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隐患
“大概刚才那个奴隶天生便有机会觉醒风魂,见到郁弈兄弟你的风魂后,在生死之间顿悟了吧?觉醒者,这可是大患啊,必须除去。”黄衣少年亮着火,向郁弈询问到,一旁一众贵族子弟都不再做声,显然也知道一旦涉及觉醒者,事情就会变得不简单,他们贵族的身份也不一定能顶用了。
郁弈趁着大雪还未覆盖仔细查看了雪地上遗留的一些痕迹,然后他冷笑一声,说道:“首先他已经不是奴隶了,刺月法典有规则,奴隶有三种办法晋级地位,只要觉醒神魂,就不再是奴隶,我们若再随意动手,一旦被执法者发现,三年的花销都没了不说,以后也别想再出来潇洒。”
黄衣少年也沉吟一会儿,很干脆了当地说道:“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就算是这样,但既然惹了事,那就惹到底吧,我们在这个小镇不会停留很久,一个怀神魂的人惦记上我们,总有些不爽。”
说完这话郁弈抬头看向那瘦小孩子逃跑的方向,沉默一会儿继续说道:“雪这么大,难以沿着痕迹追上他,不过周围的居民都紧紧闭门,我们在玩追击奴隶的游戏之前早已通知士兵们打好招呼,平民们不敢收留奴隶,这批奴隶大多是被父母卖掉抵债可身体太差不能被使用,或干脆就是犯下错误无处藏身的低等奴隶,我料他有家也难回,所以其实我们不必亲自动手。”
黄衣少年听到这,恍然大悟道:“你想通缉他,然后再偷偷派人干掉他。”
郁弈抬眼看了黄衣少年一眼,说道:“不全对,我们需要按逃跑的奴隶的罪名发通缉,再偷偷指示一群人在附近迅速搜捕他,他无处可去,身受重伤,必死无疑,即使万一他侥幸逃脱,未来有了更高的身份,我们也可以装作不知道他是觉醒者,以逃脱罪责。”
“好,我同意你的办法,能置身事外处理好是最好的。”
黄衣少年点点头,周围的贵族子弟见状也纷纷点头,他们虽然平日嚣张跋扈,但那也只能是在刺月法典规定之中行事,他们都深知刺月帝国法典之严厉,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好,我们行动吧,被那小子瞪了一眼,搞得我一阵心惊胆战,这种感觉我还只从我弟弟那感受到过一次呢。”郁弈自嘲地笑笑。
一夜无话,风雪交加,雪花夹着冰渣飞散。
瘦小男孩在雪地上狂奔,这一段他十分熟悉,此时他跑得飞快,行了几里路他便慢慢跑不到了,待到他见到自己熟悉的茅草屋,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这男孩喘着气没有别的想法,狠狠咬紧牙在雪中前行,每一步都好像要踏碎什么似地,一步,再一步,再一步。
直到一股寒意和疲劳刺透身心,令他没有任何抵抗力地眩晕了过去,倒在了茅草屋前。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艰难地睁开眼睛,他浑身发烫,难受之极,眼前一个瘦高的身影正给他的手臂换药。
“哥哥。”
瘦小男孩咳了几声,沙哑道,而那瘦高身影叹口气,给小男孩换好了药,沉稳地慢慢说道:“决弟,你醒了。”
“咳,嗯,郊哥,我逃出来了。”叫希决的瘦小男孩深呼吸几口气,欲支起身体,但浑身疼痛,提不起力气,只好作罢。
希郊犹豫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道:“你既然醒了,就速速离开这,你被卖做奴隶便没有了自由,若被发现,必牵连一片,你我也就罢了,父亲母亲都将难以幸免。”
“…”希决眼眉低垂,他躺在黄土块砌成的床上,抬头看着破旧的由泥土黏合的茅草屋顶,悠长地叹口气,一丝血线从他嘴角滑落,他说道:“我也知道不该回来,可我实在不知要去哪啊。”
希郊摇摇头,说道:“是爹娘和我负你在先,但今天天亮以后爹娘便会打猎回来,咱爹对外软弱无能,但对内性情暴躁无常,必把你交出去,而娘又没有主见,虽然很强人所难,但你必须尽快离开。”
“我该去哪?”希决开口询问,他动弹几下,终于勉力坐了起来,希郊连忙给他倒了一碗热水,递给希决后,继续说道:“刺月法典规定奴隶要晋级有三种方法,军功,推举与觉醒,其中推举与觉醒两种不过是留个希望,只有军功才是真正有可能成功的办法。”
“你迅速离开这,前往边境从戎,虽然九死一生,但反倒有一线生机。”希郊说完话,抬眼看看沾满油迹的窗户,窗外的大雪渐渐平息下来,太阳也即将升起。
希决此时也鼓起力气颤抖着从床边站了起来,他此时处境艰难,但却不知前途何在,只能听从学识较高的哥哥。
“奴隶逃跑是发布的通缉令范围不过方圆百里,此处离边境束虏城有两百里,束虏城对从军者来者不拒,你到那后机敏行事,谋得军功后就可以公开身份,返回家乡了。”希郊这些话虽然在理,但大多都是自己推测,纸上谈兵,不过希决并不清楚这点,眼里露出一些无奈甚至怨恨,点点头便走向门口。
希郊见到希决闷不吭声,他自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算饱读诗书,贫穷的家庭尽全力培养他,甚至为此负债累累,牺牲了希决,希郊心中有愧,犹豫再三后朝希决的背影张了张口,提醒道:“决弟,你受伤不轻,诸事小心,未来你要是混出名堂,不必管我和爹娘,都是你一人之功,从此天大地大,你了无牵挂,不必费心于旁人。”
希决的手碰在破旧的门边,他的手颤抖不已,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幼年所受的打骂埋怨一股脑涌上心头,希决咬咬牙,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吗?”
