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香樟子散落在地上,黑了漫漫一片土地,他们的碎裂的身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听不到半点哭泣的声音,到处都是死寂的,死了一样的安寂。慢慢走去,用全身力气去揉碎那碎与未碎的尸体,看他们到底还可以发出什么样的声音,看他们转转反恻下痛苦的沉默。听他们身体里,噗噗的一下一下吐出所有的血液,浓浓的散发着香香的味道,空气很浑浊,很浑浊。
我笑着用自己快乐的方式继续了他们的痛苦,我笑残忍的笑了,看他们在我的脚底下翻转翻转,颤颤抖抖的几个来回,抽搐着就不动了。然后我站在那里,看密密的叶子下微微孱弱的光透过残碎的叶开始去温暖,去体惜他们死了的灵魂。我伏下身来,开始用身体去触摸他们,开始去触摸那幻灭的魂。
寒风冷冷的吹着我,冷冷的,我知道冬天来了,它终于还是来了,在人群的畏惧与期待中匆匆而来了,来不及闪躲,瞬间就包围了我,侵蚀了我。他们说南方的冬日很不同于北方,北方的冬只是纯粹的干冷,可是南方的冷是阴阴的湿冷,让人彻骨,透彻心扉,于是我就害怕了,不知道不觉的开始害怕了。我不得不把自己裹入厚笨的棉袄,不得不把自己裹入一切可以挡风的衣物内,不得不这样。可是我坐在教室里,坐在了那里却又开始冷了,我看着厚厚的挡风玻璃下狂风在肆意的乱舞了,肆意的狂欢了,它们狂笑着把一切的寒冷带到没一个它们可以到达,可以触及的角落,看叶子的颤抖,然后彼此伤痛的分离。
我听着老师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讲课了,我的思绪却又在漫游了。“中华民族文化走向落没”了,我听着,尽管我早已知道,早已明了,可是当他们一说我就开始难过了,嗓子底下有一股暖暖的流往上涌,往上涌,“哧溜”一声便吐了满掌的鲜红。我楞楞的看着它,来不及擦嘴,来不及想多余的事情,脑子里一片空白,再也没有冷与热的感觉了。盲目的等着下了一节课,便往洗手间里想洗掉所有的一切,全都洗掉,不要让它再在我的手心里停留半秒,我用冷水拼命的洗,拼命的洗,洗掉那种血腥的味道,我抬头,看见自己苍白的脸了,冷冷的目光,无奈又凄凉。
我开始逃掉了后面的课了,开始走在下面的沙地里,风依旧冷冷的在吹着,刺痛我湿了衣袖的手,我想着,想着我的宿命,想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它是真的在衰亡了,真的衰亡了,可是我呢,可是我呢,我居然就只喜欢这种衰亡了的文化了,我就只有爱它了。我想到了宿命的轮回,想到了我的宿命,我是这么选择的,就是这么选择的,我所追求的原来就是一种衰亡的东西了,我知道了,知道自己的宿命。
时间过的真是快了吗,为什么在我的转眼间就是黑夜了,我钻进自己黑黑的小房子里,打开电脑,看我邮箱里的东西,看都留下了些什么。我看着他生命孱弱般的不停的跳动了,看到了SYP给我的留言,他说,AS你还好吗,还快乐吗。我看着他的文字在频幕上闪耀,看着,看着就难过了,眼泪大把大把的滴落在键盘上,碎裂,散尽。我说,S,怎么办,怎么办啊,睡的比较少的人是不是容易死掉啊。我说,S,我是不是就很容易死了啊,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了。我说,S,我不要啊,我不要死啊,我还有许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许多想要说的话没有说,我有许多想走的路没有走,我不要死,不要死啊。我说,S,你救救我啊,你救救我啊。然后就趴在电脑频幕上不停的流眼泪不停的流,然后许久,我看着自己的文字,我开始想象S在看到我的文字的时候在来回的走动了,捧着透明的玻璃杯,大口大口的喝着冰凉的水,想着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进杯子里,溅起四散的水花。我不要了,我不要他这样子了,我开始点击右键,删除所有的内容。
夜还是深了,我穿着夏日的短裙,悄悄的从里面爬出来,慢慢的走在地板上,慢慢的走,然后坐到椅子上,把腿全都缩到腹部,用手紧紧的抱住双腿,不停的颤抖。窗外的灯光很亮,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在风中颤抖的落叶了,还有那碎了的香樟子了,他们都在笑了,他们都在说话了,他们叫着我的名字,他们说,AS,你快来啊,快来啊。他们的笑声很大,很清脆,我看到了他们在对我笑了,看到了他们在笑了,他们狂笑不止,狂笑不止。于是我慢慢的退去退去,蜷缩在角落,拼命的摇头了,我说,我不,我不要,不要。我靠着墙角紧紧的靠着冰凉的地板,我开始想着也许地上和被子里一样的暖和,也许它们都一样的,于是我慢慢的走开,走开。
其实我一直期待的,一直期待着穿着夏日的裙子走在狂风乱作的寒冷的冬,走在那样的寒冷里,可是一直以来那一切都没有实现,都没有实现,那么现在呢,现在还不可以吗?于是我开始笑了,开始笑了,我在那里走来走去,像一个幽灵般走来走去,我开始去触摸S的照片了,开始触摸他的脸,触摸他的发丝,他的鼻子,开始触摸他的眼睛,他的单薄的唇了,我紧紧的抱着他,闭上眼深深感受那阴冷的小幸福了。然后我又听到了叶子凋落的声音了,我听到了他们的召唤了,我看到了S帮我写的‘野孩子,好好的活着,爱自己’,我看着那片纸像叶子般掉落了,猛地又有一股难掩的腥味了,于是我走开,躺在像被子一样暖的地方,听到叶子,还有香樟子他们的歌唱了,梦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