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学习计划颇有感慨,这个时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五讲四美三热爱是学生们教育环境,谁家里没有几份学习计划!好坏不论,如果都能坚持执行下去,那么考上大学完全没问题。
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考考考,老师的法宝,为了那千军万马争夺的独木桥,无论家长还是学校无不尽其可能想把所有的题海、参考书印到学生们的大脑!学校好赖不论,学习好坏不论,谁家里不是一堆一堆各类卷子、练习题策、辅助教材,黑色七月以后,突然发现这些绝大部分没翻两页,很多还是新的!
一个军绿色的书包被张鹏从桌膛里面拿出来打开,一份奥秘杂志,一份武林杂志和一份读者杂志,还有一本武侠小说《冰河洗剑录》上面一个书印:小贺出租。最后是一对银光光闪闪的手撑子,包裹在一张鹿皮里面。
这绝对不是一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生应该有的书包内容,却是大部分普通高中学生上下学都不带书包回家的原因。
在八三版射雕热播后的年代,在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少男少女追捧年代,在武侠热从校园蓬勃发展的年代,张鹏却独爱梁羽生的作品,尤其是云海玉弓缘系列,金世遗的悔,厉胜男的绝,谷之华的冷,江南的洒脱,江海天的命运,云海无边,玉弓不在,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种情感影响他一生,他成为不了金世遗,徐小燕也不是厉胜男!罗晓薇也许是悲情谷之华。
张鹏平复着情绪,再翻看《武林》这份后世几乎断绝的杂志,上面每一页都有笔记的勾勾画画,从霍元甲,少林寺,少林寺弟子,少林俗家弟子等系列电影,射雕剧,SH滩,姿三四郎,陈真,武当,再向虎山行等等电视剧热播,武侠风盛行八十年代中末期,是中华瑰宝武术文化繁荣的时期,是各类气功、养生功、拳法流派大发展的年代。各种秘本的真实性高绝,图鉴,功法,武术器械,模仿道具各类书籍、杂志、店铺随处可见,可惜九十年代初,借其中一些虚假气功大师为理由,而无情的被灭杀掉。
有文字,有指导,也很难有几个热血少年能够坚持下来,到是培养不少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的好斗年轻人,社会上一些武馆、活动社、拳房、道场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又如秋风扫落叶般消亡,当然九十年代初大环境因素起到决定作用。
曾经一段时间老父亲以为能够焕发第二次青春热血,可惜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拖着伤残身体只能继续闷声训练战友家和自己的孩子们,看着习武的一个个幼小身形回忆自己小时候苦乐岁月!
那段童年时光到处充满欢歌笑语,无论大人们之间传说老父亲是否有真功夫,反正孩子们天天快乐高兴学习,毕竟花架子也能强身健体驱邪祛病不是?
而真正站桩、马步、吐纳、调息、拳法这样的传授多数消逝在孩童、少年嬉闹中,伴随他们长大真正用心的能有几个,每每如此老父亲就会长叹,然后开始给张鹏讲故事,说当初自己在战场上如何如何,还拿大哥做榜样,奈何时代发展迅猛,这种古韵武术文化很难被张鹏接受,大环境是个染缸,欲望是头魔鬼,恒心与坚持成为最大拦路虎。
而这对手撑子据说是祖上传下来配合‘截拳道七式’所用,真与假没有考证,到是在打架当中十分好用,所以被张鹏随身携带,会武术不一定打好架!但会打架一定反应灵敏,打人先挨揍,都是这样历练的,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知道什么时候该跑,单人或同伴怎么跑,什么样的姿势挨打减轻伤害和疼痛,哪些部位危险如何防护,所以《一招制敌》这种散打类书籍又热销一阵。
回忆着少年无知,青春的叛逆,张鹏拍拍脑袋,叹息一声,双腿向前一伸,脚重重踩到前面同学的椅子上,身体后仰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嘴里轻轻感慨着:“未生我时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胧又是谁?重演不一样的人生一定会更精彩。”
