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吴攸跟随尤离离了欢喜镇,不过十日便到了溪羽谷。
谷中并没有多大变化,所有人都各司其职,秋天到,桂花飘香,淡淡香气压倒众多药草味。吴攸又采了不少花草,独自酿酒,刚将酒窖藏好,她想起往日酿好的酒,便去了趟地窖。这一去可把她气了个半死,刘淞将所有的酒都偷喝完了。
溪羽谷禁酒,谷中弟子所有喝酒者将受重罚,最重者便是便逐出溪羽谷。禁酒,自然也禁止酿酒,可吴攸才被救活那会,沉默寡言,刘淞向尤离求得她在谷中酿酒的特权,她才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方式,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
她酿的酒不多,每瓶都是真品,溪羽谷不缺钱,她也懒得提出去卖。在她眼里,那些个不懂酒的凡夫俗子,是糟蹋她的心血。因而,这酒便是给刘淞喝的。
可他如今竟敢做出这种事,吴攸浑身都在颤抖,忍住跑出去将酿的酒悉数挖出来扔掉的冲动,黑着脸回了屋。
睡意来袭,她无力地扑倒在床上,构思着要如何找刘淞出这口恶气,只是那张肥得不像话的脸在头脑中一闪,她便沉沉睡去。
房里熏香淡雅,充盈头脑,一晚只做了一二梦,再醒来已是半夜。
跑到厨房拿了吃食,她脚一蹬便盈盈落到屋顶,翘着腿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星星。
欢喜镇也是繁星满天,不过那的天总是黑得压抑,溪羽谷则不同,星星像撒在一层淡薄的薄纱上,美丽轻盈。
将手中鸡腿豪迈吞吃下肚,吴攸手在衣服上随意一擦,摸着肚子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月影星光下,黑色剪影在空中优雅地划过,吴攸抬手眯了眯,待发现那抹身影是朝着尤离的房间而去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抹黑影速度极快,吴攸内力猛提,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她对溪羽谷极为熟悉,巧妙地利用优势蹲在一棵树上,看那黑影降落在尤离的门前。
借着星光,可见黑影面上的寒铁面具,只一眼吴攸的心便开始狂跳。齐逸,怎会来找师叔?
敲门声响起后尤离开了门,也不知齐逸和尤离交换了什么,尤离便关了门。齐逸身子一轻,往另一方而去,吴攸也跟在后面,望着他的方向皱紧了眉。
他……是去看她的?
果不其然,前面的身影利落地跳进院子,袖子一扫,窗户便打开来,他利落地进了屋。
直接迈入内间,被子零散,薄纱后的眼一滞,片刻功夫便麻利地从窗口跳出,立在院里那道站得笔直的人影面前。
月正上空,弯如镰刀,漫天星眨眼,照在她没有表情的脸上。
“堂堂修罗面齐逸,竟也是梁上君子?”她淡淡开口,“那引路蛊便是你偷去的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而且她用的是“偷”。
他沉默地站在她面前,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吴攸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是。”毫不避讳的回答,这便等于他承认了吴攸给他的身份。
“为何?”
风在两人耳畔吹过,吹得衣袂飘飘。
“找你。”一声轻语入耳,吴攸还没理解其含义,便听得他继续道,“想时刻都能找到你。”
这什么浑话!吴攸的脸瞬间红了,风吹回她的理智,暗自掐了大腿一把,她走近他,堪堪立在他面前,仰着脖子:“胡莫还?”
“是我。”
那晚不是梦,他是真真正正出现在自己面前,将经历的联系起来,她继续道:“你和我师叔是何关系?”
“合作。”
挑眉。
她的目光太直,带着以往没有的质疑,他偏头,带着几分不自在:“救你。”
吴攸愣住了,她知道她的病情,这些天又恶化了不少,琅薇草还是没有着落,她的声音夹杂着不可闻的颤抖:“这些日子你都在为我找药。”
他轻轻点头。
手附在冰冷的面具上,她的眼充满期待,小心翼翼:“能给我看看你的脸吗?”
手刚摸到他耳畔便被人一把抓住:“还没到时机。”
呵――还没到时机啊。每个人都在跟她说时机……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真的不能看吗?若……”
“不会。”素来冰寒的眼带上焦急,他坚定道:“你不会死,绝对不会。”
甩开他的手,吴攸只觉嘲讽。极力隐瞒自己面貌的人,竟然会这么坚定地给自己说她不会死,真是可笑。少年的声音又在耳畔回响,一字一字狠狠扎穿她的心。他的话,怎能信?那么美好的话怎么信?
“为何我感受不到你的位置?”
引路蛊能让种蛊的两人感知到双方的位置,可她并没有任何感应。难不成只有子蛊能感受到母蛊,那也太坑了吧!她辛辛苦苦喂了那么久的蛊虫,就是暴露自己的位置的?
“怕是你功力太低。”他小声回答,吴攸被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轻功还是不错的好吗?这分明便是歧视!
不再说话,四周安静下来,气氛尴尬。最后还是吴攸站着腿软,头脑昏昏,被齐逸抱进了屋中。他没有呆多久,帮她顺了顺凌乱的刘海便离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还没有等到刘淞回来拿药,溪羽谷中便发生了两件大事。或者说,发生了对于吴攸而言的两件大事。一是汪明月奉楼主之命送了根十寸长的琅薇草,一是有使者给她送了件礼物――另一只灵韵紫镯。
手中的紫镯滚烫,上方的并蒂莲栩栩如生,正与她腕间的紫镯是一对。那使者只是将盒子送到她手中便离开了,盒子底部压着一张字条,只写了“京城”二字。
汪明月正在画画,待画成见她还是一副思量的模样,笑道:“攸儿还要看多久?与其在此处猜测,不去京城一行。”
汪明月说的对,只是这手镯……若是阿娘,断不可能让人送来了手镯又只留下一张字条。难不成……心狠狠地被捏紧,她恨不得现在自己就在京城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明白。
“事情啊,都急不得的。攸儿还是等尤神医为你治好病,再忧虑其他吧。”盈盈放下毛笔,汪明月在她额头上一点,笑得春风荡漾,“放心好啦,你治病期间,我会派人到京城中打听消息的,保准不让我们攸儿失望。”
话刚落,尤离便推门进来,汪明月不满地嘟着嘴:“我说尤神医,这好歹也是女子闺房,你就不能敲敲门吗?万一看到什么……”
“师叔――”不欲她再说下去,吴攸赶紧开口。
“恩。”微微点头,尤离淡淡暼了含笑的汪明月一眼,径直走到吴攸身边,为她把脉。
师父手札中记录的发病时间早已过去半月,她除了嗜睡,身体并没有出现其他异状,究竟是哪里不对?
起身,尤离叮嘱她好生休息,便前去炼制药丸。不管如何,她无碍,也寻得琅薇草,便是最大的幸事。
至于其他的……等这一阶段过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