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的是你,为何要拦她?”
吴攸被这句惊得嘴角抽经,眼珠子乱转无数圈后,凑近他:“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找的人真的是我?”
“喂喂喂!齐大侠,你肯定认错人了,我不过是溪羽谷里一株名不经传的小草,怎可能劳您大驾来找我呢?”
“呵呵——没事,没事。我也不怪您认错人,那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啦……哎呀,你这人怎这样,我都说了认错人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走?”
“齐逸,你让不让开?我警告你,别想拿我打溪羽谷的主意,我师叔才不会上当呢!喂,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我师叔绝对不会因为我答应你任何变态条件呢!”
她的穴道还没有解,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骂也得不到任何反应,吴攸都快被他气疯了。说得口干舌燥,她决定不再为难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闷闷不乐地用棍子戳地。
讨厌讨厌讨厌……真的是讨厌死了!
他究竟想干嘛啊?威胁师叔?哼!他还真是看得起她,师叔怎么可能因为她而答应他什么条件嘛!想着,吴攸更加气恼,一个劲地往地上戳,到最后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因为自己被禁锢而烦躁,还是因为在尤离心中根本就没有一丝地位而焦躁。
反正,她就是老大不爽了!
可怜的土地在她狠命地揉捏下形成一个洞,洞的周围全是黑泥,湿哒哒的。直到洞已快达到棍子的长度,吴攸才从怒气中回过神来。连根破棍子也欺负她!随手一扔,棍子便滚到了角落的碎石中。
她恨恨地转向另一侧,齐逸正盘腿打坐,修罗面将他大半张脸都遮住,只留出坚硬的下巴和一双薄唇。眼珠子转了转,她屏气向前一点点地挪。面前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她将手伸向那张修罗面,下嘴唇因紧张而被咬得死死的。
近了,近了……
就在她快要得逞时,那双眸一下子睁开,吴攸惊得一个踉跄,直接倒在了地上。心砰砰地跳,她吓得都不敢去看他的反应。阿娘啊,太恐怖了,隔着薄纱她都能看到他眼中的冰刀子,只刷刷两眼就能让人破势。
思量半晌,吴攸爬到角落,重新捡起被自己扔掉的棍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刨石子玩。
真无趣,真压抑!师叔,你在哪啊,快来救攸儿吧!这么下去真的会闷出病来的……
耳边不时传来各种声音,齐逸闭上眼也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呢喃。他微睁眼,少女正无所事事地拿棍子捅石头玩。看位置,也差不多该发现了。
“咦!”一块体积较大的石头在被移开后,露出纸的一角。是谁留在这的?该不会是某位武林前辈留下的秘籍吧?想到有这个可能吴攸的心又快速跳起来,她有些紧张地看了眼旁边正打坐的人,见他仍像雕塑般坐在那,她赶紧将石头都移开,窝缩在墙角开始琢磨这封信。
信封带着点黄,看来有一段时间了。封面上并无任何字迹,从外表推测不出任何信息。吴攸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左右瞧了几眼,发现这真的是一封信,而不是她所想的秘籍,不由有些失望。
失望归失望,她还是坐在一旁将信读完。读着读着,泪水便一个劲地往外冒,因齐逸还在旁边,她得读几句然后闭眼抬头,将那泛滥的泪水逼回去,再接着往下读。
这信的出现并非偶然,它是离去的龚晓兰留在这的。这封信简单交代了龚晓兰的经历,从信中吴攸猜到她将信留在这的缘由,心口抽痛,对这个姐姐更生怜悯。
*
霞山茫茫高耸入云,山腰中堆满积雪。万里寂静中,一个小女孩从山上蹒跚而下。她左右瞧了眼,愣在原地:咦,上山的时候明明看见在这啊,这会怎么不见了呢?
围着山腰走了一段路程,她突然想起那个神话,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府里的阿嬷告诉她,世上有一种会走路的梅花——引灵花,常盛开在雪地中,用妖艳的美吸引人前去采摘,但不管那人怎么走都没办法走到引灵花身边。不仅如此,还会风雪大作,让人迷失在雪地中。
原来梅花也会害人啊!小小的她仰着头问阿嬷:“那些人最后都怎么啦?”
阿嬷宠溺地看着她笑道:“引灵花最为公正,若那人为善,便会赐予她一段美满姻缘;若那人作恶,便会冻死在冰天雪地中。小姐是老奴见过的最善良的人,肯定会得到福报的。”
她刚刚看到的莫非便是引灵花?冰冷的雪落在头上,惊得女孩四周张望,风起雪下,早就看不到来时的路了。呜呜——她迷路了,爹爹——
她从小便在府中长大,顺风顺水,这还是第一次独自溜出来呢。虽然她也很想看看引灵花,但恐惧还是占了上风,泪水从眼里不断滚出来。风雪越来越大,她都快被吹走了,女孩裹紧大氅,漫无目的地遨游。
引灵花啊引灵花,晓兰不曾作恶,你不要将我困在这!我也不要什么姻缘,你将爹爹还给我吧!我以后都会乖乖的,再也不偷偷溜出来了。
那一年龚晓兰十岁,随龚建国到霞山拜访芡如长老,因惦念着来路上看见的红梅,便偷偷溜出来。走着哭着,不知踢到了什么,她被绊倒在雪地中。
“唔——”
那轻轻的一呼差点把她的心都吓出来,扒开积雪,一小男孩瑟缩在雪中,脸色苍白。
男孩身上冰冷,若不是她趴在他胸口听到了微弱的心跳声,她都快以为他死了。踟蹰半晌,她用尽全力将男孩扛在背上,小心地用大氅盖住他。她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但一直呆在雪中无疑是危险的。风越刮越猛,她无数次在雪中摔倒又坚强地爬起来。
龚晓兰,起来,你可以的。你可是尚书大人的女儿,云影还等着你给她带衣裙回去呢!
大氅再次从手中滑落,冷风吹进来,她赶紧弯腰将大氅捡起来,诧然对上一双认真的眼,她惊得尖叫一声,身后人应声而倒。
“唔——”那呻吟淹没在风雪中,龚晓兰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愣愣将他扶起:“你是谁?从哪来,到哪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男孩没有回答她,那双眼安静地看着她,嘴角渐渐放出笑容。
被他盯得不耐烦,她有些生气:“你可知道要如何走出去?”
摇头。
那怎么办?她撅起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可不想死在这个地方。
被她的泪水吓到,男孩在地上抓了把雪塞到肚子里,然后颤抖着指着前方。
两个人在雪中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男孩的示意下,他们来到一个洞穴,两人依偎在一起躲避风雪。
经过一路的奔波,龚晓兰早就身心疲惫,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天已大黑,外面风声大作。发现自己正缩在男孩的怀里,她红了脸,想跳起来却又舍不得这片温暖,便又闭上眼重新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白日,风雪已停,阴暗的天笼罩着皑皑白雪。
肚子咕咕直叫,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龚晓兰最终委屈地哇哇直哭。她不过十岁,这两天的经历已足以让一个大人心惊,又何况是个孩子?男孩低垂着眸,不言不语。
“爹爹说不开心的事憋在心里是会憋出病的。”不知什么时候,小女孩凑近他,递上一块手绢。他看着她,眼里满是惊诧。
“你不怕吗?”过了好久好久,久到龚晓兰的手都快要断了时,他说了第一句话。
“我怕,可是爹爹说,怕的时候更应该勇敢。”
接过手绢,他慢吞吞问道:“爱哭鬼也能叫勇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