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卓越的反应就完全推翻了许苑之前的猜想,她竟然没想到卓越竟然站在林枢遥这边,丝毫没有对他坏脾气感到讨厌,他冲一脸茫然的陈宏勾了勾手指:“你就跟他换个位置吧。”
“凭,凭什么?”陈宏吓得连连摆手,又悄悄瞅了瞅林枢遥,像是看瘟神一样,“凭什么你不换啊。”
接着,卓越无视他,二话不说直接将桌子调换个位置,于是最后一排的座位全部是单张隔开来的,这样做的话,林枢遥也不会显得太特别,卓越想的还真周到,周到的让许苑瞠目结舌:说好的一山不容二虎呢?你们这是——要结盟的节奏吗?
全班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到,许苑愣愣的不知所措,再回头看看送信的两女生,还在充满期待的看着自己,许苑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这两个人是不清楚状况吗?正常人看到正主发火了肯定要识趣的离开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许苑深深吸了口气,尽量用不会撩拨怒意的语气说道:“林枢遥,外面有人找你。”
我靠,这语气诚恳的不能再诚恳了吧,所以在这种安静的气氛下,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还是立即引发关注,所有人都又齐刷刷的往门口看去,那两个该死的小女生像乌龟一样缩回了脑袋。
许苑眉头紧蹙:最起码露个脸招个手什么的,才不会显示我是在耍他玩呀。
“哈?”林枢遥根本没工夫看她俩,双臂环胸坐着,腿翘在课桌上,气势汹汹的盯着许苑,许苑突然清楚杀气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了,只不过一直不敢看他的脸,只是气势就足以让自己浑身打颤了。
林枢遥正想冲许苑发火,许苑就被殷佳艺及时拉回来了,小心翼翼的对她说道:“喂,你可真是标准的爱挡枪子啊,你不知道之前也有这样情况,后来被林枢遥骂的狗血淋头,后来啊——”
话还没说完,身后又响起林枢遥的怒吼,这次的怒火是发在门口两个女生身上的。
“你们女生就这么无聊吗?妈的一个接一个有完没完!”
两个女生吓得面如土色,飞快的逃离这里。
许苑心有余悸,一边和殷佳艺坐在凳子上一边埋怨道:“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没想到你还真去。”殷佳艺显得有些无辜。
两人低声议论,许苑被这种紧张的气氛弄的连呼吸都快停止了,顺势都匐在桌子上,一边摆弄着殷佳艺的卡通笔袋一边嘟哝着:“他那个脾气还真跟刺猬似的,同学们又没有恶意,至于这样吗。”
许苑觉得兔子造型的笔袋很有趣,手指一直在摆弄它的耳朵,漫不经心的继续道:“说实在的,与其说害怕,我倒是讨厌这种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许苑脑子里想到父亲挥舞的拳头和犀利眼神。
与此同时,许苑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有两件:她没有意识到殷佳艺的身体已经僵住了,还有一个修长的身子正立在许苑和殷佳艺之间的那张课桌旁、一脸不悦的盯着许苑的男生。
许苑还想说着什么,见殷佳艺一直沉默不语就有些奇怪,在以往她的牢骚可不比自己多。
还没来得及抬头,从课桌底下殷佳艺踢了许苑一脚,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拳头重重落在许苑面前的课桌,发出一声巨响,整个桌子都为之一颤,兔子笔袋在桌子上晃动了下。
“怎么,你不爽?”林枢遥习惯性的挑衅。
许苑吓一跳,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怔怔的看着林枢遥。
近距离看他的确很帅气,有着精致的五官和西方独有的气质,只是这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与西方人特有的友好和从容。
也是许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比起父亲发怒时候让人心惊胆颤,林枢遥的这双眼睛倒是有着罕见的澄澈,与他愤怒的样子不搭调。
许苑全身的恐惧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冷静,一丝愤懑悄然升起,感觉就好像因一个小学生的恐吓而受到的情商和智商的双重侮辱。
“我没有在说你。”许苑厚脸皮不承认,当然换做是别人的话许苑不会这样,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殷佳艺的桌子毁在他的手里。
许苑的反应在他的意外之中,林枢遥表情带着一丝不甘,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急的用脚踹了桌子:“你没说我?妈的,你没说我?你这是死不认账?”
许苑眉头紧皱,觉得他很烦,但一想刚才口中的对象就是在指他,现在被对质了还死不承认,许苑有些心虚,但仍旧不松口:“你哪里听到我提你名字了?”
