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炙依然没什么表情,却转头看向前方。
婢女们早就准备好了毛巾,大概也褪去了都统领的衣服,几位医生已准备开始擦拭,江炙沉沉开口,“陈太医请慢,对于商崖的病情,卑职还有些事想向您询问。”
陈太医似是没料到此时被江炙叫到,微怔一怔,才转过身来。李木却是既惊又喜,一是惊这人竟是个太医,想来也不奇怪,因为事情一般都是他出头,想来也是个不小的官,而且她虽不知统领是个多大的官,但既和将军关系这么不一般,皇上也不会不闻不问吧;二是惊这太医医术竟这般脓包,所以她也不曾猜过这位是个太医,是她太高估了古人的医术么?该不会是皇上不喜这个将军,所以派来个医术不好的太医吧;喜得呢,是她实在有兴趣听听古人是怎么评价这伤势的,又是怎么评价自己这医术的。
江炙知道李木心里又在转念头,不过此刻他也无暇仔细揣摩,因为眼前明显有更重要的事。
被点名的陈太医似乎有些不淡定,李木倒不以为意,毕竟面前的是位气势都能压死人的大将军,不过心下也有些窃喜:这位太医怎么说也不会是第一次见到将军,竟吓得好像两腿都有些哆嗦,想想自己刚刚见江炙的表现,虽说也是吓得不轻,但在江焰眼里那也算是“毫不畏惧地回视”,哎呀,果然比较才能知道差距嘛。
李木心里碎碎念,却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陈太医声音似乎都有些微颤:“敢问将军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江炙嗓音冰冷,但声调中恍惚有种愉悦,“卑职只是想知道商崖现在的情况,还有大概要多久才能好的透彻。”
李木顿觉不爽,若说是不懂自己的医法,想询问一下她倒乐得来听听意见,但这样问,岂不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刚刚治好那位都统领的人是她诶,难道不该是来问她,为什么要向这个针都不会缝的太医询问?
显然那位太医也是这样想得,他有些怯懦地开了口,“若是问都统领的情况,怕是那位李姑娘要了解地清楚一些。这治疗方法下官也是闻所未闻,虽说给失血的人打进去血好像符合常理,但古人传来的方子说这法子有一点几率,要慎用。”
“哦,”江炙大概是自动忽略了陈太医让他询问李木的建议,继续问道:“您是太医院的首席,医术了得,照您的看法,这大概是超出常规的疗法,那么接下来的用药,您怎样认为呢?”
李木此刻虽忿忿不平但也有些惺惺,她对中药了解不多,只是知道一些主要药材及其功效,给一个如此伤重难治的病人下药,她可不敢冒任何险。可这位太医是太医院首席?古代的医疗水平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陈太医这次倒没推给李木,大概自诩首席,而且想这法子也没甚用处,直接说了几个药方。
李木凝眉细听,这方子大体上她都知道,活血化瘀,续筋生骨,也是常用的药,只是有一味,白降丹,这是什么药材,好像并不常用,但她又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
李木还在想着,却听江炙冷冽的声音问道:“白降丹这味药材,我之前好像从未有闻,这是做什么用的?”
陈太医此刻倒不显得像他之前那样慌张,许是说到了他拿手的事情吧,徐徐道来:“白降丹并不是味稀罕药,但这方子知道的人确实少,因为药性烈,受了普通伤的人大体受不住,会引起脾阴肾虚的症状,但都统领逢此大难几乎是死而复生,又是受了这样严重的外伤,体内必然又脓血积聚,不用此方恐会导致气息紊乱,不会轻易清醒。况且都统领身体强于普通人数倍,纵是遭此大难也能救活,即使是现在身虚体弱区区白降丹还是受的住的。”
李木此刻却有些不自禁的发起抖来,她突然好像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她与阿水在那个时代不断的周旋与争斗才换来自己与妹妹短暂的安宁生活,来到这个时代也注定要重蹈覆辙么。也许在决意选择那个方法寻找妹妹的时候,也许在与那兄弟俩斗智斗勇的时候,也许在发觉自己身处将军府的时候,也许在意识到自己这是穿越的时候,也许在自己醒来发现身陷囹圄的时候……不,也许更早,也许早到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独自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知道了,自己注定会有这么一天,所有的平静不过是表面上的平静,一切的挣扎都只是徒劳无功,自己注定,会身处在争斗的漩涡中,面对着别无选择的选择,无法逃离也不敢逃离,就像是一个诅咒,即使自己再过于厌恶,也注定,会与自己纠缠。
李木心灰意冷又胆战心惊,不过世俗如何,自己的命运怎样,她却已经不甚在意了,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知道,自己永远无法舍弃的人,自己倾尽一切也定要寻找的人。李木微的冷笑:或许这样自己该高兴点,因为筹码越多,自己的把握自然也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