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经天黑,刘三四躺在床上,昏黄灯光下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在他身边捅火炉。刘三四惊讶的盯了那女人半响,张了张嘴,就猛的往后一缩,“你是谁?”
女人搓了搓手,尴尬谄笑,“郎君莫怕,我叫六娘,是江娘子雇来照顾你的,说是郎君病体未愈,做事不方便,所以今后郎君待在这县里的一切我都负责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刘三四回想起那老和尚,不禁后怕起来,转头望向六娘那胖却和蔼的脸,对自己的反应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笑了笑问道,“江娘子在何处?”
“娘子出门去了。”六娘好像瞧见了什么光彩照人的珠宝似的兴奋回答。
“哦。”刘三四早习惯了别人见自己的所谓“惊艳”目光,便打发道,“你先下去吧。”
“诺。”六娘慢悠悠退了下去,竟是盯着刘三四那张脸有些依依不舍,惹得他一阵恶寒。六娘才走出门口,就见江采莲捧带着个木盒与她插肩而过,进去后直接到了床边坐着。
刘三四眨了眨眼,“你……”
“脱。”
噢,只是来换药的……刘三四乖乖把上衣带子解开,褪下半边衣服由着江采莲动手,为了缓和气氛,嘴上也没忘记说点话题转移注意力,“你干什么去了?”
江采莲打开木盒给他换药,几天下来早就习惯,嫌弃衣服碍事,干脆一扒到底,“买药。”
“呵……”刘三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们两个没啥共同的爱好,除了赤灼,竟然还真找不到说头。
江采莲从木盒里拿出药膏,往刘三四伤口细致地抹,那冰冰凉凉的东西一触到他胸口,就不免一哆嗦,心里暗暗叫苦——江采莲手上轻,可怎么都有几分挑逗的感觉,惹得他心痒烦躁,自然反应特难控制……
“好了。”江采莲在他都快忍不下的时候终于把最后一段细布缠好,“你的身体很特殊,恢也比一般人快了很多。”
刘三四长舒一口气,拢过被褥裹上,不解问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江采莲摇了摇头,目光还凝在刘三四胸口出,皱着眉头苦思。
“难不成是我在鬼宅待久了,身体受了影响?”刘三四侧头躲避惹他心颤的目光,顺便乱猜一气。
“有可能。”江采莲虽然表面还是那么淡漠,但还是意识到不妥,收回了目光,“你的伤怕是至少还要半个多月,我会在这里等你好起来,顺便过完这个年,好好休息一下。”
刘三四觉得没自己啥事了,“你做主。”
江采莲一怔,脑子里搜索了好久人间礼仪习俗,这才慢吞吞地问,“人间好像都是男的做主,是吗?”
“咳咳咳……”刘三四被吓到了,“你……咳咳……”
江采莲也吓了一跳,急忙去扶刘三四,给他输了好几道法力去维护心脉,待他平静下来,这才补充,“我听六娘说的。”
六娘……这么快两个女人就联合了么?刘三四喘着粗气,“你难不成真打算和我成夫妻?”
“我从未想过改变结局。”江采莲冷冷道。
“不,我……”刘三四慌忙摆手,“你一个天仙,我刘三四高攀不上。”
“牛郎织女,董永七仙女不也是么?”
“那不一样……”刘三四见着江采莲一脸疑惑,明显搞不懂,就是他自己说完也是一怔。
是啊,有什么不一样呢?古老的仙凡故事讲的不都是这样么?一个仙女看上一个贫穷的书生,甚至是个放牛郎……刘三四紧闭了下眼,觉得事情如果不说开就再难开口,在睁开时,目光彤彤,“我就问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江采莲有点困惑,但还是如实回答,“现在不喜欢,总有一天会喜欢。”
“你现在心里藏的是赤灼。”刘三四往后一躺,头一回懒得理这个什么也不懂的仙子,“我也不喜欢你,这就是区别。”
眼前人一放弃柔和,竟像一柄寒枪般刺骨,稳准狠地扎在江采莲心里最痛处,她惊讶又愤怒地捏紧手腕克制自己,尽量淡然道,“我与赤灼没有以后,放心吧,我们会相爱的,你的身体很适合修仙,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冷嗖嗖的风刮了进来,惹得蜡烛乱跳,两个人的脸都忽明忽暗,就像两只孤魂野鬼互持,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你很自私。”刘三四勾起嘴角,他的声音其实也是很好听,平日里感觉柔柔的,有点糯米的软绵感,此时用于冷嘲竟多添了几分笑意,“我不过是你无聊了,就捡去陪伴的一条狗,我必须要听从你的结局修仙,听从你的结局永远和你关在一起,听从你的结局连死都做不到,然而这不是我想要的,也不是那只狐狸想要的,我很能理解那只狐狸为什么要逃走,也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爱你……”
“换成你也是一样吗?!”江采莲咆哮打断。
美目不再,冷傲不再,通红的眼眶和突如其来的咆哮杀的让刘三四措手不及,眼前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而更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猫。怜惜之情和悔恨之意席卷而来,刘三四这才发现,这个仙女,似乎比自己还要可怜,在这场命中注定的游戏中,处于底下位置的好像从来不是自己,而是她……可现在他不能低头,这一场坦白是一场战斗,他不想输。
“回答我。”江采莲狂乱逼人。
“是。”他还是满足了她,“你和赤灼所谓的日久生情,怕只是错觉。”
江采莲冷笑,拂袖而起,“可笑,你甚至不是旁观者,你如何知道?”话罢,她转身便要走,“你好好休息吧。”
门关了,那莲般女子已消失,可悲伤的眼神还在刘三四脑子里挥之不去,“该死,我话说太重了。”他懊恼地一拍脑袋,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