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沉吟着:“徐妃,你先告诉本宫,给柔嫔诊断的太医是哪一位?”
徐妃眨着泪眼朦胧的眼睛,不明所以:“这事情事关皇嗣,去的自然是太医院院正许太医。”
闻言,沈舒低沉着眸子,若有所思。
那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盘旋着扎了根,一瞬间成长成参天大树。
柔嫔肚子里的……真的是皇嗣吗?
她突然很为宋暮生气。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兹事体大,以柔嫔那不算高超的手段,连她都看出来了,怎么可能瞒的过宋暮的眼睛?
唔,也不知道宋暮此时按捺着不动,是作了什么打算。那么,她先替他小小地出一口气,应该算不上过分吧?她笑得狡黠。
“本宫下午会去看一趟柔嫔的,你先回去吧。本宫要用午膳了。”她呷了口茶,淡淡说道。
其实这话说的很模糊,并没有做出什么保证,落在徐妃耳中却成了救命的天籁之音。
“谢娘娘大恩!若他日娘娘有所需求,妾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她连连叩首,退了下去。
沈舒放下茶,唤清吟道:“去准备午膳吧。”想了想又把她叫到身边,附耳说了句什么。
她的眸子有一瞬变得深邃。
太监、外臣不可能。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侍卫了。
清吟低低应声是,快步出了殿门,脚步朝着福寿宫的方向。
太阳升到正空,火辣辣地蒸烤着人间。一切阴谋诡计在这刺眼的阳光下都无处可匿。
下午。
沈舒眯眼看了外面还烈着的日光,出去的念头有点被打退。她以要办正事为由心安理得的又用了一碗刨冰,这才带着清吟缓缓出了昭阳殿。
进入福寿宫的时候,柔嫔还卧在榻上,一张小脸苍白得很。见她来了,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她忙说了声不用,关切道:“妹妹觉得可还好?”说着叫清吟呈上了刚备下的礼品,有白玉三镶福寿吉庆如意一柄,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三柄,粟玉芯苏绣软枕两个。
她笑容得体道:“妹妹不必太过伤心。妹妹还年轻,总会再怀上的。这是本宫置备的一点薄礼,还望妹妹收下。”
柔嫔咳嗽了两声,眼睛里含着泪水:“谢娘娘好意。只是,妾这孩子丢的不明不白,还望娘娘替妾主持公道!”
她紧紧揪着身上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的被面,恨恨着:“徐妃的心肠……”
她话留了三分余地,怨毒之意呼之欲出,倒也不算是冒犯高位。
沈舒敛了眸子,平声道:“兹事体大,这不是本宫一人可以决定的。还要等陛下裁决才可。”
柔嫔的声音凄厉得直欲划破长空:“那是铁板钉钉的事儿!那么多人看着,徐妃她也敢——”说到了伤心处,又要落下泪来。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柔嫔哭得梨花带雨:“也是妾福薄……保不住那孩子,叫徐妃……”
“那是皇嗣啊——!”她的声音愈发凄厉。
皇嗣吗?沈舒笑开嘲讽。
不过还是软言安慰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柔嫔终于止了泪水,肩膀却还一伏一伏地,显示着其心境不平。
随即两人寒暄了几句,柔嫔的情绪慢慢平息了下来。
与此同时,玄武门,侍卫休息的地方。
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在树荫处叽叽喳喳交谈着。
“哎,你听说了没,柔嫔娘娘今天小产了。”
“是啊是啊,本以为她头一个怀上了龙胎,是个有福的,谁能想到——”
“听说她本来胎就不稳,此刻小产了,性命垂危,现在还躺在福寿宫里没醒来呢。”
“柔嫔娘娘人美,对下人也好,是个好主子。谁那么残忍,竟然害娘娘。”
“这事情水深,那是我们可以参透的,走吧走吧,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
两个宫女急急走远,只留下一地的阴影和聒噪的蝉鸣声。
知了,知了。
人生在世,谁又能保持内心的一派清明呢?
树的另一面,一个面容清秀的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该死,柔儿到底怎么样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她。”他原地跺了跺脚,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才轻手轻脚地朝福寿宫的方向走去,步履间因为焦急而不稳。
烈日炎炎,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柔儿,你怎么样了!”男子刚入殿就急忙叫起来,走进去以后才看见柔嫔床榻边还坐着个笑意盈盈的白玉娃娃。
他心知不好,整个人直接僵住,转身想要夺门而出。
沈舒带来的两个粗壮的婢子早就堵在门前,堵住了男子的出路。
“呀,柔嫔妹妹,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呢?”沈舒笑眯眯道。
柔嫔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白纸一般脆弱不堪:“娘娘说的话太深奥,恕妾听不懂。”
“不懂吗?”沈舒的笑容愈发灿烂,“本宫只是好奇,柔嫔你是宫嫔,外男竟然能肆意出入,私相授受,体统何存?”
柔嫔狡辩着:“妾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闯进来,更不知道娘娘说的私相授受是何意。”
“哦,这样啊。”沈舒抚平了衣袂上一处褶皱,淡淡地从嘴中吐出几个字,“那这个男子私闯宫嫔内室,罪无可恕,先杖责一百,再禀报给皇上。”
她朝柔嫔笑笑:“妹妹放心,公道自在人心,本宫啊,是一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的。”
柔嫔急了,一下子坐起来,开口想要求情:“娘娘这未免有些太武断了……不如先押下去,稍后再做定夺?”
沈舒挑眉:“武断吗?这男子闯进你的福寿宫这事不假吧?本宫做事,你也要插嘴吗?”
“娘娘!”柔嫔叫着,眼看事情没了回旋的余地,握着被面,眼神变得狠戾,“娘娘既然如此无情,就休怪妹妹无义!”
说着朝男子比了个手势。那男子心领神会,迅速拔出腰间佩刀,刀光冷然。
有忠心的奴婢把殿门牢牢关上,一时间气氛犹如绷紧了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