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暗处我跑了不多时,雨水已经让人眼睛十分模糊,到底是不知道李萧的准确位置,我这么瞎找也不是办法,虽说事态紧急,可天气这么恶劣,我甚至感觉到这发烫的雨水里浸满了硫酸,正在我身上钻洞一般,密密麻麻的。
我习惯性又胆怯地摸了摸原本下巴那渗进皮肉里的鱼鳞般的碎片,谁知道那凹凸不平的下巴什么时候已经光滑无比,慢慢才看见我身上的夹克衣领做了一个拱形,那雨水竟然全部浸到了脖颈,我感到不可思议又欣喜。但是这样湿冷的天气和低温对于一件夹克来说是无法完全抵御的。我本能地将左右手交叉在肩膀附近,四下搜寻着这罹山附近是否还有一家黑旅馆,能让我撑到天明,这才发现周围景物开始变换。
不知道从哪打来的灯光由弱渐强,我知道这是强光灯,四面八方也开始向我周围驶来一辆辆车灯。如果从城市上空看,一定像是黑帮的集会。
为首的女人戴着墨镜,穿着和李萧一模一样的黑色紧身衣,但是从她的步伐来看,我的喜悦慢慢变成了沮丧,她的右脚有些跛,像是被人截断过腿骨,手心的烟圈不停打着转。她快速挪动到我身边,我就这么紧紧地盯着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会是李萧。慢慢地却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只听见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最后一次响起:“夏先生,恭候多时。”
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绑架,对于她们的大费周折,我反而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至少我现在死不了,看见我突然叫了一声,门口戴墨镜的小子使了个眼色,端着烧饼和豆浆的女人就进了这破仓库的一角,那小子混蛋地看着我,把食物硬往我嘴里塞,我他娘的受不了这气。一反身勾住他的腰,扭得他叫不出声,估计肾都快碎了,我没工夫搭理他,甩甩头发想看清楚这女人,还真挺好看,脸上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冲我笑,挺像蓝柚,不过这烧饼就差了点。
“夏先生,我们应该上路了。”这女人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立马就勾起了昨晚的回忆,我恶狠狠的盯着她,说实话他妈一点也不狠,我对李萧那样的女人都下不了狠心,别说她了。
她穿着很素白的女人衣服,从这一点又重新点燃了我对女人的想法,我想如果我真得和她一块下墓,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她的表情告诉我她其实懂我的想法,也不想听我回复她,就走开了。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心脏都在颤抖,这巨大的仓库居然开始颠簸起来,而且还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我靠,难道这仓库是一辆车?可这仓库从我仅有的视线就可以判定隐约也得有几百平米,怎么可能是一辆车,趴在地上那小子看我一脸不可思议,小声喃喃着什么,我贴着他的脸又冲他笑了笑,接着一脚踢昏了,我去你妈的!还敢嘟囔着骂娘!
这个组织真是不容小觑,我刚准备猜测这是否就是那个隐秘的第三者时,就看到趴在地上昏死过去那小子,背后有一个被磨损的很模糊的五角龙图腾,就瞬间打消了想法,这图腾轻易没有人知道,估计上次李萧让我看到也是一时疏忽,因为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直到刚才才想起来,我想象这可能是他们暗中沟通的某种信号。正脑补画面的时候,车子好像跨过一个一个巨大的陡坡,让我整个人后仰滚动了数十圈,这种疼痛无法形容,我发誓我要让这司机死在我面前!