话刚出口,就像打了一针抗生素似的,一直处于惊恐状态的殷佳艺也来劲了,有了绝好的理由来辩解:“对,我们是在说别人,不是你,不要随便对号入座嘛,呵呵,都是误会。”
许苑倔强的盯着他的眼睛,以此表明自己没有任何虚心的意思,林枢遥也死死盯着许苑不放,不知有多久,许苑已经觉得眼睛要痛死了。
直到被上课铃声解救,许苑才得以舒了口气,最终还是林枢遥妥协了,他挫败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咆哮,吓得所有同学都毛骨悚然,本能的低着脑袋不去用视线冲撞他。
因为是意外的结果,弄的林枢遥极不甘心,从回到座位上开始就用能杀死人的目光继续盯着许苑,许苑觉得身子好像被一道寒冰戳的血液倒流了,但为了维护自己刚才义正言辞,不得不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许苑转过身面向黑板的时候,眼睛扫到了那些幸灾乐祸的女生们,就是那些不满自己加入‘报酬部队’的女生。
许苑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毛躁小事:她们即使心里不满也不会让我失去什么,更何况我也没有理由也去如此对她们,现在许苑一心就想着提高学习成绩,争取在高二开始艺术课开课之前完成目标,或许这样会省下不少的费用。
但有时候许苑会想了,就因为家庭如此拮据,母亲把心思全部放在弟弟身上,会不会有可能她会放弃她女儿上大学?或许家里只需要弟弟就可以了,做女儿的,高中毕业出来赚钱填补家用来的比较好?
许苑开始不知所措了,一想到这里就被强烈的悲伤侵蚀入心,她没有很憧憬大学,而是对母亲将要放弃自己感到悲伤,好像被抛弃了一般,常常将这种悲伤带入梦中,每次醒来时候都是被噩梦惊醒。
许苑经常梦到一个场景:夜色下,荒无人烟的乡村小道,周围全都是小土坡,偶尔在远处矗立枯萎的树木,除了这已经枯萎的树就没有其他算的上生机的植物了,这种阴森气氛带来的是一种宁静,许苑就走在其中,她转身,所有人都没有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顿时恐惧蔓延,再当自己仔细一看,周围的小土坡原来全部是坟墓,这里就是一个乱葬岗。
梦到坟墓这都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事,自己青春年少怎么可能梦到这种乱糟糟的场景,许苑捂着脑袋,心里还是不承认这是自己梦到的,一定是最近去展示婚纱时候无意间和工作人员一起看僵尸电影时被吓到了,所以脑袋才下意识接受恐怖的气氛。
原来这种想象力丰富并不是艺术家们才会有的嘛,自己也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象力,还毫不忌讳投射在自己身上,还真是好笑。许苑对自己讥讽。
早晨,许苑将最后一个小笼包吃了,刚想出门就和王素心打了个照面,就见对方瞬间翻了个白眼,鼻子里哼哼着,许苑也懒得看她,就觉得她是和烦躁这个词黏在一起的。
出门刚走两步,许苑就听见王素心尖锐的催要房租的声音,李玲告诉她目前只够付一半的房租,这还是留给许夏交校服的费用,又诚恳的要求宽限几天,这下轮到王素心不满意了,大声嚷嚷着:“哎哟,我说玲姐,我都宽限你好几天了,这房租钱又不多……”
许苑每次看到王素心为难母亲的时候都开始心痛,那是一种压抑的痛苦,夹在自尊中。
当天下午,许苑就从这种伤害自尊的痛苦中走出来了,许苑没有像现在这么喜欢过张老师,老师没有忘记,380块钱的报酬真的交到自己手上了,那房租和弟弟的校服钱就不用愁了,许苑从没认真的看过张老师的背影,瞬间觉得她的背影就像救世主一样,潇洒而又美丽。
班主任的课许苑一字不落的全部记在脑海中,看着她的眼神也熠熠发光,张老师要求回答问题的时候所有人都埋头看书,不希望老师注意到自己。然而就是因为许苑没有移开视线,张老师还就每次点名她来回答,许苑也不会让其失望,英语对她来说就像语文一样简单。
幸运并不仅仅如此,回到家把钱交给李玲,并说明一切,李玲震惊之余带着一丝宽慰,她说转为艺术生的事会仔细考虑,争取美术班开课前把费用凑齐。
许苑也第一次笑的那么欢快,抓着李玲的手臂,双眼放光,一连几个“真的吗?妈你再说一次?”,弄的李玲都有些不适应,毫不留情的挖苦道:“就你那点分数能考上大学还真是奇迹,要是你这次再不好好学,艺校也考不上就放弃吧。”
“我肯定能考上!”许苑欣喜万分。
“对了,”李玲抽了几张票子递给许苑:“你把另外一半的钱递给你王姨,她应该在夜市上打麻将。”
一提起房东就像一盆冷水一样,将许苑的热情浇灭了,许苑闷闷不乐的嘟哝道:“明天给她不是正好吗,我去一趟再回来都天黑了。”
“所以趁现在天没黑赶紧去,不然她明天一大早又开始催要了。”李玲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许苑也不想再看到母亲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谁让父亲不正干呢,仅仅是被裁员而已,东山再起不就好了?用得着这么整天酗酒缓解压力吗,连老婆孩子都不管了还真是窝囊。——这番话都是邻居们议论中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