希决也不等自己的哥哥回应,开了门便一头扎进那风雪之中。
希郊追到门边,看着弟弟瘦小执着的背影叹息不已。他没有说出的是不久前便有士兵前来盘问,他将希决包裹在被子中藏在雪里才躲过那次盘查,当时若有一丝差错,希郊便死无全尸,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交出希决,此刻希郊看着自己弟弟的背影渐行渐远,他默默关上了门,走回了自己的书桌。
他的手冻得通红,蜷缩在椅子上,慢慢拿出了一本书来,伴着微弱的灯光,他开始轻声温书。
此时的他已经一夜未眠了,满是冻疮的手颤着捧着书,通红的眼眶缓缓凝视着字,看了良久,希郊的眼睛不知不觉渗出一滴眼泪来,随着这滴眼泪流出,希郊一直坚持的坚强模样土崩瓦解,他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眼泪不停地流下,希郊用袖口擦擦眼泪把头埋在桌上,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愧疚,他整个人趴在桌上颤抖不已。
而此时被赶出家门的希决在风雪中举步维艰,凭着心中的一股怨气和不甘,他一步步踏着雪向边境方向走去,希郊曾在读书之余与希决聊天,提起过边境束虏城常年与塞外蛮虏战事不断,人手缺少,一开始许多奴隶逃到边境隐瞒身份参军,贵族们知道后派手下来边境要人,掌管军队的郁将军对这些人只回答了一句话:“凡是立志为国捐躯者,都不再是奴隶。”
许多奴隶因为这句话对束虏城趋之若鹜,往往拼死逃出后便成群结队往这座城赶,对他们来讲只要到了这座城,就能在严寒的边境当上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虽然九死一生,但毕竟不再是奴隶,也有了一线出人头地的机会。
希决瘦小的身体慢慢有些透支,他的眼睛被雪迷住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跑回家时身上用不完的力气现在好像荡然无存,希决此时每往前走一步就好像要倒下一样,只有后脚勉强跟上才让他保持身体的平衡,他就这样一步步离开了山脚,又行了几里路,一直走到夜色退去,太阳慢慢升起,但这太阳毫无温度,希郊抬眼看去,只见那太阳阴沉沉发着微弱的光,不禁心中暗想:
“这太阳今天也好像是雪做得,越照越冷。“
希决身上沾满的雪慢慢融化,渗透了他身上单薄的衣物,右臂上的伤口被雪水浸湿,又出了血,一阵阵痛楚刺激着他疲惫的神经,希决又咬着牙走了两步,身体一松,倒在了一截枯树边上。
希决侧个身子挣扎了一番,身上的伤口纷纷崩裂,血流在地上粘在还未完全融化的雪上,很快他累的连喘气的体力都没了,被冻裂渗血的嘴巴无力得张开着,鼻子上落着的白雪还剩下一层薄冰,只有胸膛上微微的起伏还能证明他还在呼吸,疲惫之极的身躯让他有了赴死的思绪,他哑着嗓子低语道:
“算了,就死了,我贱命一条,没有人在乎。”
“好困啊。”
在彻底昏睡之前,希决依稀感觉有人把手指贴近了他的鼻端,一阵幽香随着他麻木的呼吸钻进了他的肺里,然后这手指离开了他的鼻端,轻轻地压了压他的后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即刻从后颈涌入他的身体之中,被冻僵的五脏六腑像是被重新灌注了动力,希决的嘴角滑出几块带血的碎冰来,身体的阵阵发寒即刻停止,代替的是一阵阵燥热,也不知从何处而来,这阵燥热是这样的强烈,令意识不清的希决一时之间恨不得脱去衣物跳进冰河之中,在这燥热之下希决的血液在血管中一阵涌动,五脏六腑便在这涌动之中重新开始了运转,濒临死亡的身躯就这样被这股力量轻易挽救。
希决意识模糊,一阵温暖凑近了他的耳朵,悠长的呼吸扑在张悠的耳畔,声音温柔动听:
“你命在你,没有人在乎也没关系,我也不在乎,可你自己要在乎,总之,别死得像条狗啊,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