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握着一叠震撼人心的证据——若公布于世,足以天翻地覆!
唐宛然见着那些照片时,脸色陡然苍白——显而易见,那是她的命脉!
不过,在两个孩子面前,她勉力笑了笑,保持住一份从容的淡定,“我们进书房谈。”临危不惧,端庄而又冷静。她扶着肚子,从座位上起身时候的姿态,甚至是十分优雅的。身为名门望族中的女人,该有的修养,她一个不落。
“我不知道妈妈和她谈了些什么。”他仍然十分伤怀,“若是知道结局是那样,我必定拼死也要和妈妈在一起。”
他擦一把泪水,将暮雪搂入怀中——
“她和妈妈进了书房后,不多时,我便听得门外一声凄厉惨叫,云姨急匆匆跑去开门,才发现院中坐了一个受伤的女孩。那女孩正是林小夕,脸上沾着血液,手臂破了皮,疼痛不堪。云姨将她抱进屋,我急忙寻找药箱,为她擦拭血迹,清理伤口。听林小夕自述经过,她说夜里风大,迷了路,找不到家的方向,伤心地哭哭啼啼,马路上又摔了许多跤。她来到我家门口,恰巧看见一名女子进入我家,她趁大门打开之时,偷摸着混了进来。不料又跌了一跤,痛得直哭喊。”
“我们对她的谎言深信不疑,不过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扎着两角辫,穿着白底蓝纹的小裙子——是那一年公立小学的校服裙,裙摆还破了。她流泪哭泣的样子,世人见了都会心疼。”
“我对云姨说,不如带她去看医生,顺便打电话给小叔叔,找一下她的家里人。”晨颜的小叔叔,恰是派出所里的重要人员。那一日,他们迫害林小夕后,正是小叔叔在黄包车夫的屋子里悄然发现白金手链,而后又不动声色地交还给晨颜。
“我们在林小夕的身上花费了颇多时间。看了医生,又托了小叔叔找人。结束之时,已是深夜十二点。我们惦记着妈妈的生日,急匆匆赶回家,却见家中灯光闪烁,人群来来往往,其中不乏我认识的许多警察与医生。一位相识已久的警察叔叔见了我,对我说,‘晨颜,别进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没有人能拦住我。我发疯似的冲进书房——只见妈妈挨着凳子,蜷缩倒在地上,僵硬了身体,如一具尸。但她的眼神犀利无比,唇咬破,血液自嘴角流下来。我冲过去,狂呼喊叫,她却一动不动。我喊破了喉咙,她都无法再听见了……”
“我的妈妈,就那样子死了,死于心脏病突发。她的身边,竟然没有药。”
“她带着我们未出生的小弟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他已痛不欲生。
唐宛然死前,五指紧扣,无人能掰——晨颜父亲裘昀忍痛含泪,断了她的指骨,才从中取出紧握的物什——原是一叠照片。
裘昀怔忡愕然,不敢想得到的竟然是如斯结果。
这个案子,在当时的星城是草草收场,裘昀为了守住秘密,不许他人外泄半点秘密。而警方那里,最终也是以唐宛然心脏病突发为由,作为了她暴毙的最终原因。
林媛媛,聪明反被聪明误,算盘打得再妙,却算不过人心。她虽得了裘昀的好处,但最终进不了裘家大门,也因为犯了大忌,而被黑白两股势力驱逐出星城。
自从唐宛然去世,裘昀性情大变。从前的他,工作再忙,也一定夜归回家,看一看心爱的儿子,与他闲聊几句,叙一叙父子之情。然而,感情一去不复返了。裘昀不再恋家,他酗酒,流连花丛,坊间桃色新闻层出不穷。一个月难得回家一次,家里——已然没有深爱的女人。
他不想见晨颜。
一度恨他,是他轻信外人,轻易离开,才酿制悲剧。
晨颜不得法,只能忍痛,看着父亲一步一步离他而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维持家中一切物什。母亲没了,他不能再失去父亲。
裘昀的花边新闻不断登报,传嚣甚上,主角是一个叫舒芯的女秘书。
学校中,一些同学窃窃私语,见了晨颜又避而不说,小心躲藏。他的一位好友关心他,偷偷诉与他听:“昨夜,我与父亲去吃饭,不巧遇见了叔叔,他与身边的秘书亲密至极。”昨夜吗?晨颜眉头微微一皱,昨夜父亲彻夜未归。他存了心思,傍晚放学,央求司机送他去公司,到了父亲办公室门口,他终于见到了报纸上的那一个女人——
先是一股恬淡的香气,飘飘渺渺地散落在空气中,似有若无,隐约地勾引着人。
然后是一双眼,黑得出奇,亮得招人,眨一眨,便有万千碎金闪耀,勾魂摄魄的美。
因着一笑,人的视线又落在她的双唇上,红唇是夺目的精致,自信而又高傲地嵌在白皙温婉的瓜子脸上,一点红唇万人爱。
浑身美得太过厉害!
