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刘三四的脸上,他在床上躺的方向刚好被晃得眼花。
这时,六娘进了来,肥胖的身子刚好给刘三四遮了光。她没好气地瞪着刘三四,手上药瓶和细带往床沿上重重一搁,让刘三四顿时傻眼。
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六娘了?刘三四就搞不明白了,想问又不敢开口,只瞧着六娘坐在床沿上,恶狠狠道,“娘子吩咐我来给你换药。”
啧,看来自己还真是把江采莲惹怒了。刘三四用右手挠了挠额头,在六娘那蛮横的脸上感觉到了威胁,这么一对比,江采莲简直好的不得了,“六娘,娘子她怎么样了?特别生气么?”
六娘冷哼一声,“郎君,也不是我说你,你不就靠着一张脸来捕获娘子的心么?就你这样的还敢气娘子?你现在这样娘子要是把扔出门去了,我看你怎么办!”
这不就是说着自己靠女人吃饭么?刘三四有些恼火了,刚想反驳,却又把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改口言,“我和她的关系也轮得到你来参合?你若是不想干了,我现在就叫你走!”
六娘一颤,知道自己性子冲,失言了,她本来就是为奴为婢的,瞎参合主人家的事,确实是大不敬。
刘三四见吓唬她成功了,便合了眼等她回话。他心里知道,江采莲没有把他扔出去显然是忍了自己的气,所以,他依然有着地位去使唤六娘,虽然仗势欺人,但若不如此,他伤好之前只能被六娘无休无止的鄙夷,与其当面受,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背后说去,眼不见心不烦。
果不其然,六娘抿了抿嘴,起身道歉,“是奴逾越了。”
“罢了。”刘三四装作不耐烦,斜挑了六娘一眼,“娘子吩咐了什么,你老实交代。”
“娘子说,她要闭关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由我照顾郎君。”六娘道,“还说只要你没死,就别去打扰她。”
现在自己能干什么?刘三四自己爬起来,半靠在墙壁上,想着江采莲要是赶他都还好办,就这么把他干晾着……好像他也无可奈何。
刘三四叹了口气,“药拿来,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会。”
“你……”六娘纠结,蛮怕刘三四自己动手出了什么差错,那江采莲还不责罚她?
“出去!”刘三四严厉一瞪,六娘无奈,只好离去。
摸索着白瓷瓶,刘三四自己解开上衣,解细带的时候有些勉强,等着伤口露出,瞧着细长的一道血肉,他叹了口气。联想着他在被刺时候的感受和江采莲的话语,他已然明白,应该是当年老和尚留给他的能力,被刺的那气力其实能刺穿心脏,然而这具身体的抵抗和恢复能力惊人,在江采莲查看时候竟然已经恢复了多半,至于到现在拖了这么久还没好的部分,怕是那能力还有缺陷,无法彻底修复,而这些能力因为多年在鬼宅,没机会受重伤,他至今才知道。
刘三四揉了揉眼角穴位,哭笑不得地想,那老和尚究竟是多喜欢和自己过不去?救自己的同时还留这个,都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谴责了。
给自己换好药之后,刘三四懒得套衣服,任凭身子在空气中受冻,似乎这样才能止住纷乱的思绪。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越加清醒只能让他的回忆如波涛汹涌般的席卷而来,好像他还在鬼宅,或者是六岁时,出了塌方事故的驿道。
还记得出事那日风和日丽,家中奴隶架马车,父亲骑马走在前边,长兄跟随,母亲让他靠在怀里,婢女拿玩具逗他,一向是家中魔王的他依然不满这么无趣的旅程,吵着闹着,直到没力气才消停,之后……
刘三四皱起了眉头。六岁这一段记忆在脑海断断续续,父亲推开自己的力量、母亲跌落悬崖的惨叫,满地的鲜血汇流成溪,一切又与鬼宅漫墙的如蜘蛛般的红花相辉映,后面好像还跟着苏氏,柔柔地唤着他,大郎……可是,一切又有些奇怪,比如为何所有尸首都被掩埋在了地底,而自己却还是看见了恍若地狱的景象?不管是灵魂脱出还是什么,难道看见的不都应该是黄土么?何况自己找的到那条驿道,却找不到悬崖……
再说鬼宅,为何自己眼看见的都是幻境,而不是燃烧着的熊熊火焰?
刘三四仰望房梁,觉得人生好像就是个迷,让他已经变得不管天上突然掉仙女还是掉死人也能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