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的夜晚,姑苏城外的一处院落,浓烈的大火,妖冶的颜色,叫醒了小院旁梦寐中的蝉。
滚烫的空气吸入肺中,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
真正属于叶笙歌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归于少女体内。
因为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叶笙歌强迫自己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来,猛然撞开面前的窗户,在土地上翻滚了几圈。
一身洁白的曳地长裙沾染了灰尘,裙摆烧掉了一角,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也略有烧焦。
突然出现的变故,正在奋力打水灭火救人的小厮婢女们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讶然的看着地上灰扑扑的人影。
身娇体弱的姑娘竟然自己逃了出来,不过只要姑娘活着就好,多多少少,也能免去些许的责罚。
这都是来自神主的眷顾。
“姑娘,奴婢不是故意打翻火烛的,求姑娘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模样清秀的少女跪在地上,语气惶恐,眼底却藏着一抹庆幸。
只要姑娘开了口,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叶笙歌轻轻抿唇,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并没有说话,毕竟说多错多。
夏夜里的风带走一丝炎热,长发微扬,婢女并没有听到记忆中温柔的话语,却等来了城内主府的传召。
三更鼓响,城外的变故并没有影响到姑苏城里一成不变的生活。
漆黑的街道上万籁俱寂,时不时传来两声蝉鸣。
远处马蹄声响起,伴随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姑苏城里虽有宵禁,却也抵不住莫府的滔天权势。
高高的红漆大门,门口两只气势昂然的石狮,整个莫府灯火通明,耀的红漆大门越发鲜艳。
叶笙歌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莫府的辉煌,舔了舔干裂的起皮的嘴唇。
这高门大院与那破落的小院,这差距,是否也太明显了。
虽不知这原主与莫家有什么恩怨,但如今她叶笙歌成了这身体的主人,便不能允许任何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逃离手掌心。
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叶笙歌进了莫家,这是她十六年人生中,第一次离开那小院。
一路上,小亭回廊雕梁画栋,莫府果真不负它财大气粗权势通天的名号。
绕过装饰华丽的前院,墨绿色的瓦砾,院墙上长满了青嫩的苔藓,院前零零落落的石头,也布满了苔藓。
“姑娘,这…夜深了,老爷也睡下了,您还是现在这里休息一夜吧。”婢女垂眸敛目。
叶笙歌抬起一只脚踩上长满了苔藓的石头,感觉着脚下滑溜溜的触感。
“这里?堂堂莫府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还是你们…恶奴欺主?”漆黑的眸子里眼波流转,万种风情。
“姑娘说笑了,奴婢哪来的胆子欺主,况且奴婢……”
“既然如此,那还不快给我准备新住处。”不等小婢女说完,叶笙歌便打断,扬声说道,嫌弃的看了看身后的院子,无论如何,这威是立定了。
“这是老爷吩咐的,奴婢也无权做主,还是委屈姑娘凑合一晚了。”
叶笙歌闻言嗤笑一声。
“你们既尊我一声姑娘,那我也就是莫府的主子,一介奴仆连主子的话都不听,要了又有何用。”
小婢女轻咬下唇,一副无辜的模样。
听城外小院的人说,姑娘性格温和懦弱,如今一见,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姑娘,婢女…奴婢……”
“罢了,我也不难为你了。”整理一下略微凌乱的头发,叶笙歌抬脚,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着。
“况且你先前说过,老爷睡下了,这现在又说是老爷吩咐的,这院子,不住也罢。”
“……”小婢女哑口无言,看着叶笙歌加快了脚步,离开了莫府,无人阻拦。
初来乍到,叶笙歌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姑苏城内,迷失了方向。
心底有一丝期待,是什么,在召唤着她前往。
在姑苏城的正中央,有一座祭祀台,祭祀台正对着的是一座玉石雕像。
翠绿的玉石在夜晚里尤其显眼,叶笙歌看着高大的雕像,眸中掠过一丝迷茫,是这个雕像在召唤她么?
这是谁?一双眸子如同神化了一般,潋了无数温柔,唇角带着笑,玉石顿时化作了满天星光,白衣男子踏着这漫天荧光而来。
眼前场景陡然一变,满天星光化作了硕大的灰色蘑菇云,烈性炸药被点燃的瞬间,爆炸的轰鸣声不断回响在脑海中,几乎整座山林都被吞噬,而她则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是一场演习,怎么会用到烈性炸药。
钟离,我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你宁愿和我一起死,也要杀了我。
荒芜的土地上,被火灼烧的焦黑的树干,叶笙歌踏步在这黑色的荒原上,只觉得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迷雾渐渐的笼罩了荒原,黑与白的交织,显得越发诡异。
迷雾深处,似乎有一个人影在走动,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
“钟离,钟离,不,冉…冉…”如同魔怔了一般,叶笙歌向那个人影跑去,却始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冉?冉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叫出来这个字。
恍惚间,那个人影彻底消失,白色迷雾也越发浓郁,突然变成了漫天大火,灼人心肺。
眼前一片红色,分不清到底是火还是血,铺天盖地而来。
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诡异的血色光芒大盛,浑身撕心裂肺的疼痛。
长剑直逼面门,眨眼间就到了眼前,叶笙歌一惊,来不及躲避,冰冷的剑尖抵在眉心,触感真实。
“笙歌,真是个好名字,要怪只能怪父亲当初留了你的命。”
对面人影虚幻,能看到的也只是一柄如同真实的剑。
不过瞬间,刀刃没入眉心,叶笙歌瞪大了眼睛,似乎已经触摸到了死神的袍角。
刺骨的冰冷沉寂,薄如蝉翼的睫毛轻轻颤抖,漆黑如墨的眸子闪过一道红芒。
叶笙歌睁大眼眸躺在床榻上,刚才与死神的擦肩而过,那个人是谁?强大到她没有任何反手之力。
“你…是何人?”沙哑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响起,叶笙歌警惕的坐起来,发现了坐在八仙桌旁黑袍加身,黑纱帷帽敷面的人。
叶笙歌不由得凝眉,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太过死寂,如同化入了虚无。
“我倒也想知道我是谁?这位先生问我怕是问错人了吧。”叶笙歌挑眉,语气悠然,丝毫不担心自己如今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