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阵阵凉风细吹,发出阵阵呜咽的声音。天空暗淡无光,黑涔涔的云朵堆积在上空,有风雨欲来树将摧之势。
空旷而残破的小巷内,青瓦白墙,一道瘦削的身影迎风踽踽独行。小小的身子套着一件单薄的外套,灰色补丁东一块西一块地。额前的碎发被风卷起,隐约露出下面那张黑漆漆的脸。
树叶飘零,如一只只美丽的黄蝶,轻飘飘地荡漾于微风中。几粒鲜红的豆子从树上倏然坠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那道身影愣了片刻,弯腰拾起身前一粒晶莹红亮的豆子,捏在手中,冰凉而坚硬。抬头上看,额前碎发顺风吹到后侧,一双明亮有神的眼扯开漆黑的容颜。
面前是一棵粗犷的树,盘虬卧龙。翠黄交杂的树叶间,坠着团团鲜红的豆子,光鲜美丽,红润诱人。小脸紧皱,将视线移到低垂的乌云上。
这天气,怕是快要下雨了。
喉头一片瘙痒,她狠狠咳了一番,粗喘着气,死命咽下喉头的腥甜。
“阿娘,你在哪?”嘶哑的童声轻轻响起,大眼睛盯着手中的豆子呢喃,“小哥哥,你又在哪?”
话才出口,一阵秋风扫过,将低语席卷到远方。
手中豆子鲜红欲滴,泛着淡淡光泽,看起来好好吃。
可是,大眼里带着犹豫,小哥哥说,这豆子有毒,吃了会死人。
摸着空瘪的肚子,眼里闪现出一丝坚定。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死毒死左右都是死,她干嘛不选择做个饱死鬼?
刚将豆子放进嘴里,两条隐没在锅灰中的眉头立马高高蹙起,“呸”地一声,红光闪烁,毫发无损的豆子沾着湿漉漉的口水在地上跌滚了几圈,隐迹于深黄的树叶下。
她知道这豆子硬,可也不至于这么硬吧?!她的牙都快要咯掉了。
长睫颤巍巍地抖了几下,不理会肚子的叫嚣,踉跄着步伐毫无目的地朝前走。
要去哪?这几天她一直问自己。
天地茫茫她要到何处去找阿娘?
步伐随意散漫,一路都没有遇到什么人。抬头看见前方的破庙,她呆愣。破旧的庙堂在黑云的挤压下变得渺小而无助,虽挺直了身躯,一片片红漆还是被无情的秋风卷落在地。
两行泪水滑落,瘦小的身躯一颤,猛然蹲下身,将头埋在两腿间。呜咽从小嘴飘出,又被秋风卷起,正待要离开的几人步子一顿。
“少爷,是那臭叫花!”一个小奴才叫道。被唤的人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身影,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王全,你去看看那个混小子龟缩在哪里!”十五六岁的锦衣少爷对刚才说话的奴才吩咐完,又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去把那个小叫花给本少爷好好地‘请’过来!”
“请”字被他咬得极重,两个跟班会意,立马跑上去,一人拽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将小叫花拖到锦衣少爷面前。
脸上泪水仍在,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肚子便被人狠狠踢了一脚,瘦小的身躯痛得在地上打滚。
“臭叫花!”锦衣少爷狰狞着脸一脚踩在她右臂上,边说脚边旋转,“你有胆惹本少,你就得用命来偿还!”
又连续踢了几脚,锦衣少爷阴沉着脸问刚回来的王全:“人呢?”
深知少爷的脾气,王全吓得跪在地上,哆嗦道:“少爷英明,那小子肯定是害怕地躲起来了。”肩头一痛,王全惊呼一声顺势滚出去。他就知道他又会成出气筒。
“臭叫花,那混小子呢?”锦衣少爷一脚踏在小叫花的胸口,一手拽着她的头发。原本昏厥的人因这粗暴的方式疼得睁开眼,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见她死死咬唇不开口,锦衣少爷冷哼一声,朝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跟班们会意,四只脚毫不客气地招呼到地上人的身上。
“臭叫花,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他,只要他还在这苏平城内,我就敢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哈,没看出来,你骨头还蛮硬的嘛,给我继续打!我倒要看看这臭叫花能撑到什么时候!”
被少爷踢出去的王全怕再次遭殃,早爬起来加入踢打,他比任何人下手都重,边踢边骂:“不识好歹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敢来招惹我们少爷,啊呸!活该!”更令他气愤的是这小叫花还敢到这破庙来,若不是她,他也不会被少爷迁怒。丫的,现在他肩头还是火辣辣的疼。
小叫花无力地躺在地上,任由那些脚落满全身,下嘴皮已经被她咬坏,鲜血流了一下巴,可那双眼仍紧紧闭着不让热液留下来。突然,一只脚踩在她的右眼上,她惊呼了一声,便疼得晕了过去。
这自然是王全的杰作,见主子赞扬地看了自己一眼,他举脚便欲往左眼踏去,不想左边风声一紧,一股大力将他掀飞出去,顿时磕掉一颗门牙。
“哼!你们这些恶霸,小小年纪火焰未免太甚,连一个小乞丐都不放过。大爷今日若不出手,你们还真当世间没了王法!”一声爆吼吓得两个跟班浑身一个激灵,连双眼布满血丝、想将来人生吞活剥的王全也顿时消了气焰。
突生意外,锦衣少爷也着实吓了一跳,但见来人身高不过五尺,赘肉满身,警惕瞬间变为鄙夷。看来是路过苏平城的矮胖子,想是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妄想充当好汉!既然他要主动撞上火山,他当然不介意给他点颜色看看。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还不快上!”
那边三人也从初时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对视一眼,便招呼着拳头恶狠狠地向来者砸去。两天前败在那臭小子手里,他们回去可吃了不少苦头。这次若再败,少爷还不剐了他们的皮!哼!就凭这种身材也敢来多管闲事,也不打听打听他们是谁?王法!哼!谁不知道苏平城就是苏家的天下,竟还敢在他们面前说王法?!嗯哼,那就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王法!
拳头稳稳地落在胖子的肚子上,三人刚轻笑出声,便被一股力道重重地反弹出去,其中一人竟是筋骨俱断。锦衣少爷收了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突然想起江湖上的一些传言,额头冷汗不断。该死!白叔怎么就在这几天被爹派出去了呢?他觑了眼在地上嚎叫的几个奴才,暗骂:一群废物!紧张归紧张,他也不是没见过大人物的人,脸上顿时堆起讨好的笑,卑躬屈膝道:“原来是江湖上号称千金轻的刘凇刘老前辈,晚辈苏……”
话还没说完,锦衣少爷只见一团赘肉向自己飞奔而来,紧接着他便如风筝般飞出老远,一口鲜血在暗淡的天空中重重喷出。这变化来得太快,三个奴才张大了嘴,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刘凇横扫了地上之人一眼,抱起昏迷的乞丐,头也不回地往城外走:“哼!这次只是略加惩戒,若有下次,定当取你们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