外面雨变大,打在玻璃窗上叮当作响,张鹏扭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当然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被教室明亮灯光反射自己的影子,但他的视线好像能穿透而去……看见自己考上大学家人的欢笑!看见毕业后时代的剧变,铁饭碗被彻底砸个扁,看见盛京城到处都是下岗工人哭泣的脸孔,老工业基地灰飞烟灭,辉煌照片上墙,看见老父亲穿着旧军服佩戴勋章为人为下岗、买断的老战友一次一次奔走最神秘的相关部门,却无人理会!看见因自己混社会打架斗殴,屡教不改多次进局子,而伤心欲绝的父母,看见自己涉黑被通缉跑路的艰辛,看见自己甘心喝下毒酒与异国兄弟共赴黄泉。
看见遍地扩招大学生与手拿真假文凭成功人士PK,看见遍地都是卖不出去的商品房,烂尾楼杂草丛生,无限期荒废,看见自己在物欲横流道德沦陷的金钱世界起伏,看见自己编外混进城管队伍欺负小商小贩,蝗虫过境般吃东西不给钱,白拿瓜果蔬菜还打人砸摊,看见错误决定离开他的兄弟,看见师父绝望舍弃他而去,看见自己戴着手铐被压上警车,看到自己在俄罗斯孤独的逃亡,看见老父亲葬礼上,哭瞎眼睛的母亲满头白发拉着自己戴手铐的双手!看见一辈子没叫一声“大哥”的兄长为自己丢掉前程,看见那份灵与肉,红与黑告白铁窗泪……
张鹏黑暗中的双目慢慢变得湿润,前世这个一辈子都不知道眼泪苦咸的男人,这个凶名昭著双手沾满罪恶的男人,这个注定行走夜幕下的男人,在回忆中竟然潸然落泪。
蒋天静分神悄然注意着张鹏一举一动,手中钢笔在三指间转动着,视线在对方乱七八糟课桌上的物品与后脑勺徘徊,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从小学、初中直到高中都巧合同校,由于各种原因又巧合同班的这名调皮、打架、滋事不良少年,今天神情与举动十分古怪和诡异!竟然说胡话,还叫自己在初中的外号!看看,居然在课堂上,公然把烟夹在耳朵上!高老师气的都不叫这边同学站起答题,想到这里蒋天静多少对班委会决定产生怀疑,但随着英语试题讲解得深入,随着高老师不停点名叫起答题,她渐渐放弃对张鹏的关注。
突然,跨擦一声,然后唏哩哗啦大片大片碎玻璃,毫无征兆落在包括蒋天静在内,前后两排同学的课桌上,安静地教室顿时一片哗然,伴随着几名女生尖叫,爆炸般沸腾起来。前后两排惊魂未定,跳起来逃跑的几名同学更是诈唬得厉害。
高老师气的胸腔共鸣炸肺,这个年代德高望重女教师的矜持终于消失!黑板擦重重拍到讲台上,厉声喝叱:“张鹏,出去!蒋天静去请你们班主任来!这堂课没法上了!”
很快,正在一班讲授数学的王建国,高三五班班主任被蒋天静叫来,与五班相邻的六班、四班不少听见动静的同学开始探头探脑打探消息。
双层玻璃窗,下半边当中一个黑漆漆大洞,窗框上残留几块玻璃岔子,凉风飕飕夹带雨滴吹进来,张鹏左手拳头上几条血痕,左前臂衣袖到处裹着玻璃碎片和划痕,提示大家发生了什么……
十九点零五分,第一节晚自习结束。高一和高二学生放学回家,课间休息二十分钟,高三年级准备第二节晚自习。这时距离灯火通明教学楼不远,昏暗的自行车库内,陆续出现几个人影,慢慢增多……
李京三十八中体育特长生,在历届校际、区级运动会为学校取得不少好成绩,据说被八一体工队内定为特招生,也有说被市体育运动学院重点关注,此刻他倚坐一辆女士坤车后座,一根接一根吸烟,旁边黄晓勇拿个排球在手上转,嘴里劝解着:“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值得吗?后年是全运年,明年青运开始一系列比赛,是苦练出成绩最能被认可的时候,况且明天最后一届高中运动会,大队和体院很多教练来深入考察,万一你不能参加……”
“哼,周铁军在重点高中,八百、一千五成绩更比我强!他都不怕,我怕什么!这个仇一定要报。你别跟我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狗屁话!”李京扔掉烟头,用脚使劲碾压几下,站起来紧紧包裹身体的军大衣,怀中冰凉大砍刀泛起一阵暖意。
“你别硬撑着!这个时候惹出点事情就是找死!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周铁军把你打伤打残,没人为你报仇伸冤,如果你把周铁军打个好歹,嘿嘿,后果你比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