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桃花深处,神明子静坐在荆初见屋内,已是晚春,灼热的空气充斥着房间每一个角落,看了眼昏睡中的荆初见,神明子又将目光转向屋窗上的帘风,虽说屋窗打开,可是清风不进,那竹制的帘风不动一丝一毫,就像床上的荆初见,死气沉沉。
“哎。”神明子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苦闷着这恼人的天气还是惋惜荆怜生兄弟二人的命运多舛。
如果不是生于乱世,荆初见也许还在缠着荆怜生去带他去田间捕蝶;如果不是拜于鬼谷,荆怜生也许早就娶妻生子过着安逸的生活;如果不是系于天下,荆怜生也许早就武破虚空去寻找剑道的真谛。
如果.。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荆初见要浪迹天涯,承受剑碎脊骨之痛,生死未卜。荆怜生要为弟弟,要为这个世界奔波,道阻且长。
儒家有位前贤曾经说过,上天要将某项任务交给你,那么一定会先使你的内心痛苦,劳累你的筋骨,扰乱你的心智,是为增益其所不能。
谁让你是剑圣荆怜生呢?谁让上天选择了你呢?
神明子所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治好荆初见,然后去祝福。
就在神明子在房间内苦于冥思中,荆怜生已然破空而归,哪怕是白昼也掩盖不住那道漆黑的身影,炽热的朝日如同被一把锋利的剑刃划开了一道伤口,随他而来的还有那把赤霄。
“大师,我回来了。”荆怜生向神明子俯身说道。
“嗯,这就是那把赤霄吗?”接过荆怜生手中的宝剑,双指轻轻抚过剑身,传来宛如龙吟般的吼声,神明子顿感一丝温热传遍全身,随意舞了个剑花,在一旁的桌椅竟是微微泛焦,可见其威力当真如传说中一般。
“不愧为排名第八的赤霄啊”神明子抚须感慨道。
“没错,虽说这赤霄的排名尤在我的湛卢之下,但论及破坏力的话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怜生小友倒不必谦虚,这十把剑各有其惊人的能力,你的湛卢除却那从未出现过的轩辕夏禹剑以及邪剑妖颂,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只是你还未完全发倔而已。”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初见能不能承受这赤霄剑的威力还尤未可知,就是到以后会不会被赤霄所反噬,也是一个问题。”荆怜生在一旁担忧道。
“怜生小友不必担心,我会以道家封印之法将赤霄封印在初见体内,待初见境界达到能够掌握赤霄之时,封印自会解除。”说完,神明子示意荆怜生将昏迷之中的荆初见扶起,荆怜生左手环抱住初见,右手手持赤霄剑自脖颈处缓缓插入荆初见的身体,还在昏迷之中的初见被这疼痛刺激到忍不住呻吟了几下。
但是看到这幅画面即使道心通明的神明子却也是倒退了几步,因为他曾无数次梦到过同一个画面。
那片天空中的满月不复曾经的皎洁,早已变成了血色,整个世界像是被鲜血冲刷了一遍,泛着猩红。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偶尔传来的战鼓声,战马的悲鸣声,还有远处飞来的流矢划破天空的撕裂声无不再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的惨烈。在那最高处的一座山峰上,一人瘫坐在地,而另一人跪倒在他的后面,左手环抱住他的身体,右手手持宝剑缓缓插入他的身体。
每当神明子想去看清二人的面容时,便被惊醒,他曾问道于他的师兄逍遥子,师兄沉默良久,却只是说了一句“天命所使。”便不再言语。如今当荆怜生二人与那梦里的画面重合,神明子怎能不心惊。
荆怜生发现神明子的异常,向他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被荆怜生所提醒,神明子知道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收敛心神,示意荆怜生继续。
直到赤霄完全刺入了荆初见的身体,隐约可见赤红之色在脊背处闪闪生辉。
熊熊烈火自初见体内涌出,宛如莲花瓣瓣。
“道法自然。”神明子见此情景吟诵道家箴言,虽说只有短短四个字,神明子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四个金黄色的大字随着神明子的吟诵自口中飘出环绕在初见身旁,金、红二色交相辉映,初见此时成打坐状静坐在火莲神坐中,花瓣缓缓闭合,成茧,一条赤龙在此缓缓游荡。
随后,荆怜生便与神明子一同走出房间静静等候。
两人坐在石桌前,神明子问道,“此次前去还算顺利吗?”
“嗯,倒是没有遇见什么棘手之人,到是那燕丹比传闻中的更为精明,更有雄心,而且我在他的身旁还碰见了儒家之人。”
“儒家?”听闻此事,神明子从石椅中站起,缓缓踱步。
“没错,但是那两人都还年轻,虽说境界不错,恐怕还代表不了什么,据我猜测应该是出来试炼的。”
诸子百家,道儒法兵墨,鬼谷阴阳名辩杂农医,其中以儒家墨家实力为最,更有道家、法家、兵家、阴阳家、名家等等紧随其后,每一家都是一股庞大的势力,每一派都能执掌一方风雨,仅仅是鬼谷一派两名弟子便可将七国玩弄于鼓掌之中,可以想象如果哪一派倾向于某国,那么整个天下的局势可能将瞬间转变,到时又会有多少生灵将会因此而涂炭。
想到此处,神明子默念一声道号。
他本修炼道家衍天之术,,自从神术圆润以来,数年之间,境界丝毫未进,所以他听从师兄建议,下山历练。
衍天之术自老子《道德经》中演变而来,讲究的便是顺天意,传闻之中衍天术修到极致便可化身为天,心乃天之所想,身及天之所为。但却因为自身沾染红尘意久久不能脱身。
看尽大周的兴衰,看遍世间的生死,他以为他看破了,到头来却发现看破便是看不破,秦国的虎视眈眈,六国的风雨缥缈,神明子想去救世人于水火,奈何孤掌难鸣,置身于洪流,却不能让江河倒转,神明子甚是苦闷,直到他碰见荆怜生,他隐约看见其未来的命运,荆怜生是一个可以改变世界的人,所以他从项流离手中救走荆怜生,所以他指引荆怜生去找燕丹,他想把那个凌驾于七国的剑圣拉到红尘之中,直到改变这个世界。
事情似乎都在朝着预想的那般进行,但是刚刚所见的那幅画面却又让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望向荆初见所在的房屋,神明子陷入沉思,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