她不应该在这里,或许她应该在天上,做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或许,她得藏身于深山老林,修行,做一只纯粹的狐狸精,不媚惑人间,不为害世人。一切,只因她长得太美,不忍逼视的美!一颦一笑皆是诱惑,美貌是她最得意的武器,杀人于无形。
舒芯是吗?
呵,连名字都透着股媚气,不怀好意的女人,他瞧不上她。
可面上波澜不惊,他开口,表明来意:“我想见我爸爸。”
舒芯轻巧一笑,明亮的眸子光芒闪烁,“裘少,真是不巧,裘总刚开完一个会议,如今正忙着呢!”唇微扬,美好的弧度,竟与唐宛然几分相似。
按程序,她先得通报一声,一个电话过去,简短几句,话落之时,三分得意爬上她脸颊,“裘少,裘总没空,你就先回家吧。”转头,指示那司机,“阿灿,送裘少回家。”
然,晨颜不肯,他取过书包,寻了个空位子,坐下来写作业,“我在这儿等父亲。”
身边的梦姝也随他一起,取出本子,执笔,安安静静地演算数学题。
司机阿灿,陪伴左右,寸步不离,他的职责是晨颜的专职司机——一个忠心不二的守护者。
夜幕降临了,晨颜的作业也写完了,然而父亲尚未出来。
舒芯变了脸色,拿眼角看晨颜,眼风带着冷意,嘟囔一句,“呵,赖着不走,早晚有你走的一天。”
声音再轻,也落地有声。阿灿脸色白了白,一个眼神射过去,示意舒芯别乱说。梦姝偷眼瞧哥哥,却见晨颜面容平静,声色不动,他静好,未被妨碍。
时光又走了许久。
晨颜取出一本书,兀自埋首,将心思挤在一行接一行的方块字中。
倒是司机阿灿关怀备至,恐晨颜梦姝肚饿,遂打了电话叫了外卖,一共四份——连舒芯的算在内,尽管她脸色难堪。半个小时后,外卖到了,晨颜感谢阿灿,嘴上浅淡地道了一声谢,然声音沉重,似有哽咽。他勉强咽了几口饭,办公室门忽然打开,父亲终于出来。
他刷的起身,来不及放下盒饭,几步过去,喊一声,“爸爸。”
裘昀瞧了瞧他,神色黯然,冷语而道,“不回家,呆在这儿干什么?”
“爸,我很久没见你了……”
有多久,他数着日子,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星期……每天晚上,他都会小心整理父亲的床铺,尽管,家中保姆会做这一切。可他依旧执着地,拍一拍父亲的被子,摸一摸他的枕头,有时候,会仰头盯着父母亲的那一张婚纱照,神思渺茫,一看就是许久……
家太大,人太少,双亲不在。
陪在他身边的唯有梦姝。
彼时,晨颜端着盒饭,殷切地瞧着父亲,一双黑亮的眸子充满期盼,等待父亲的点头与回归。
然而,裘昀的反应是冷漠的。他斜睨目光,视线落在晨颜手中的盒饭上,心中似乎有些不忍,欲开口关怀,然而——视线才向上,眸子中映出对面那一张俊美夺目的少年面孔时,仿有一根刺,突然刺中了他的眼,他眸中的关怀忽的灭了,只余一片死灰。
“吃完盒饭,就回家去。——阿灿,夜深了,别让少爷逗留在外。”
是一道无情的指令,将他打回冷宫。
裘昀话音落下,即便离去,只留给晨颜无穷的背影,且渐行渐远。舒芯见此,唇角浮上一道胜利的笑,“裘少,你等或不等,结局都一样啦!你的爸爸已经不爱你了……”边说,边取过身边的男士黑色风衣——裘总的衣服,竟然在她手上,瞧,又一个胜利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