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先生的帮助下,思南写成的两本书得以出版,一部是描写自身婚姻生活的《孽海》,另一部是根据自身经历改编的母亲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故事,叫《育儿》。书未定稿之前,我也曾帮助堂姐校对过几次,也曾全篇通读过,的确,堂姐将真情实感书于纸上,内容鲜活且丰富,让人不禁同情起这位年轻母亲的遭遇,可我也曾因为书中披露了太多的细节,怕会对蒋叶两家名声造成损伤,以及会让人们过多关注两家的是非,而阻止过堂姐的发表,可是堂姐一意孤行,书籍终于得以面世。可是不得不说,托堂姐的福,这一年我们终于把租出去的房间收了回来,又体体面面的过了一个年。
我坐在书桌旁,望着窗外射进的一缕缕阳光,好像内心也被温暖了起来。我提起手中的钢笔,默默写下:“民国12年腊月廿九,玉笙离开我已经半年多了,我仍旧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之舒也对他一无所知,我们不禁都有些担心,回想我们自相遇以来,因为误会而结识,因为埋怨而相爱,又因犹豫而分离,我们无数次的说服自己放弃对方,可是有无数次的难以割舍,用相互纠缠,互相伤害来延续彼此间的牵扯,或许这就是我们认定彼此的原因,觉得各方面是那么的契合,彼此尊重有彼此理解,只是少了相互陪伴,我不确定这样的感情又能维系多久……”
我的脑中千头万绪,在这样战火纷飞的年代,失去一个人的音讯是多么不确定的一件事,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我在继续坚守着。我知道他的心中有信仰,有抱负,小家小爱不是可以羁绊他的理由……我还在发呆的时候,秀儿走了进来,“二小姐,叶大少带了礼品来贺年了。”
我赶忙应和一声走下楼去。璟文早已经不需要我的招待,家中长辈们早已经安排他在正当中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大伯母问道:”你的父亲可还好?身体还算康健?“
璟文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家中父母亲身体尚好,多谢大伯母关心。“目光却朝我的方向看。众人见我下来了,让了个位子给我,嘱咐我好好陪着璟文聊天。家里人虽然默许了我和玉笙的往来,可是这么久都没有玉笙的消息,又不想我被玉笙耽误,想来我和他也没有一纸婚约,便想让我与璟文多多接触。
我内心说不出对璟文是哪种感受,是感激,是愧疚,还是有一点点的怜惜。之舒也常常劝我:”我虽然是玉笙的朋友,可是我也是你的朋友,站在你的立场上不得不为你做出考虑,你年纪也不小了,二十岁,正是如花的年纪,若要是让你这样平白着等着玉笙也说不过去,他这一进军校,半个身子就入了军营,再半个身子就进了战场,我说这一句你或许不爱听,这不就是相当于守了活寡。“我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带大我十分艰难,因此我自然听不得别人称我的母亲寡妇,或者孀妇。这个词就像是一个禁忌,因此听到这个刺耳的词后,我的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可我如果真的听了众人的话去接受璟文,那我又算什么呢?这对于璟文又如何公平呢?
或许我真的习惯想的太多,一切都未必会有那么糟糕,“你这年拜的真早,姨父姨母们遣你过来接小娃娃的吧。”
“就你机灵,说话带刺,又长一岁也磨不平性子。”璟文虽然话中有谴责我的意思,可看向我的时候,眼中还是带着笑意的。
“过完年有没有兴趣和我去见个朋友?”我内心打定主意要将我们学校新来的英语老师白菁菁介绍给璟文认识,家世清白,上过教会学校,是个很不错的姑娘。
“若是你的朋友那见上一见又有何妨?”
璟文又被长辈们留着吃过午饭,才带着两个小孩子回去。虽说来的人是璟文,可关于叶家的事表姐是一点也不想牵扯的。这不,长辈们忙忙碌碌一上午,也没见堂姐的踪影。彼时的堂姐光是稿费也可丰衣足食,一时也是SH滩的名媛,风光无限。可是偏偏日上三竿才起床,晚上又睡的很晚,还染上了吃烟的毛病,虽说抽的是进口的女士烟,可她的烟瘾却着实是不小的。
这不,堂姐睡裙也没换,蓬头垢面地走下楼来,还没开口说话,手里先点燃了一支烟,“大清早的,谁来过?”
原来她是不知。大伯父见不惯堂姐的样子,出声呵斥道:“每天早上饭也不吃?抽一支烟就饱了?搞的满屋子乌烟瘴气,这要是你太爷爷在,还不打断你的腿,我们旗人若是染上烟瘾,可是要处刑的……”
伯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堂姐打断了:“行了,爸。你说的都是什么年代的话了,旗人还有什么地位,就说舅公吧,没有了老家的几十亩地,他还能自食其力么?抽大烟,喝花酒,就没有他不擅长的,也是我们旗人。这是民国了,你还当自己是贝勒么?再说,这么一家老小都要我一个人养着,压力大,不抽烟,头疼。”
世宗见不得家里人每天为这种小事争来吵去,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围巾走了出去,我觉得世宗进了中学后,愈发的文静,不爱讲话,与我记忆中那个粘人的小男孩,相去甚远。心想着他一定是有什么心事,便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
世宗自顾自地向前走着,我跟着他在外文书店的门口停下。他站在书店门口,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盯着橱窗里面收银的姑娘,我装作没看见他的小心思,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想买什么,今天过年,堂姐买给你。”
世宗许是怕我看出什么端倪,脸红了起来,嘟嘟囔囔的说:“没,没什么,堂姐我们回去吧。”我硬是拉着他走了进去,挑了一本《世界地图全鉴》和《论法的精神》给他,回家的路上,我告诉他,“堂姐很遗憾你没有机会走出国门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严复曾经说过,要开眼看世界,中国正处于复兴变革的阶段,青年人的眼界和视野是很重要的,堂姐希望你能好好读书,开拓自己的眼界,充实自己,不要被家里的琐事所羁绊,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
”其实,我很羡慕玉笙哥哥,他很有胆量和魄力,我很欣赏和钦佩他。“世宗的眼中又羡慕也有崇拜。
”你也可以,不过当前最重要的是读好自己的书,孝顺父母,其他的事情就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