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场人声鼎沸,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高台上的那几人身上。对于祝浩林的怪病他们也有所耳闻,如今见真人毫无异常,底下议论纷纭。
“听说这祝公子只给右半身穿衣,今儿个怎么好啦?”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尤神医出手,那肯定手到病除啊!”
“你说的尤神医,莫不是溪羽谷的那位天才神医?”说话人向四周瞧了眼,颇为好奇。
“那可不是,尤神医是天人下凡,光背影就能让人着迷。”能说出这样话的人自然是纭纭江湖中倾慕尤离的少女之一。
“说起天人啊,祝家的大夫人那可真是天女。也不知道这祝少爷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天仙不宠,非要看上那猎户的女儿。”
“……”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时,不远处传来大呼,不算很大的声音瞬间将所有的喧哗都压下去,人们伸着脖子看那快速移近的人影。
“师叔——”脚下刷刷地蹬,吴攸几下子就跃到白衣仙人面前,“师叔,快,救龚姐姐……”
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她若不抱着,保不准就被吹走了。见龚晓兰喷血晕倒,吴攸心急得什么也没想,当即就赶了过来,丝毫不理会下面的窃窃私语。
“咦,那不是祝府的大夫人吗?她怎会和其他男子混在一起?”
“这是闹哪出啊?尤神医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侄子,江湖一点传闻也没有啊?”
“呸!这龚晓兰真是活该,嫁了人还和其他男子厮混。真不要脸,难怪祝少爷不要她。”
“……”
微微把了脉,白衣仙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给吴攸,比之吴攸的惴惴不安,他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她身子弱,又受了点刺激,并无大碍。”
知道她没有性命之忧,吴攸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将药丸喂给龚晓兰,不一会那双紧闭的眸子便缓缓睁开。
“你们都让开……小姐,小姐……”
“让一让,让一让……”
两个小丫头终于挤过人群来到她们主人身边,见她没事,雾怜如释重负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云影也泪眼婆娑,伸着手却迟迟不敢靠近。
“天啦!这是……”不知谁发出一声惊叫,众人才发现祝浩林不知何时走到龚晓兰身边,面无表情地丢给她一张纸。
好看的云锦,他依旧是她心中的那个翩翩少年,不过今非昔比,昨日少年的笑成了今日夫婿的冷。龚晓兰不理会那张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只一眼便仿若万年。
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阴暗,接着便有雪花纷纷扬扬地降落,像极了当年那场雪,偷了她的心,伤了她的意。
那女子面容憔悴,眼睛清明,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本应该被说出口的话卡在脖子里,他暗自握紧双拳。衣袖被人拉了拉,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齐露冲他一笑,关切道:“浩林,没事吧!”
下定决心,他重复冰冷,薄唇微启:“龚氏无妇德,未曾生得一儿半女,而今又不守妇道,与其他男子厮混。今日休书一封,逐出我祝家家谱。”
言简意赅的话,每个字却如刀般割着她的心。意外的是,鲜血淋淋却不是痛彻心扉。大概是累了吧,这样的结局也好。彻底叫她绝望,也好不再有奢望。
他的话让吴攸和两个小丫头火了。
捡起地上的休书,吴攸气鼓鼓地:“什么不守妇道?你哪只眼睛看见龚姐姐不守妇道了?要我说,你还朝三暮四不守夫道呢?”吴攸一把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下面那张清秀的脸,扬扬手里的人皮,她愤怒道,“别给我说你不知道我是女的?”
她平日并没有多加掩饰性情,只要略加思索就能猜出她带了人皮面具。
祝浩林岿然不动,齐露也没有多少意外,只有两个丫头吃了一惊。
反应过来,云影也开口大骂:“祝浩林,你个混蛋,我家小姐一心一意待你,你却想休了她?你还是人吗……”
“云影……”龚晓兰开口唤住她,“别再闹了。”
知道自己只会将事情越搞越砸,云影扭过头站在一旁生闷气。
“臭小子,你敢休我乖媳妇试试?”龚晓兰刚刚想答应,便听得旁边传来一声暴吼。来人正是从外地匆匆赶回来给祝浩林庆生的祝员外祝铭鸠。
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他不过出去一个多月,回来家里便成了这幅模样,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还要休她的乖儿媳,这不是存心气他吗?看见龚晓兰那憔悴样,祝铭鸠心里更塞,他与龚建国是好友,当年结为兄弟时便给两个小儿女订下娃娃亲。谁知道龚建国被人诬陷,他拼尽全力终为他平冤昭雪,也将他的媳妇迎了进来。这个逆子,当初执意要娶那妖妇齐露进门,现在又要休他的媳妇,这可让他死后怎么面对龚建国?
“逆子——你要赶晓兰,倒要问我祝铭鸠同不同意。要出去也该是你出去!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我的儿子。”怒火燃烧,祝铭鸠抓起旁边的椅子便向祝浩林砸去,听得几声惊呼,鲜血直接从祝浩林的额头滑下。一下子不解气,老爷子还想砸第二次,砸死这个逆子算了,整日尽会给他找麻烦!
一只手抓住椅子,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祝伯伯且慢,何不先听听大嫂的想法?”
冷静下来,祝铭鸠内疚地看着自家儿媳,老脸通红:“晓兰,你有什么委屈尽管给爹说,爹给你做主。”
这祝府到底还是有真心实意待自己的人,苍白的脸染上点颜色,龚晓兰伸手:“只求爹不要怪罪浩林,是晓兰没福气。”
“我不答应!”祝鸠铭拂袖,而后又温柔道,“晓兰,其他事爹都可以答应,唯这件事不能让你们胡来!”说完后又指着若无其事的齐露大骂:“准是你个狐狸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你到我祝家来究竟有何目的?”
齐露微微站到祝浩林身后,而祝浩林只是盯着龚晓兰看。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认真地看她,不同于以往,那双柔弱的眼是那么坚定而倔强,带着叫人移不开眼的光芒。这光芒璀璨而震撼,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魔。
雪下得越来越大,空气凝结,四周变得安静。突然一阵风起,众人纷纷用衣袖挡面,待风过后,唯留下一阵奸笑:“既然祝大少爷不懂得怜香惜玉,那便送给我吧!”
谁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高台上哪还有龚晓兰和吴攸的影子?
喧嚣四起,好好的一场寿宴却事故丛生。底下看热闹的人或焦急,或好奇,却没有一个站出来去追来人。高台上,白衣仙人衣袂翩翩,平静如常;齐露躲在祝浩林身后,眼里闪着复杂的情绪;而祝浩林则一脸怅惘,皱眉看着纷纷下扬的雪;只有花陌归在事故发生后第一时间追了上去,反应过来的祝鸠铭也调动府内家奴四处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