我在角落崴成了一个肉球,脖子几乎要和头部分离,却又从刚被打开的后门滚轮到地面,嘴唇贴着那个女头目的鞋子,幸亏不是凉拖。
我眼神示意她我现在很痛,她一把把我拖了起来,解开绳子,并注射了药剂。我晃了晃脑袋,居然还能晃动脑袋,看来脖子没有断,我便又露出了猥琐的表情看着她,然后发现了这一行人数量并不多,而且几乎是女人,而男性除了我和现在躺在车上那小子,就只有司机了,我也没听说长生部落死的就剩女人了,或许他们还是母性社会,下面的我就不敢想了,大概那些成为他们繁殖后代的男人们应该死的很惨。
我甩了甩头发,看着这辆车,倒是和在里面看完全不一样,面积也缩小了很多,车下面当然不是轮胎,而是坦克的轴带,是一辆改装的汽车,怪不得能开到山上来。而到了封山线就不能再往上开了,据说上面有一段路的坡度近乎垂直,和肉眼所看到的情况完全不同,如果车辆前行,就会笔直地坠入山崖。她们不再理会我,看来那药剂的确是慢性毒药之类的,想我真的怕死,不担心我会跑。我也就只能尴尬地跟着她们,看她们想做些什么。
她们把大量的食物埋到山体的凹陷处,旁边一个拿着貌似风水罗盘的女人指挥着一切。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们坐着这一切,又瞟了瞟这里的天色,很浑浊,就像月亮和太阳被打碎了混在一块,亮是很亮,但是很诡异,就像曝光的色彩一样。
她们围着山的一周都埋了大量的食物,拿“罗盘”的女人渐渐紧张起来,看着车上的食物渐渐被搬空,而山只转了三分之二不到,看来是她们的预算错误了。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们或许就是在猜测当初她们的祖先可能设置的暗道,并分别放置食物,既能减轻负担,又能逃命用。如果她们连自己人的想法都猜不太准,那或许她们也不知道会不会全军覆没在那里。
但是现在发生了意外,她们好像已经起了争执,我发誓这一幕是我看到的女人之间最血腥的厮杀。从那一刻起,我再也不打算自作主张了。
女头目跛着脚走到“罗盘”女面前,一刀劈在天灵盖上,后来我发现那是我猜测的,由于她面目狰狞,我就把头转向身后,以为那巨大的响声真的是直接分裂了头骨,没想到她只是轻轻的划过额头的头皮。骨头也就自然而然地露了出来,我心想完了,连自己人都下得去手,我也离死不远了,她却并没注意到我紧张的表情,只是吩咐手下把那个女人埋了,她随后向四周又望了一圈说:“把他也埋了!”我当时差点跪了下去,就差眼泪没嘣出来,拿出剩下的一点胆子朝那女人堆里望了望,发现了被押着的女人和那小子,才吊着最后一口气喘了一下。
她们商量着又转了回去,从前面的坑里挖了一些食物出来,“罗盘”交到另一个女人手里,由于时间上的耽搁,等她们一切就绪后,天色已经再次陷入黑暗之中。背后也同时亮起两道强光,是两个女人在我身后打着手电。
她们本来考虑在车里过夜,由于整个车厢是铁皮做的,这里海拔低,比山下更加湿冷,又不能烤火,她们便拿着一些特制的发热棉打算露营。
她们分给我两张发热棉,我以为她们比较照顾我,我吃完烤肉正打算好好休息一下,谁知道那个女头目竟然跟着我进了同一个帐篷!
没这个必要吧,我又不会逃走,这是哪一出,说实话我也没那么不识抬举,只是有些惊讶,随后就感觉她们好像已经觊觎我一天了。
她们白天对我实施“放养”,故意不理会我,实际在暗中观察我的行为。
盗梦是有可能实现的,长生部落既然能创造出药草配方,那就一定有很多神乎其神的能力,虽然我不太了解,但还是知道一些,她们通过精神的交接能渗透进别人内心深处的思想,具体是怎么实施操作的就不得而知了。
看来又要一夜无眠了,只要我不是自然沉睡,她是根本不能了解到任何我的信息的,这他妈主要也是为了保命。
就这样直勾勾地躺到天明,我想了很多事,这是唯一一次和女人睡在一起还坐怀不乱的,因为我压根没有什么心情,我的人生突然变得如此沉闷。竟然连沟通的人都没有,长部的人都像哑巴,而我又不敢无事生非,只能唯唯诺诺的任凭她们差遣。想到这里,我只想逃跑,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处男来说,血腥固然可以接受,但是死亡真的是太可怕了,尤其是不止一次的把刀架在脖子上。想着想着我居然睡着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早已离开了帐篷。
我惊慌地爬了起来,刺眼的阳光已经穿透帐布,地面有点潮湿,雨水渗满了帐篷边缘,我走出帐篷的时候,一群人在望着天上,一条轮廓分明的巨大彩虹挂在不远处,我承认这是我见过的最庞大的彩虹,而且色彩已经超过了蜡笔涂抹的鲜艳程度,让人难以置信,我暂且称呼女头目为阿棂,阿棂发现我醒来的时候,淡然地走近我身边,表情和举止都很友好,眼神也更加柔和,这是近两个月来我第一次看见有女人向我撒娇,我有点恍惚。她辗转地说了一句:“今天的天气是很适合上山的,你准备一下,等会就出发。”她还帮我弄了一下头发,整了整衣领,摸了摸我的下巴。然后步履整齐的离开,昨天她不是还跛脚吗,难道这雨水真的有很强的治愈能力。眼看人群渐渐散开开始了准备工作,我吃了口面包也打算出发。
在山腰集合的时候,她们把车开到了山下是悬崖的背坡,并把车推了下去,我好像还听见了那个老司机的呼救声,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刚走了几百米,就感觉一个坡度并不陡的山腰十分倾斜,甚至一步也上不去,真的就像是垂直了一样。
阿棂试图爬上去,但是苔藓太多,太光滑,她并没有准备绳索,一时间陷入僵局。两边是荆棘,只有这一条路,如果折回就要绕到另一半山,而且那一半山几乎没有埋食物。