‘王八蛋’上靠了吗?”黄板牙不禁大怒。在农场,领导就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敢对他出言不逊,挑战他的权威!

“我骂的是那个扔我们东西的人,”元豪继续说道,“因为这种人实在太缺德了,我们又没碍着他什么事,他干吗要扔我们东西!”

“你还敢骂我,”黄板牙呵斥道,“你小子胆子倒挺大,看老子今天不收拾你!”

“开展体育运动不是什么坏事,”元豪说,“你讲不讲道理?”

“你们吊儿郎当,出工不出力,”黄板牙说,“就是不准你们开展体育运动!”

“谁说我们出工不出力,我们不要太卖力喔!”老虎躲在人群里说。

“我们从早忙到晚,还说我们出工不出力,”博士和祥根也在旁边附和道,“这不是颠倒黑白吗?”

“你真不让我们发展体育运动?”元豪灵机一动,将“开展”换成了“发展”。

“一点没错,我就是不准你们发展体育运动!”黄板牙说。他没想到元豪为他设下了圈套。

“你敢再说一遍吗?”

“我有什么不敢说,”黄板牙怒道,“老子就是不准你们发展体育运动!”

“你凭什么不准?”元豪嬉皮笑脸地问。

“这里是我说了算,”黄板牙气急败坏道,“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这话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没想到,”元豪突然指着黄板牙鼻子说,“你竟敢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

“你、你胡说八道,”黄板牙急道,“我怎么会反对毛主席呢!”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发展体育运动,增加人民体质’,你不准发展体育运动,不就是反对他老人家吗?”博士和老虎同时质问黄板牙。这两位果然聪明绝顶,已经明白元豪的意思。

“对,对,”大伙也都反应过来了,一起大叫道,“你不准我们发展体育运动,不就是反对伟大领袖吗!”

“我、我没有反对伟大领袖、我怎么敢反对伟大领袖呢……”黄板牙急得双手乱摇,脸色白得像死人似的。要知道——当时如果被戴上反对伟大领袖这顶帽子是要杀头的!

“我们都听到你说的,”博士一本正经地说,“你没有办法抵赖了!”

“我们都可以证明你确实说了!”大伙异口同声说。

“我怎么敢反、反对伟大领袖呢!”黄板牙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正在这时,罗红标罗主任闻讯赶来了。问明情况后,罗红标眼珠一瞪说:“这件事没有那么严重,你们不要上纲上线,谁要是再敢提这件事,我就取消他的探亲假……”

大伙一下子全蔫了。罗红标果然厉害,马上捏住了知青们软肋——农场实行军事化管理,回上海探亲必须领导得到批准才能成行。

只有元豪还不服气,他问罗红标:“毛主席指示我们‘发展体育运动,增加人民体质’,今后我们还能不能开展体育运动呢?”

“伟大领袖的指示当然要不折不扣执行,”罗红标说,“你们开展体育运动我坚决支持,就是不知道你们是真锻炼,还是随便玩玩?”

“我们当然是真锻炼!”元豪大声回答,心里却隐隐约约感到这里面有阴谋。

“可我认为你们在瞎胡闹!”罗红标冷笑道,“要不咱们赌一把……”

“怎么赌?”元豪问。

罗红标指着最大的一把石锁说,“既然是真锻炼,那就一定有效果,你能一口气将这把石锁连举10下,我就让你们继续锻炼,你如果不敢,就自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扔进河去!”

元豪顺着罗红标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把石锁大如车轮,重六十来斤,是所有石锁中最重的一个。内行都知道所谓玩石锁,通常无非就是“抛”和“接”,因为这东西重心高体积大,非常难举。举石锁不仅必须具备强大的臂力,而且更需极强的握力与腕力,否则极可能砸破自己的脑袋。元豪听说罗红标膂力过人,有几个知青亲眼看见他曾一口气将这把石锁连举10次。元豪倒也举过这把石锁,但最多不过三四下而已。可他知道此时此刻决不能低头认输,一旦认输就连锻炼身体这点小小的自由都要被剥夺了!想到这里,元豪大步向石锁走去……

博士上前拦住他:“你想干什么?”

元豪说:“我要为知青争口气!”

博士说:“你犯不着……”

祥根也拦住他说:“兔子,不要上当!”

元豪将他俩朝旁边一推,说:“你们不要管我!”

“万一折了腰可不是玩的!”博士警告他说。

“我偏要试试!”元豪年少气盛,根本不听朋友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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